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向人生(15)


    其實不用額外的約時間, 周末的晚上,四爺和桐桐一般會在小區裏散散步。周內的話,晚上五六點得接一次孩子, 晚上□□點得接一次孩子。中間的時間趕的很, 根本沒有散步的閑心。一到周六周日就不同了,補課的高三生,好歹晚上沒有晚自習了,下午五六點就放學了。這個點吃了晚飯,在小區裏沿著人工湖轉一轉。邊上又是花園, 又是運動場的。這個別墅區本來也就幾十棟, 再加上房子在這裏的不一定晚上得回這邊住,人家滿世界飛呢也不一定。便是在這裏住的,也不一定這個點就在家,能住這裏的, 有幾個是不忙的。


    然後就發現,小區裏的轉悠的保安比在外麵轉悠和運動的業主還多。


    哦!業主裏還得刨除家裏的保姆司機這些人,真就是安靜的很。


    六點半, 秋季這個點, 天已經暗了。毛毛黑的天, 下著一點毛毛雨, 吹著一點微微風, 不用傘,這樣的天在外麵散步正好。


    林雨桐還問四爺說:“跟前麵約的那戶是下周三晚上見?”


    嗯!拜訪嘛,總得正式一點。


    可沒等周三呢, 遇上了。


    繞著湖走,四爺和桐桐這才準備走呢,那邊兩人應該是饒了一圈回來了。走了個麵對麵。到了跟前了,不能說裝作不認識呀。


    四爺能知道前麵住的是誰,能不查資料嗎?


    那邊約了四爺,不把金思業的過往查清楚,也不可能。


    這位張老別管心裏怎麽看原身金思業的,見麵特別熱情,“我就說嘛,別弄那麽些個虛的。這鄰裏鄰居的住著,擱在過去,在門口喊一聲,隔著牆頭都能說話……”


    邊上攙著她的老太太拍了他一下,“你這老頭子,這是什麽時候的黃曆了?”


    就這麽搭上話了。


    不遠處就是亭子,四爺請了張老去亭子裏說話,林雨桐跟這位張老夫人坐在路邊的花架子下麵,聊聊天。


    倒是張老夫人先提起,“家裏的司機說,每天都看到你們家的車接送孩子。我們家外孫女,怕是跟你們家孩子一個學校的。”


    林雨桐當然知道那輛車,也知道這家有個小姑娘跟文竹是同學,是這學期剛轉來的學生。但這會子她稍微愣了一下,“哦!我說呢,每次出小區,都跟相同的一輛車前後腳。我還心說,這是誰家的孩子呢。感情是您家的。”


    “是啊!”張老夫人是真的比較熱情,“難得你這天天的,接接送送的……我之前還看你做的那一期豌豆黃的節目了,哎喲!真真是好!”


    “這不難,回頭我在家裏做了,送您送過去您嚐嚐。”林雨桐很自然的跳過了接送孩子的話題。說起了做菜。


    那邊張老自然知道這兩口子突然親自接送孩子是為了什麽,因此,跟四爺談話之前,他就先道:“小輩兒做事,失了分寸。”


    這一開口,四爺便明白對方的意思了。‘小輩兒’這三個字,態度很鮮明。也就是說,今天的談話,這就是基調。將此事圈在一個‘小輩兒’的範圍之內。


    是小輩兒鬧出的事的話,其一,找家長。張老會跟李家溝通,過火的事,李弋洋不敢再幹。什麽是過火的事,那便是威脅到生命的事,都是過火的事。


    但其二呢,這件事也就是小輩做錯的事,會有家長出麵把那些髒的臭的見不得人的給處理幹淨。往深的就暫時不要拉扯了。裏麵就是有見不得光的,現在別追究。當然了,往好的想的話,對方也許表達的意思是,現在並不是追究的時候。


    跟張老本來就沒有關係,對方能開出這樣的條件,本也在四爺的預料之中。原因嘛,也不外乎兩點:其一,在沒多少勢力之前,不會有人冒出來犯二,威脅到家人的生命安全,其餘的所謂麻煩都是小事。人活在世上,要做事,總會得罪人。不是李弋洋也會是別人。這個無所謂;其二,李弋洋身後牽扯到什麽,這個李家比自己還著急。張家能跟李家溝通,可張老說出的話這意思仍然是不能往深的牽扯,這說明,他們也不敢動。或是是動了就要付出點代價。


    張家的根基深厚,在民國時期就是這地方的叫得上名號的大家族。後來,解放了,張家的一支出了國,在國外發展的很好。張家的另一支,留在國內。因為這一支頂著一頂紅se商人的帽子,當年傾其所有支持過gm,據說光是他們為g黨提供的資金而得的收據條子,能放一陳列室。


    後來,經濟活了,從八十年代初,張家就發起來。對外有另外一支張家人的資金支持,對內,人脈遍布。且當時的國內政策環境很好,他家這種的,不發都不可能。


    但張家有一好處,發就發,從不張揚。


    所涉及的行業,是很多人拿著錢都摻和不進去的行業。而且,涉及的行業及其廣泛。有些行業內,他們投資卻不經營……是個很懂生存之道的家族。


    連他們都在規避,這其中不是害怕,而是有些麻煩,不好沾手。或者說是犯忌諱。


    連張家這樣的根底,都有所顧忌。那這就說明,真不是一根筋往下捅就可以的。


    說到底,以四爺現在的實力,跟張家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有能力且需要的時候,再果斷出手,才是最恰當的做法。


    四爺點頭,回了一句,“年輕,難免氣盛。”


    張老就覺得這個其實沒比自己小兒子更大的金教授,很不一般。這話說的也很有水平。第一,年輕氣盛是回應自己說的小輩兒這種話。人家認可了這個說法,也接受了自己暗藏的解決之法。第二,也是在提醒自己,或是跟自己要保證了。是說對方年輕氣盛,未必就服氣。保障他以及他家裏的人的安全,這一點一定得做到。


    這麽會打機鋒的年輕人,可不像是資料上給的那種,是個眼裏隻有錢的人。


    林雨桐陪著這位老夫人在這邊閑聊了得有半個小時,四爺跟那位張老就過來。看起來像是聊的不錯,遠遠的還能聽見張老道:“……見過了可以再見嘛,約好了周三就周三。周三一定過來,咱們爺倆喝一杯。我這裏還有存了幾十年的好酒……當年,建國當日,我父親在參加慶典了,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叫我母親一定得把那酒藏在我家的老槐樹根底下。這一埋,就是幾十年。這是這次過來住,才新挖出來的,本來打算,今年的國慶喝的,有紀念意義。”


    這個有紀念意義的酒,當然不能隨便開。


    四爺怎麽可能不懂分寸,連忙推辭,“這酒啊,晚輩倒是覺得,更該放在博物館裏,珍藏起來……”


    張老一愣,心裏卻讚了一聲。有些事情,時間長了,就容易被人淡忘。這麽有意義的東西,放在有意義的地方……舊事重提,難免叫人多想起幾分舊情。


    人過來了,林雨桐就道,“才聽曹姨說,您這身體不適合飲酒。您要是賞臉,回頭給您搬一壇子菊花釀您嚐嚐。”


    張老哈哈就笑,“那感情好,我可等著了。小林也一道過來,住的近,多走動走動。”


    說著話,四爺和林雨桐把人送到家門口才返回來。


    事情該怎麽辦,是張老的事情了。四爺還是一切按部就班的去做,就當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林雨桐呢,第二天真抽空做了豌豆黃,另外還做了幾樣鬆軟的,以及孩子們愛吃的,攢了一個食盒,等晚上文竹寫完作業之後,叫文竹給張家送去。


    這丫頭正要去練琴了,被抓差了,“我又不認識人家,我給人家送的什麽點心呀!我不去!叫文韜去。”


    文韜無所謂啊,正拿著籃球要出去呢,靠裏麵的兩棟別墅裏,發現兩個高年級的學長,一個學校的,他們這個點也出來運動,幹脆三個人作伴一塊玩會子得了。


    順手捎帶個東西,這個容易呀,“那我去吧。”


    林雨桐卻隻催文竹,“前後也就五六分鍾的事,那是你同學家。你那個新轉學過去的同班同學……”


    她家呀?!


    “您早說呀!”文竹還挺樂意的,拎著食盒就走。


    林雨桐趕緊喊她,“你倒是慢點,裏麵放著一小壇酒。”


    是那種超級迷你的瓷壇子,一壇子也就一斤的量。


    知道了!


    文竹兀自跟文韜嘀咕,“我跟你說,我們班新轉來的女生,特別可愛,軟萌軟萌的……我早想捏捏她的臉了……手感一定超好。”


    這是哪來的女流氓呀!


    林雨桐:“……”我還不如叫文韜去呢。


    她這邊還沒說完了,人家顛顛的又跑回來,翻騰冰箱,“您昨兒做的那個紅豆沙呢?給我也裝一份,我跟同學分著吃……”


    保姆就趕緊過來,“我的小祖宗,冰箱裏什麽東西放哪你哪知道了。紅豆沙是吧?還有綠豆沙給你帶著成嗎?紅豆沙今早咱們家二小姐都帶出去了……”


    “都帶出去了?”文竹瞪大了眼睛,“那麽一盆?”


    林雨桐也嚇一跳,“我就說今兒怎麽提了那麽大的飯盒上學去了。我還當是她突然想自己帶便當……是不是班上有什麽活動呀?”她說文竹,“那你拿綠豆沙吧!那個口感也很好!”


    文竹直跺腳,“我一口都沒吃呢。她有什麽活動呀,她跟大姐一個班,大姐怎麽沒帶。”


    “說不定兩人帶一塊了。難不成兩人還提兩個飯盒呀?”


    “不是高三了嗎?高三狗哪有資格有活動呀?!”她一曲三折的‘嗯哼嗯哼’的,要是賴在地上蹬兩下腿,就更好看了。


    林雨桐哄她:“紅豆沙熱的吃也好吃。到周末你可以邀請同學上咱們家來,我給你們做現成的,行不行?”


    文竹一秒變臉,喜笑顏開的,“這可是您說的,不能耍賴呀!我跟您說,我請的人可多……”


    知道了!知道了!一碗是做,一鍋也是做。不費事也不太多費時間,我還能怕你帶人把家裏吃窮了呀。


    等孩子出去了,林雨桐還能聽見文韜說文竹的聲音,“一口吃的,不至於的。這是家裏沒外人,有外人的話鬧的不難看嗎?”


    “這不是家裏沒外人嗎?”


    “可你鬧習慣了,有時候就刹不住不知道呀?控製著點。”


    “關鍵是我一口都沒吃呢。”


    “誰叫你不吃的?”


    “我這不是減肥嗎?晚上不吃那些甜的不是習慣了嗎?媽也是好討厭,為什麽非晚上做……”


    你一句我一句的走遠了。林雨桐這才問保姆,“心心最近去學校常帶吃的?”


    可不是嘛!“最近一周,老愛帶點吃的。剛搬來那會子,家裏做的點心怕吃不完不新鮮,我一般都拿去給門口的保安,心想著,人家吃點咱的,巡邏的時候多照看咱家兩眼,不比什麽都強呀。這一周呢,就基本沒給人家的份了。昨兒這孩子是帶了一盒子鵝油卷去的。盒子裏就剩下六個了,看心心那意思呢,還像是不夠。”


    林雨桐皺眉,“是學校食堂的夥食不合胃口?”


    保姆搖頭,“不能!咱們這邊的口味,跟心心姥姥家那邊不差多少,偏甜口的。丫丫有可能不習慣,心心不會。”私立學校那麽貴的學費,夥食上差不了的。


    “那是被人欺負了?”自己問出來了都覺得不可能,“有收保護費的,也沒聽說過用吃的頂保護費的呀!”最後的結論隻能是,“拿去交朋友去了。”


    行吧!分享食物,也是一種交際手段呀。別管什麽手段,有用就行。


    文竹看著自家這新同學吃的腮幫子鼓囊囊的,坐在邊上手拄著腮幫子,可高興了,“好吃吧?以後咱倆一塊玩,我把好吃的分你一半呀!”


    張家老夫人看著文竹這孩子就想笑,這孩子壓根就不知道來幹啥的。摁了門鈴就說是白露的同學,找白露來玩的。


    保姆就給開了門了,可自家這外孫女,有點內向。並不是善於跟人打交道,因此,白露隻知道這是同學,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還是她自報家門,“我是文竹呀!”


    白露這才反應過來,然後隻不好意思的抿嘴笑。


    這孩子倒是不見外,進來爺爺奶奶阿姨的一通喊人,就拎著食盒叫白露,“給了帶了好吃的,我媽做的,給你嚐嚐。”


    要不是自己看見裏麵有一碟子豌豆黃,還有一小壇子菊花釀,想起了住在後麵的金教授兩口子,都不能知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見了東西她才問,“你家就住後頭?”


    “啊?對!”這孩子傻乎乎的,朝後一指,“我都不知道這裏還有我同學。要不是我媽叫我送來,還不定什麽時候才能知道呢。”


    白露這才慢悠悠軟糯糯的道,“我在窗戶上看見過你,看見你追著你哥哥打!”


    文竹尬笑了一下,“那是我弟弟,就是指長個子不長腦子的那種。老有人誤會他是哥哥。”


    白露往嘴裏塞菊花糕,“我看了入學年紀排名了,金文韜好像在年級前二十……”並不是不長腦子的。


    年級排名第五十四名的金文竹:“……”看在你這麽可愛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不過你這麽不會說話不會聊天,除了我也沒人願意跟你做朋友的吧。


    那邊張家的老夫人卻跟張老說,“這個小林很有意思呢。”


    張老自斟自飲了一杯才送來的酒,笑了笑。人家沒有攀附的意思!張家這樣的,說是喜歡個什麽東西,不知道多少人排著隊給送呢。這邊話裏話外透漏了點東西,是真喜歡也好假喜歡也罷,不過是給對方登門找了個借口。結果人家是送來了,可大人沒登門。讓孩子來了。倆孩子是同學,平等相交。


    這就是人家的態度。


    張老夫人就道:“不像是別人說的那樣功利,我倒是覺得,人家這風骨是很有一些的。”


    張老笑了笑,“那你就看著回禮吧。”


    人家提著食盒上門,沒有叫空著回去的道理。自來端了碗送了半碗棒子麵,不得還人家倆窩窩頭呀。


    於是,文竹足足出去一個半小時,回來拎了滿滿一食盒,“張家奶奶特別喜歡我,您看,這都是送我的。”


    行!你說是送你的就是送你的。


    林雨桐看看,裏麵有魚幹,臘肉,還有不少菜蔬。


    文竹直接拿了裏麵的西紅柿就啃,還挑了幾個抱著就上樓,“張奶奶說是家裏的農場出的,不打農藥,特別幹淨衛生。我剛才路上就吃了一個,特有味兒,不酸。你們都嚐嚐……”抱的那幾個是給那三個帶上去的。


    保姆就道,“就說呢,永遠不見他家的保姆買菜,感情人家有農場呀。真好!”


    林雨桐:“……”你這話裏好像有點嫌棄我們家不是很有錢的樣子。羨慕人家的保姆不用去買菜,你也是到了保姆的另一層境界了。


    她岔開話題,問她說,“心心帶回來的飯盒,您給洗了嗎?裏麵的東西吃完了?”


    “吃完了。才還問我,今兒做的豌豆黃有沒有多的,我說還有一盒子。她說給她明兒早上帶上。”


    林雨桐就皺眉,“什麽情況這是?我上去問問。”


    保姆趕緊就叫住,“小林啊,您等金教授回來,叫金教授去問,你去不合適。”


    “我先去問問丫丫,兩人一個班的。”


    這個行。


    丫丫的門開著,被文竹砸開的。她一般是關門,家裏沒人又不敲門就進屋的習慣,但她的門一般還是從裏麵反鎖的。回家後又戴著耳機聽英語,一般敲門是不行的。要麽打電話,要麽砸門。


    文韜溫和點,反倒是文竹沒那麽耐心,一砸門屋裏的都出來了,丫丫才出來。


    因著吃了西紅柿還要去洗手,門才沒關。


    林雨桐敲門,“我能進嗎?”


    丫丫抬頭看了一眼,然後點頭。


    林雨桐看她把西紅柿掰開吃了半個,另外半個還在邊上放著呢,就問說:“不好吃?”


    “誰家院子裏不種點不打農藥的蔬菜呀。”城裏的孩子稀罕這個,她又不稀罕。但這種所謂的不打農藥就真不打農藥了?按說蘿卜土豆紅薯那些總沒有農藥殘留的吧,但很多東西播種的時候種子都是用農藥泡或是伴了的。差不得得了,吃不死人就行。有時候發現,城裏的孩子也是另一種意義上沒見過世麵。


    林雨桐對這東西也不感冒,但還是拿了剩下的咬了一口,“最近心心怎麽回事?怎麽老帶吃的去學校?她在學校不買飯了?剛才在樓下我都不好意思跟保姆說,我主要是怕她把生活費給她姥姥家,她自己沒錢在學校吃飯,所以才帶了吃的去填飽肚子的。”


    跟丫丫沒什麽好隱瞞的。說一點跟別人沒法說的話,容易拉近距離。


    這話一出,丫丫就愣了一下,看了門外一眼才道:“她第一天帶吃的我也那麽以為。吃飯的時候我就想著跟她一塊,生活費給我們的富餘的多。兩個人花一份錢,夠。結果找她的時候她跟其他同學一塊吃呢。她還挺受歡迎的,好些……同學都愛給她買吃點請她吃東西。她從家裏拿吃的東西是還禮的,沒事。”


    哦!這個呀,那沒事。


    林雨桐也就沒問了,反倒是說丫丫,“你要不要帶去分給同學?給你倆做不一樣的。”


    丫丫猶豫了一瞬,“算了!誰家的糧食也不是白來的。”


    不是!你這話說的。


    丫丫擺手,“真不用!”


    “那你沒人請吃飯,多難受的。”


    丫丫愣了一下,對上這女人的眼睛,才知道這是被調侃了。她咕噥了一聲,“請我的都排隊呢,知道什麽呀!”


    但丫丫第二天到學校一拉開書包,才發現裏麵有一包食品塑料帶裏密封的肉幹。怕是今早特意早起做的吧。摸起來還是溫的。


    她當時沒吃,吃午飯的時候,到底是塞校服兜裏帶著了。一般她都跟前後和同桌幾個人一起,男生女生都有,打飯占座,各有分工。


    前桌的男生就問她,“雅哥,你跟校花什麽關係呀?好幾次哥們可看見你們上了同一輛車。引薦引薦唄。”


    同桌的女生就懟,“要做舔狗就滾蛋,少往我們這邊湊。”


    誰舔狗?!


    這屬於日常懟,丫丫都不帶抬頭的,她也說不出跟校花攀關係的話,畢竟兩人在班上表現的不是很熟的樣子。她隻含混的道,“就是一塊坐車……”


    回頭就坐校車,不用送了。真怪麻煩的。人家問起來,她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解釋兩人的關係。反正比較複雜。別說金文心一個真小孩了,她這種不是真小孩的,都不知道怎麽跟人家解釋。


    其實家裏相處的時候沒那麽複雜,也沒太多的不和諧因素,可架不住別人怎麽去想呀。因此,少解釋最好。熬過高三,各奔東西,也就沒那麽多事了。


    她拿出肉幹放桌上,“加個菜!”


    噴香的!本來就是四五個人一塊吃,這邊一搶,邊上班上的同學都上手了,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不等來第二下,搶沒了。


    還有人喊:“雅哥,下次多帶點呀!”


    邊上還有可惜的,“這玩意配啤酒,絕了。”


    這一鬧,心心那邊一圈人就看過來,之前還有個男生手腳快,跑過來搶到的,“雅哥從家裏帶的吧?”


    沒有吧!家裏沒做肉幹。


    心心看丫丫,丫丫朝這邊掃了一眼,就道:“一個朋友送的,下次再送的話,我拿來跟大家分。”


    哎喲!好可惜。


    這男生還在砸吧嘴,“真挺好吃的。”


    心心遞了豌豆黃過去,“可惜我沒帶肉幹!”


    “你們家的點心也很好吃!真的,你媽媽真是又漂亮又厲害,做的菜我以前以為隻是拍的好看,沒想到真這麽好吃呀。”邊上的男生接了一塊,“咱們本土本邦的,還是更喜歡吃甜口的。”


    心心馬上高興了:“真的嗎?你喜歡吃甜的呀?那我回家叫家裏試著做甜味的肉幹試試。”


    “那多麻煩的,阿姨應該工作也忙,挺辛苦的。”這男生嘴角帶著笑,把巧克力塞給她,“這是國外帶回來的,給你。”


    心心接過來,小心的放在口袋裏,低聲說謝謝。


    晚上一放學上了車,就先喊了一聲林姨,急忙問道:“您會做肉幹嗎?”


    肉幹今早確實是做了,隻給丫丫一個人帶了。是因為丫丫是北方人的口味,而且,家裏就剩下不到一斤的新鮮豬肉了,沒多的了。完全在鍋裏烤幹的,最多也就能做那點的量了。


    這是給丫丫帶肉幹叫這孩子知道了吧。


    林雨桐就道:“家裏隻有醬香的料,你和文竹他們喜歡的口味,料沒備齊。今兒寫了單子叫你們朱嬢嬢給買了……回頭就給你們做。”


    啊?


    心心愣了一下,原來丫丫帶的肉幹是林姨早起給丫丫單做的呀。


    她隻‘哦’了一聲,就不言語了。


    林雨桐這邊正跟小白發微信呢,小白說是之前合作的網絡平台那邊,有個合作意向,希望跟自己麵談,該如何回複。發語音方便,但是有外人的話,很不合適。因此她在打字,也沒太在意後麵。


    然後丫丫每天出來的稍微晚點,上車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


    林雨桐見孩子上車了,回複了小白幾句,就開車上路,還問丫丫,“肉幹好吃嗎?你同學喜歡嗎?”


    丫丫:“……”這女人腦子也是不好使。你偷摸的給我的,幹嘛要叫另一個知道。她隻得道,“都跟狼一樣,多少都能吃完。本來我想著每天吃他們的加菜怪不好意的,帶去也算我的加菜……可沒想到吃了一頓,還想著下一頓。誰能天天帶那個呀!麻煩死了。我說朋友送的,省的都找我要。”


    林雨桐愣了一下,這孩子說話向來不解釋的。這一解釋……她朝後看了一眼,得!明白了,鬧誤會了。


    車到門口的時候,四爺也才回來。他下來在門邊等著呢,“沒堵車吧?”


    不等林雨桐從前麵下來,後麵車門子先打開了,然後心心先從車上下來,從四爺麵前路過,然後直接進家門了。


    朱嫂正開著院子裏的水龍頭澆花了,就看見心心蹭蹭蹭的進去了,她追著問:“晚上要吃宵夜嗎?給你們單做?”


    沒搭理,上去了。


    四爺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沒有哪個孩子有過這個毛病。動不動就甩臉子,可不是好習慣。桐桐也沒受過這個委屈。


    丫丫都慌了,微微的擋了林雨桐一下,“我要吃肉幹,家裏的肉不多了……隻給我帶了,文竹和文韜都沒有。”


    林雨桐愣了一下,手放在丫丫的背上來回的摩挲,她的脊背崩的直直的,這是緊張到極致的一種表現。


    因為‘偏袒’她造成的誤會,怕一家之主怪罪的吧。


    四爺拍了拍丫丫的肩膀,“沒事,沒人誤會。你媽不是個偏心眼的人,我知道。”


    但願這話是真的吧。她隻得先上去,進了屋子卻覺得疲憊。


    她靠在門上,隻盼著趕緊高考。考完了,就可以離開了。這個女人很好,她現在堅信,當年一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她才不認她的。她心底的那個結解開了,不用糾結了。她可以輕裝上陣的活一回了。又不是真的孩子,自己一個人其實也可以過的很好,像是上一輩子一樣,跟這個女人偶爾見一麵,這就可以了。


    留在這裏,隻會把別人的生活攪和的一團糟。


    金文心是金教授的親生女兒,嘴上再怎麽說沒關係,都會覺得他自己的女兒受了委屈吧。


    四爺從不慣孩子的壞毛病,他此刻坐在文心的對麵,問說:“你林姨對你不好?”


    “沒有!挺好的。”文心站著,低著頭,從沒見過爸爸的表情這麽可怕。


    “你覺得你林姨偏心了?”四爺又問。


    “不是……”心心右手拽著左手的手指頭,“我就是……突然想起我媽,要是我媽活著……”


    “你媽活著的時候有三個孩子要管,沒工夫管你。”四爺淡淡的道,“你林姨也有自己的三個孩子要管,可她還是管了你。你十八了,不是八歲什麽不懂的孩子了,這差別非得要有人捅破了,你才能明白?”


    金文心瞪大了眼睛,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這孩子長的好看,哭起來叫人瞧著楚楚可憐。可比金文心會哭的姑娘四爺見的多了,他的表情不僅沒有舒緩,更加嚴肅起來,“我就很好奇,你姥姥到底是怎麽養的你?對你而言,隻有偏著你的公平,才叫公平?”


    金文心一愣,眼淚一下子都停住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爸爸什麽時候走的,她不知道。但有個東西,像是被揭開了。她坐在書桌前,將表姐從黑名單裏放出來,然後撥打了對方的電話。


    電話裏提示電話正在通話中,她就先掛了。


    其實不是通話中,而是那邊周如煙也拉黑了她。拉黑了,電話打進來還是會有提示的,周如煙看見提示愣了一下,可算是想起她了。她也順勢把對方再從黑名單裏拉出來,兩分鍾之後,電話果然打進來了。


    “表姐。”


    “怎麽了?”如煙坐直了,這聲音不對,像是哭過。


    金文心拽著書桌上課本的封麵,“你……從小到大,有沒有很討厭我?”


    如煙靠著自家這種連粉白都沒有的水泥牆麵上,然後笑了一聲,“說實話嗎?”


    嗯!說實話。


    “說實話,討厭過。”周如煙輕笑一聲,“真的特別特別討厭過。恨不能將你丟出我們家才好。”


    金文心連哽咽都不會了,呼吸都像是頓住了一樣,良久才問了一聲,“為……為什麽?”


    “幼兒園的時候,我得的大紅花最多,老師獎勵給我一個芭比娃娃,能給娃娃梳頭發,換衣服的那種……”


    金文心的聲音低下來了,“你不是不喜歡玩才給我的嗎?”


    “那你覺得你喜歡,我為什麽會不喜歡?”周如煙盯著掛在頭頂,十五瓦的節能燈泡,“上小學的時候,運動會我得了一輛自行車,奶奶說我太皮了,弄壞了就可惜了。最後是你騎的!你一直騎了三年,從三年級到五年級……上初中的時候,奶奶非說你比我高,你年年有新衣服,我呢,總是第二年撿了你剩下的穿,你那時候笑我比你胖。說一樣的衣服你穿著合適,我穿著為什麽緊繃繃的。因為你穿小了,才換到我身上的。咱倆分不出誰高誰低,誰胖誰瘦……”不說的時候,她從來不知道,心裏積攢了這麽多的不滿,“還有,我得告訴你。我特別愛吃雞蛋。一頓吃八個,我都不膩。凡是那些我說不喜歡的,其實我都愛的要死。隻是你喜歡了,我就不能喜歡。你七八歲的時候不明白這個道理,十七八的時候沒想到還不明白……”其實到了二十七八歲,三十七八歲,這樣的道理,她依舊都沒明白。隻是不知道,她今兒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給我打電話……肯定是發生什麽了……說吧!你又幹什麽蠢事了?”


    金文心‘哇’的一嗓子哭出來了,想說一句‘對不起’,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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