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臣在和同僚談話時忽然叫嚷起來:“嘿,那不是代特進嗎?”說完之後,一眾人等都往那個方向看去。平日裏,這代特進最為囂張,今天怎的,竟一聲不吭,最後來。


    代忠義忍住沒拿衣袖遮住臉,故作淡然的往前走去,也沒有好事者敢上前調侃,但在底下竊竊私語的人卻不在少數。


    代忠義嘴角已有些抽動,頂著一個鬥大的包,再是淡然,也顯得是一種刻意掩飾,又何況,他確實是掩飾。


    平時見慣了代忠義那小人得勢的嘴臉,身無滿腹詩書,竟然給封了個文散官。簡單的來說,就是啥事都不管,帶薪休假,但是,又不能明目張膽的閑賦在家,每天都來朝堂上混混日子,但這簡直比閑賦在家還可惡。這就好比於,人家有東西吃,但卻不想給你吃,一個自個掖著藏著吃,一個偏生要在你麵前大口的吃,色香味俱全的吃。而代忠義就是後者中的佼佼者,惡心的讓人連隔夜的飯都能給吐出來。


    此時見了代忠義這副樣子,那還不笑得炸開了鍋,但幸是快要上朝了,眾人沒議論多久,皇上就從後麵的角門出來了。


    年定坤一眼便瞧見了人群中那個鶴立雞群的人,暗暗驚訝:這昨個才幹了壞事,今個就遭報應了?雖隻是暗自調侃,但還是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自是明白這代忠義許是“辦事不力”,殺錯了時機,被攝政王遷怒了。


    言語間也有些肆無忌憚的略帶揶揄之意:“誒呀,代特進這是怎的了,若是受了傷,知會朕一下,也情有可原。代特進還怕世人說道你仗著皇親國戚的麵子偷懶麽?”


    眾臣一聽,此時便怎麽的都憋不住了,在底下哄笑起來,年定坤也笑著,隻像是開了個玩笑一般雲淡風輕。反觀代忠義,卻大大的不舒服了,偏生惹得自己這樣不舒服的人正是眼前這個巧笑嫣然,句句諷刺奚落的小女娃。


    但心中便是有百般的不甘,也隻得忍著,一整老臉漲成了豬肝色也未敢發作。


    竟連攝政王都沒有出聲說什麽,眾人隻暗暗覺的奇怪,但想趁此機會好好奚落代忠義,竟也越發的笑的放肆起來。


    年定坤也不是不知分寸的,笑久了,雖一點也不過分,但總歸不是那樣的人,做不來那樣浪費時間,又粗俗的事。便拿眼瞟了一眼六喜,六喜會意,扯開嗓子道:“有事啟奏!”


    底下的人才慢慢的靜了,年定坤坐在位子上還是像往常一樣的履行著一樣的“職責”。


    今天,可是言之哥哥封官以來第一天正式上朝呢。年定坤悶悶地想著,但眼睛卻是時不時的往言之那邊飄。他正與一個提出治理黃河大凶的提案的老臣據理力爭著,年定坤看著底下的爭論,有些無意識的想著:那陳柏也是個人才,隻不過,為人處事的方式太過死板迂腐,要不是念著他一心為國的份上,正好也應有治水之才,才發他到黃河的。哪知,竟辦砸了。這巴掌可是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年定坤的臉上,隻是,怕是不是事情辦砸了,是又剛正不阿的得罪了地方官員,才被放了水吧。


    這樣的人,年定坤是真心不欣賞,但當時朝中能辦這事能有幾個?願意奉命前去的更是寥寥無幾,若不是看他能辦實事,其實走這步棋真是下下策。雖是辦了實事,但卻還要被打臉,這下,朝臣們便可看出當今皇上稚嫩,不可聽之任之之類的結論來。


    可就算是請了個佞臣去,也定會被這些人私下裏道貌岸然的批判著:當今皇上不會慧眼識珠,竟找了如此的人。其實多半卻巴不得那個人人是自己,好好好的撈一把油水。不僅如此,地方的百姓得不到真真切切的好,屆時,自己便是舉國上下,群起而攻之的人了。


    唉,真真難啊!


    年定坤兀自想著,底下的人卻忽起一片稱讚聲,都隻道著“令公子真是少年英雄啊!”“是啊是啊,此等提議甚好,乃萬全之策!”..................


    年定坤自父王母後死後就漸漸的沒了脾氣,此時哪管這是真話還是假話,哪怕是當著她這個皇上的麵,甚至是過分,都沒了絲毫的脾氣,隻是為了皇帝所應固有的威信偶爾露露爪子,她深知,這朝堂上的水可深了。


    此時,你不吭聲,人家把你當傻子,你要吭聲了,就真是傻子了。


    索性就默默的看著他們在爭論著,底下的人爭論久了,自然也覺得少了些什麽,此時也想起年定坤這個皇上來。


    那位原與言之持對立狀態的老臣出列柬道:“臣與眾大臣以為,小王爺的提案甚為周全。”


    年定坤支著下巴,隻是看著:“哦?說來聽聽,剛剛太亂,朕聽的不甚真切。”


    老臣尷尬的嗬嗬笑了起來:“是,皇上。小王爺的提案是...........”


    提案其實不過是在原來的基礎上無關緊要的改動了一下,想必言之哥哥也知道這次黃河再次大凶並非是一定是派遣過去的人不好,未將事情辦好。這次若有了言之哥哥來提,想必底下的人就是自掏腰包也要幹好,不然的話,年定坤把視線移到從始至終都未說話的攝政王身上:不然的話,不是打攝政王的臉,明擺著跟攝政王對著幹嘛。


    年定坤把視線重新回到老臣身上,笑道:“朕也覺著這提案甚好,便如此了,隻是哪位愛卿願意請命去?”


    好類似上次的情況,又到了,最關鍵的點上,誰願意去?


    隻是,結果卻不一樣了。


    底下好幾個臣子都出了列,齊聲喊道:“臣願去。懇請皇恩!”


    年定坤笑了,笑的很大聲,很是爽朗:“即是如此,朕欽定侍中侍郎孫克綱,禦史大夫溫和寧人等前去。”不自覺地看向了攝政王:權,可真是個好東西。哪怕你不說一句話,照樣有人前赴後繼地為你賣命。


    比如,代忠義就是個例子。


    言之在底下看著年定坤,她雖是笑的,但卻不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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