王星輝和韋清眉見得簡木玄來請,一時詫異,待見簡木玄一臉鄭重,且最近齊王也有意交好簡太傅,倒也不推托,隨了簡木玄就到簡府了。


    簡太傅和太傅夫人聽聞王星輝和韋清眉來了,忙令人快請。


    太傅夫人心下激動,雖則今兒是借著夏仲芳之事請得王星輝和韋清眉過府,但他們既然肯來,自是打算冰釋前嫌,一笑抿恩仇了。


    一時王星輝和韋清眉進來了,先見過了簡太傅和太傅夫人。太傅夫人早立了起來,走前幾步,一手拉住王星輝,一手拉住韋清眉,眼眶早紅了,道:“當年是姑姑對不住你們,沒能幫你們一把,現下回來了,姑姑到底也能……”


    簡太傅見人多,怕太傅夫人失態,便輕咳一聲。


    王星輝隔了差不多二十年沒見太傅夫人,這會相見,見她已老了,心頭一點舊怨瞬間消盡,並不甩脫太傅夫人的手,終是開口喊道:“姑姑!”


    太傅夫人得了王星輝一聲喊,卻是濕了眼睛,一時應了一聲,有些心酸道:“星輝,你頭發都白了呀,你才多少歲?”


    王星輝一笑道:“方禦醫給我診過脈,說道雖白了頭發,身體卻壯著,一定能長命百歲的,姑姑無須擔憂。”


    太傅夫人這才鬆開王星輝的手,拿了手帕子輕印眼角,又去跟韋清眉道:“清眉,你跟著星輝受苦了!”


    韋清眉昨晚便聽方禦醫提及太傅夫人的情況,說她鬱結多年,一直深居簡出雲雲,因也知道太傅夫人一直內疚著當年的事,這會見得太傅夫人,也如王星輝一般,散了舊怨,一時道:“到底還是回來了,以後自然不再受苦,也算苦盡甘來。”


    王星輝早見著一屋子人,一時也知道簡太傅請他們夫婦過來,不單是和太傅夫人相見,一笑抿恩仇這樣簡單,因轉向簡太傅問道:“不知道太傅大人喊我們夫婦過來,有何要事?”


    夏母聽得王星輝和韋清眉的聲音,又聽眾人喊狀元爺,早已站起來道:“沒錯,當年在破廟中,聽到的便是狀元爺和狀元夫人的聲音。”


    簡太傅待王星輝夫婦坐下了,便指指夏父夏母,讓她們又說了一遍舊事。


    韋清眉聽完夏母的話,也驚訝得不行,道:“當年確實遇匪徒,在破廟產下瑜娘的。及後管家護著奶娘,抱了瑜娘去躲起來,我們跑到村莊,那時天亮了,卻不見匪徒追來,因回頭去尋管家和奶娘,卻是尋不著,還是央了當地的父母官幫忙去尋,一來一回的耽擱著,卻是十幾天後才尋到管家和奶娘的。原來他們遇著一戶富商出來尋走失的小妾,恰好那富商家其中一位管事娘子和奶娘是同鄉,便被他們收留了。”


    太傅夫人聽到這裏,便插嘴問道:“那富商姓甚名誰,尋的什麽小妾?”


    韋清眉道:“富商姓顧,名叫十朋。據說到京城時,納了一位小妾回江南家中,因著富商不在家,小妾將近臨產,一時害怕被大婦所害,卻領著一位奶娘跑了,大婦便著人去追尋,恰巧遇上我們家的奶娘抱著嬰兒,先是誤會奶娘和瑜娘是他們要尋的人,過後發現不是,卻也領回家中。”


    太傅夫人一聽,失聲道:“那富商的小妾,可是喚作小玉蘭?”


    韋清眉道:“聽奶娘提過,似乎是這個名字。”


    簡飛文一時變了臉色,偷偷瞥白氏一眼,一言不發的。


    白氏麵無表情,隻問韋清眉道:“你家奶娘,期間可有一直抱著嬰兒不離手?”


    簡飛文便也補充問道:“王家的奶娘,會不會害怕匪徒追來,自己護不住嬰兒,因扮作瘋子,和夏家換了嬰兒?”


    韋清眉揚聲道:“這不可能。據奶娘說,她當年是一直抱著瑜娘,並不敢離手的,且夏家這位大娘說了,瘋子是將近天亮才到破廟換走嬰兒的,而那時,我家奶娘已在顧富商家中了。因此那瘋子絕不可能是我家奶娘。”


    簡太傅聽著,沉吟道:“也是說,瘋子女人換了夏家的嬰兒,而王家,不過湊巧路過破廟,和換嬰事件,並無關係?王家現在的瑜娘,就是狀元爺和狀元夫人自己的親女兒,絕對沒有錯?”


    韋清眉養了王瑜十八年,因著王瑜身體不好,她也費了不少心血,母女情深,之前雖稍有疑惑,並不真正往心中去,這會聽著簡太傅的話,自然脫口應道:“瑜娘絕對是我們親女兒,不說別的,就說瑜娘那鼻子和嘴唇,哪不是肖似王家人麽?至於芳娘,她既然和你們家青娘一個模樣,不是你們家的人又是誰家的?”


    王星輝接口道:“且夏家的大娘不是說,當時嬰兒身上有個玉佩麽?我們當日,因怕引了匪徒見物起歹意,並沒有放什麽玉佩在瑜娘身上的。可知那瘋子抱著的嬰兒,並不是我們女兒。”他說著,又問夏父夏母道:“當時你們抱了小嬰兒,小嬰兒身上所穿的小衣裳,可還在?”


    夏母聽得問,這才想起來這件事,一時道:“有的,有的,我留著的。卻是帶上京來了,擱在包裹裏。”


    太傅夫人便讓人領夏母去拿包裹。


    一時夏母拿了包裹進來,解開翻出當年那套小衣裳,舉起給王星輝和韋清眉看。


    韋清眉一看,心下鬆口氣,道:“這麽一套小衣裳雖已發黃了,也看得出,是江南那邊小嬰兒慣常的款式,並不是我們京城人氏的款式。且當日我懷孕,備小衣裳時,每一套皆經我自己之手,這一套,並不是我做的,也不是那晚給瑜娘穿的那一套。”


    太傅夫人這會也尋思起來,一時招手喊過簡飛文,問道:“你那玉佩,本是一對的,說是在江南遇匪徒掉了一個,還有一個呢?”


    簡飛文這才想起,自己當年是把其中一個玉佩送給了小玉蘭的。這麽說,莫非那瘋女人是小玉蘭?夏仲芳其實還是自己的女兒?


    夏仲芳聽得自己並不是王星輝和韋清眉的女兒,不由失望極了。


    王星輝和韋清眉分證完當年換嬰事件和他們無關後,便告辭走了。


    待回到王府,韋清眉便和王星輝道:“雖說換嬰事件跟咱們無關,可是當年我在破廟內產女,當時倉促,並不及檢查女兒身上有何特征,又和奶娘失散了十幾天,萬一……”


    王星輝笑道:“自打流言傳出來,說是咱們的瑜娘和夏家的芳娘對換了,你就一直疑心疑鬼的,要是叫瑜娘知道了,可得傷心。”


    韋清眉低聲道:“也不知道為什麽,每回見著芳娘,總是特別憐惜她,心裏古怪著呢!”


    王星輝一聽道:“既然這樣,便著人去鄉下接了奶娘上京,再次問清楚當年的事。若不是管家已去世了,還能讓管家也出來作證的。”


    韋清眉算算日子道:“奶娘家鄉離京城太遠,一來一回的,怕得半年才能到了。這樣一算,也得明年春才能到京城的。”


    王星輝道:“若不然,就寫信去問,讓奶娘再口述一遍,令人寄了信過來?”


    “不不,還是接了她上京來,我親口來問才能安心。”韋清眉低聲道:“且這件事兒,萬不能讓瑜娘知道。一旦她知道我居然還在疑心換嬰事件,怕要生氣使性子的。”


    王星輝道:“也罷,你既然還不能全然釋疑,總要接奶娘上京來問的。明兒就悄悄派人去接奶娘罷!”


    簡府那頭,待得王星輝和韋清眉一走,卻有人來報,說是恰巧的,已尋問得小玉蘭的蹤跡了,原來小玉蘭當年逃出顧家,卻是悄悄返了京城,另嫁了一位方大戶為妾。


    簡太傅一聽,忙讓人去方家請小玉蘭過府。太傅夫人倒是多個心眼,攔下來人,另派嘴巧的管事娘子去請,讓管事娘子婉轉著說話,不要傳出閑言閑語,以免小玉蘭以後在方家立不住足。


    管事娘子笑道:“老夫人放心,這方家不過散官一個,咱們府中的人去相請一位小妾說話,也不用特別編什麽話,她們還不巴巴的來呀?過後要如何解釋,便是她自己去解釋了。”


    太傅夫人一聽也是,便讓管事娘子趕緊去相請。


    夏仲芳低著頭想心事,聽得小玉蘭另嫁了方散官,並沒有流落在外,倒是鬆口氣。


    夏仲芳不知道的是,小玉蘭另嫁這一位方散官,正是方執心的父親。她當日和錢婆子去方家領活計,見到方執心的時候,也見過這小玉蘭一麵的。彼時,自然互不認識。


    且說管事娘子很快到了方家,說是府中有女眷識得小玉蘭,有事相詢,要請她過府一問。


    方大戶家的正房娘子姓柴,出名的賢惠,她一聽簡府有女眷找小玉蘭,且管事娘子極客氣,度著是好事,一時喜出望外,也不敢多問,隻忙忙令人去請小玉蘭出來。


    正好方執心回娘家,一聽簡府的人相請小玉蘭,她便也道:“夏娘子現是簡府娘子了,前頭我去探望她,她還讓我得空過去走走呢!既然簡家也有女眷識得姨娘,要請姨娘過去問話,便由我陪了姨娘過去罷!”


    柴氏一聽道:“如此也好。”


    簡家的管事娘子隻候了一會,就見一位模樣極俏麗的姨娘出來了。


    小玉蘭雖然已是三十多歲,但她從前做過歌姬,知道幾樣保養之術,更因現下生活安穩,正房娘子並不苛待她,因此養得略有幾分富家太太的模樣,若不尋問過往,也以為她是良家出身了。


    關於簡家認回孫女,王狀元夫婦回京等事,小玉蘭一早就聽說了,隻她一直不動聲色,也不去尋問。現簡家管事娘子突然來相請,她心中打個突,很快又鎮定下來,有了計較。


    當年她發現自己懷了簡飛文的孩子,本要尋簡飛文給她贖身,不想簡飛文跟人遊學在外,並不在簡府。她一急之下,隻好委身給一位姓顧的江南富商為妾,隨他到江南去。到得江南,富商懼正頭娘子,隻另置了院子給她住著,隻說到時勸服正頭娘子,再接她回顧家正房大院。


    待得她懷孕九個多月時,顧富商有事外出,要半個月方回。那一日上午,卻有人來悄悄告訴她,說正房娘子說她懷孕月份不對,不定懷的是野種,準備派人來打掉她肚子裏的野種。


    小玉蘭大驚,忙收拾東西,領著一位奶娘出了別院,讓車夫送她們去找顧富商。


    那車夫見她們兩位女眷,一位懷著孩子,一位拎著包裹,包裹似乎極沉,便生了歹意,一時不走大路,卻拐了小道,至破廟附近,看看僻靜,便奪了奶娘的包裹,打開一看,把裏麵幾件小嬰兒衣裳扔在地下,再把她們趕下馬車,他自行駕車走了。


    小玉蘭受此一嚇,路上再受了顛簸,卻是陣痛,她一時讓奶娘揀起地下的小嬰兒衣裳,進了破廟,隻說可能要生了。


    奶娘生過兩胎,頗有點經驗,迅速定下神來,隻去破廟內灶台間燒熱水備用,又摔了一個破碗,拿了瓦片準備割臍帶時用。


    下午時分,小玉蘭就產下一女。奶娘幫著收拾,才收拾完畢,卻聽得外間有聲響,一時怕是正房娘子找來了,因抱了嬰兒躲到菩薩身後。小嬰兒出生後,聲音微弱,隻發出幾聲貓兒似的叫聲,再至奶娘一喂奶,就沉沉睡去,且破廟地方大,她們這麽一藏,進來的人也沒發現她們。


    待得發現進來的是一對夫婦,兩人倒猶豫著要不要去求救,又怕再遇歹心的人。一時卻是聽得那婦人也是將要生產了,男人忙著去請產婆,看著是沒能力來幫忙她們的,隻得靜了聲音,暗想別的法子。


    看看天黑了,外間下起雨來,破廟卻又來了另一批人,卻有一位夫人就在離小玉蘭幾步遠的地方產女。


    外間正好有人喊著匪徒來了,持火把的人一慌,吹滅了火把,一時破廟黑了下來。


    小玉蘭突然狠下心來,脫了女兒的小衣裳,跟奶娘耳語道:“奶娘,你抱了小團爬過去那邊,趁亂換走那位夫人的女兒。”


    小玉蘭是害怕正房娘子找來,依然要害死她女兒的,便想換走女兒,讓自己女兒好好活著。


    奶娘趁機摸黑抱了小嬰兒爬過去,順利換走那位剛生下來,才剪了臍帶,未及穿衣裳的小嬰兒。


    小嬰兒一抱過來,小玉蘭忙給她穿好衣裳,又讓奶娘喂奶。那小嬰兒卻是乖巧,哼哼一聲,並不哭鬧,正好外間那一批人忙著撤走,便沒聽到她們的聲音。


    至那一批人走了,先前那一個夏姓男人倒是領了產婆來了,幫著那婦人接生,也生下一位女嬰。


    天將亮時,小玉蘭聽得婦人的哭聲,說是女兒沒氣了。她這裏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懷裏這一個,是活生生的嬰兒,若到時被正房娘子弄死了,可是造孽,就是正房娘子不尋來,自己現下帶著小嬰兒想要活下去,也是難。


    她前思後想,把簡飛文相贈的玉佩掛在小嬰兒肚子上,跟奶娘耳語道:“奶娘,你抱了小娃兒從後門出去,轉頭扯散頭發,扮成瘋婆子,跟夏姓夫婦換了死嬰,然後跑回去別院中,把死嬰交給正房娘子,再回來和我會合。我們回京城去。”


    奶娘聽得怔怔的,不明白小玉蘭要做什麽。


    小玉蘭又耳語道:“反正,是要惡心一下正房娘子了。至於我的女兒,跟著那位大人和夫人,自是不錯的。那位大人和夫人的女兒跟了這夏姓夫婦,一樣能平安長大。且給了玉佩,他們要是窮了,變賣玉佩,也能養活這個娃兒了。”


    在小玉蘭的調換下,王星輝和韋清眉的女兒便成了夏父夏母的女兒夏仲芳。而她自己和簡飛文的私生女,便成了王星輝和韋清眉的女兒王瑜。至於夏父夏母的女兒,自然是由當年顧富商的正房娘子埋掉了。


    往事如塵,小玉蘭想起來,還是感歎萬分。


    簡家的管事娘子悄悄打量小玉蘭,想從她相貌上尋出一點端倪,好判斷夏仲芳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兒,一時看不出什麽來,倒是覺得小玉蘭舉止沒有風塵氣,並不令人生厭,因暗暗稱奇。


    方執心是去過簡府的,一時便跟管事娘子暗示,說自己和夏仲芳如何識於微時,如何有交情雲雲。


    管事娘子笑著應對,道:“我們娘子身世極是坎坷,也虧得前頭有人幫忙著,才能苦盡甘來。”


    小玉蘭聽她們說話,一時試探著問一句道:“聽聞夏娘子的養父母上京來了,不知道……”


    管事娘子因著方執心在旁邊,自不多說,隻嗯了一聲。


    小玉蘭一見,便猜度出來,今日請她過去,或者是讓她分說當年事的,但她並不打算說出真相。


    自己女兒跟著王狀元夫婦,是正正經經的狀元女兒,將來自能擇得貴婿。若說出真相,女兒成了私生女,又有自己這樣一位生母,雖是簡府娘子,到底不如意。至於夏仲芳,反正她是棄婦,是奶娘,不在乎多一條私生女的名頭。


    小玉蘭心下打定主意,自己這一去,便要鐵口證實,夏仲芳就是她和簡飛文的私生女。


    作者有話要說:笑眯眯更新了!


    這一章,從下午兩點,寫到現在七點才完成,大家要憐惜一下啊~


    ps:從現在開始,大概是上午十二點前更一章,下午六點左右更一章,晚上要休息,一般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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