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生敬茶過去,倒把許夫人驚喜得麵紅額亮,眼神向檀生臉上瞥了又瞥,再轉向正覺女冠笑道,“百聞不如一見呀,往日總聽阿箋說起趙姑娘,還以為是個樣貌寡淡的道姑呢!”


    正宗道姑青書抽抽嘴角,不知作何言語。


    許夫人連忙道,“倒不是說道姑長得就不好看,隻是穿著道袍看上去像根豆芽菜!”


    青書豆芽菜膝蓋再中一箭。


    許夫人“哎喲喂”一聲,“瞧我嘴笨的,我隻是想誇誇趙姑娘長得極漂亮而已啦!”


    青書:“…”


    算了。


    她還是出去吧。


    在這裏容易受傷。


    這還是檀生頭一回見許儀之他娘。


    簡直超乎她的預料。


    這這這..這位許夫人是怎麽養出許儀之那種貨色的?


    如今倒是可以板上釘釘了。


    這位許夫人雖說樣貌和翁箋不像,可這脾性姑侄二人如出一轍...


    大約是將養得好,鎮國公夫人翁氏怎麽樣也應當是年近不惑的年歲了,可如今看上去膚若凝脂,杏眸皓齒,像一顆被蚌殼保護得極好的珍珠,隻有一條眼角的細紋頗深,算是年齡透露在這張臉上唯一的破綻。


    許儀之說過,他娘很好哭…


    約莫是因為常常哭吧?


    為什麽會哭?


    沒有聽過說鎮國公府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呀...


    檀生突然發現,她對許儀之的生長環境絲毫不了解,然而許儀之對她稱得上了如指掌...呸!不要臉!


    騙子!


    檀生眼風一掃,掃到桌上放置著兩張交疊在一起的紅紙,心頭鬼火冒起三丈高,連忙收斂了眉眼,規規矩矩侍立於一旁。


    正覺女冠言歸正傳,將那兩張紅紙朝前一推,笑道,“八字合出來了。”


    許夫人翹起幺指翻開紅紙,掃了兩行,有些意外,“八字不合?”


    檀生猛地抬頭。


    正覺女冠拂塵搭臂,超然脫世地點了點頭,“貧道不是媒婆子,說不來喜慶話,兩個年輕人一個命裏缺木,一個命裏多金,金克木,雖說都是極好的命格,可在貧道看來並非好姻緣。夫人拿生辰八字來找貧道,是信任貧道,貧道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許夫人顯得踟躇。


    正覺女冠餘光看了個分明,故作不經意間開口問道,“若八字不合,可是難辦了?難不成令公子與這位姑娘過了小定禮了?”


    “那倒沒有的!”


    許夫人翁氏說話一股子淮南腔調,軟軟糯糯的,恰似淮安街頭安置妥放的精美軟瓷,“兩家人就是話趕話說到這裏來了,我尋思,正式提請之前不如請女冠幫忙算一算伐!”


    正覺女冠眉梢一彎,“原還沒過媒人禮呢!”


    “兩個小孩都還不知道的呢!”說起這事,許夫人頗為做賊心虛,要是叫儀之知道她偷偷摸摸背著他說親事,這死小孩怕是要暴跳如雷的。


    原來他不知道啊!


    檀生心裏好似突然有春風拂麵,一瞬間千樹萬樹杏花開。


    許夫人有些為難。


    可...可好不容易碰到這位純豐縣主也是個嫁不出去的破落戶,不不不,也是定京城裏僅剩的幾株遲遲不開花的花骨朵了呀!


    問那死小孩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那死小孩就回了兩個字,“漂亮”。


    再問他要哪種漂亮的呀?


    死小孩惜字如金,“最漂亮”三個字就把為娘的打發掉了啦!


    好好好。


    不怕你提要求,就怕你沒要求。


    兒子隻有這麽一個要求,為娘的踏破鐵鞋都要找著。


    許夫人開始了漫漫尋親路,定京城裏的漂亮姑娘都看了個大遍,不是訂了親就是年紀不合適,再不然就是喜歡泰安大長公主家的阿玠...前麵兩條她都還能夠接受,最後一條是什麽鬼?擺明了說他家一隻沒有阿玠好看咯!


    紈絝也是有尊嚴的。


    紈絝的媽,尊嚴是紈絝的兩倍大!


    許夫人翁氏被激起了血性,找來找去,見到純豐縣主時,她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夢想成真。她沒見過比純豐縣主更好看的姑娘,擔得上儀之口中那句“最漂亮”,她迅速與鎮南王世子妃搭上了話,而後才得知,為啥家世、出身、相貌均屬上層的純豐縣主在如今這把高齡都還沒嫁出去...


    因為這姑娘,有點彪。


    彪悍的彪。


    彪悍的悍。


    自小就逮著人揍,揍完不作數,還去鎮南王麾下當馬夫,細胳膊細腿全靠一身威壓壓得一匹汗血寶馬吐了半個月的白沫。


    大昭朝,雖說女子地位高很多了,可一位喜歡揍人的縣主...也仍舊不是良配之選啊…


    翁氏琢磨了半晌。


    她兒子說了,要長得好看的。


    可是沒說,在長得好看的前提下不能揍人啊!


    她覺著這姑娘可行!


    與鎮南王世子妃一合計,一個是出名的男紈絝,一個是出名的女混混。


    一拍即合。


    當即準備射大雁,下聘禮,勾肩搭背好姐妹。


    奈何。


    許夫人激動之餘還少見地尚存了一絲理智——她背著她兒子和丈夫定這門親事,她兒子會不會蔫壞蔫壞地琢磨著破壞掉?


    答案,她猜都懶得猜。


    許夫人有點打退堂鼓。


    奈何,鎮南王世子妃深諳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的大政方針,死拽著許夫人不鬆口,許夫人被磨得沒辦法,超越她的心智,想出了一招金蟬脫殼。


    “真是不成的呀?”許夫人簡直喜極而泣。


    她那兒子,簡直不像她生的——足智多謀,多智近妖,狼心狗肺,沒心沒肺...


    要是她擅做了主張,她兒子回來是要咬人的啊!


    如今好了!


    不是她的錯!


    是八字不行啊!


    鎮南王世子妃也怨不著她了!


    正覺女冠有點鬧不明白許夫人臉上這表情是啥意思,為啥一直在憋笑…


    “自是不好的,可若是夫人執意要成這門親事,也不是沒有破解的辦法。”正覺女冠意味深長開口,哪知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許夫人朗聲道,“不用了不用了!婚姻大事莫強求的!咱們重新再來便是!”


    許夫人眼風一掛,重新掛到了檀生的臉上。


    說真的。


    這姑娘長得比純豐縣主美一百倍,她心中再次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趙姑娘定親了嗎?”


    許夫人笑得極為親善。


    檀生卻後背一抖。


    她好像遇到了個狼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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