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男女(81)


    小四對路天章還是了解的, 從衛生間出來,就覺得他的臉色有點臭。


    嘛呀?


    他媽媽不喜歡自己嗎?


    也不像啊!路媽拉著小四趕緊坐了, 路天章自己跑衛生間洗手去了。


    路爸過來, 托盤裏是幾條疊好的白毛巾,嶄新嶄新的, 像是酒店裏吃飯那種, 剛從消毒櫃裏拿出來的那種, 一人一條。


    這個講究的樣子, 小四就疑惑了, 這真就是剛剛湊活的能過的人家?


    路天章出來看見這個帕子, 嘴角抽抽, 自家爸媽是真能裝相, 還消毒帕子,他就自爆其短,“這是誰家又把二手的消毒櫃弄來跟咱家抵債了吧?”


    家裏的很多東西都是三角債抵債抵來的, 做生意就怕這種的三角債。


    路媽的嘴角抽抽, 你個二百五的熊孩子。她尷尬的笑笑,“說啥呢?哪裏是二手的,是我抓獎抓來的。”


    路爸臉上毫無波瀾, 擦了手還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給小四剝蝦。


    小四趕緊道,“叔叔,我來。”


    “我來吧,你們都別沾手, 要不然手上都是腥味。”路爸剝著蝦,就道,“也不知道你們要回來,也沒啥準備的,湊活的先吃點。這次能呆幾天?”


    這話叫小四都不好回答,說我們吃了就走好像有點過分。她看路天章,路天章夾了魚在邊上挑刺,“不多留了,我們回來是突然決定的,我公司那邊我壓根就沒安排,吃了飯就走,要不然準出問題。”


    路爸也沒強求的樣子,“肯定是正事要緊。回頭我找朋友弄點肉鴿子肉鵪鶉給你們送去。那個燉湯最好,尤其是姑娘家吃最好,不過就是燉湯麻煩。”說著就看兒子。


    路天章皺眉,“公司那邊是快遞,不能在那邊開火的。”不是我不給她燉,實在是沒那條件。


    但路爸已經得到答案,那就是兩人沒住在一起。


    路天章並沒有覺得被桃花了,還兀自道:“現在弄不了那麻煩的東西,全叫小四帶回去吧,她家那邊有保姆,家裏的人也多。”他也沒說不要,這鄉下有些人家養的那東西一般都是賣給周圍的人的,不打各種的針也不是吃飼料的,都不太好買的。


    這話一說,路爸和路媽就隱晦的又對視了一眼,對人家姑娘家的條件有了進一步的認識。路爸就點頭:“行,我給弄兩籠。這東西先不能多給,吃不了不還得養嗎?城裏沒那地方,在家養的時間長了,周圍鄰居肯定也有意見。等吃完了,給我打個電話,我再給送去。家裏人多就是好,不像是我們,他們兄妹不在家,就剩下我們了。我們自己都不開火了,跟著工人一塊吃。大鍋飯,做啥吃啥。”


    小四就接話,“我家就是人多,我二姐住樓下,因為跟我姐夫都挺忙的,平時也在上麵吃飯。我三姐跟三姐夫結了婚就在家住,日常吃飯就是一大桌子人,保姆接了我們家的活也挺辛苦的,吃了就洗涮,洗涮完了又得準備下頓飯。”


    “孩子,那你可不知道了,這人多廚子才好做飯。這個菜那個菜的,樣樣都有,一頓飯十來個菜,總有一個是自己喜歡吃的吧。可這就兩人,就不好弄了。做的多了浪費,做的少了呢,最多撿三四樣做。然後總有這個不愛吃,那個吃著不好,事就多了。”路爸就道,“人多挺好。圍在父母身邊住,這是好事。”


    路天章把挑了刺的魚給媽媽一塊,給小四一塊,這才接話,“那您跟我媽再幹兩年,回頭跟我們去城裏。”


    “跟你們去城裏幹嘛?”路媽趕緊跟小四道,“你也看見了,咱家這蓋的,都算是鎮子裏的頭一份了。把家裏扔下住城裏去?那不可能。咱家這現在住房不比城裏差,出了門院子寬敞,也都是熟人。就是不幹買賣了,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跟熟人說說話,這就一天。城裏是肯定不去的。現在跟城裏就隔著這麽點路,我跟你叔叔都能開車,抬腳就到了,要見麵也方便。早上去晚上就能回的事,住城裏幹啥?”


    路爸指使兒子,“去看湯燉好了沒?連砂鍋一起端進來。”這孩子出門挺精明的,一進門說話就冒傻氣。


    路媽就問小四,“你不用管他,他要是忙,叫他忙去。你要是不著急,就在家住幾天。阿姨帶你去周圍玩去。別瞧地方小,周圍能玩的地方還不少。看濕地公園去,看娘娘廟去,回頭再去趕個廟會。”


    小四忙道:“等以後吧。我那邊也一攤子事,弄了個兒童玩具產品,就那點事把人纏的沒法脫身。”


    玩具產品呀?


    “什麽玩具呀?是做電商?”


    對!


    小四就拿手機點開給路媽看,路媽還真知道,“這個我見那誰家的孩子有一套,帶出來玩的時候我就瞧著新鮮……”


    路天章進來的時候看小四跟她媽聊的可好了,一頓飯都在那裏聊生意,還挺有話題的。


    吃了飯,路天章帶著小四在家裏轉了轉,從一樓到二樓到三樓,一樓是客廳餐廳連帶的父母的臥室,棋牌室,還有一間客房。一上二樓就見小廳的牆上是那種折疊的籃球架,下麵的筐子裏放著籃球,各種的運動器械散落著,小四很驚訝:“你這麽愛運動?”也不常回來,還弄一屋子的健身器材。


    “我妹的。”路天章繼續往三樓帶,“我住最上麵。”


    啊?


    小四站在二樓的小廳裏能看見二樓的主臥,裏麵是灰色的格子床單,牆上掛著球星的海報,書架上也是各種模型的運動明星,這就是個男孩子的臥室風格呀。如今卻說這是他妹妹的。


    小四心說,這姑娘要是小姑子,應該比較好相處。一個大大咧咧性格像是男孩的女孩子,是屬於跟自己比較處的來的。她也沒長會挑事的心眼呀。


    再上三樓,才是路天章的地盤。小廳裏啥都有,小沙發茶幾,甚至帶了小冰箱。小四就心說,家裏條件真隻是能過,會買這些平時都不咋用的東西?兒女都不在,真有必要把家裏的每個角角落落都填充滿嗎?這不是說想不想和有沒有必要填充滿,而是你有沒有閑錢填充滿。


    從樓下到樓上,再從樓上到樓下,小四看的心裏就有點疑惑了。


    等下樓了,路爸和路媽就在院子裏說啥,外麵好像還來了好幾個人。兩人出去一看,好家夥,外麵放了好幾筐子東西。路媽還在那挑揀,“上回吃的那個什麽幹蘑菇,沒有了?”


    那人就道:“沒有了。下回收上來給嬸子你送來。”


    路爸就招呼路天章,“後備箱裏能放下不?搬過去吧,給小四帶回去。這都是幹活,能放。”


    我的天啊,這麽老些。


    小四咋好意思,“不用了叔叔,太多了。”


    “這不值啥錢?”路媽就道,“我們鎮子北邊那一片特產這個的。”


    可都是野生的呀。


    心血來潮的來看看,結果連吃帶拿的,這咋好意思。


    兩人是吃了午飯才在外麵轉悠的,又去了一趟東城看房子,再才啟程回來。吃了飯了,天都擦黑了。


    也就不耽擱,要趕緊回去了。


    天一黑,外麵就徹底的冷了,好似鄉下要比城裏的氣溫低個一兩度,真挺冷的。路天章就拉著小四上車,那邊路爸拎了一件衣服出來,“你阿姨的大衣,還沒上身過,牌子都沒摘呢。你披著吧,下了車冷風吹了容易著涼……”


    路天章順手就接了塞給小四然後就上車,“行了,你們趕緊回去吧。我們這就走了。”


    “路上開慢點,別著急。”


    小四朝路家父母擺手告別,路天章的車子就動了。


    車裏的溫度還沒上來,路天章就給小四把大衣蓋在身上,“……瘦成那樣,穿厚點怎麽了?”


    小四將衣服拉了拉,才要說話,突然覺得衣服的手感不對,這衣服毛茸茸的,不是那種人造的或是其他毛皮的手感,這是貂吧?


    再一摸,牌子果然還沒摘。不用看品牌,隻這手感,就能猜出來價格來。


    齊芬芳有一件,是姐夫送的。姐夫去年冬天給定做的,自家媽一件,二姐一件,暖暖也有一件小的,那手感……跟這個差不多。可那多少錢呢?好幾萬呢!光是暖暖穿了兩個月就穿小的那個,都一萬多呢。


    這個牌子還都沒摘呢!人家那話咋說的,‘有錢不置半年閑’,但你買這玩意,別管半年閑不半年閑,你得先有閑錢呀!


    小四就問路天章:“你家真欠了不少債呀?”


    路天章不瞞著小四,“嗯!我媽那人風風火火的,在外麵跟誰都處的來。人家也願意賣她麵子。在外麵,誰都以為她有錢,可她有啥錢呀?這人啊,越是有錢越是怕人家知道她有錢,尤其是在農村。越是沒錢,越是怕人笑話她沒錢,越是要裝樣子假裝自家的條件不錯。尤其是我媽那樣的……你想啊,她那有錢人的牌子要是倒了,誰敢再借錢給她?之前借錢給她的,不得催債嗎?那她的資金鏈不就斷了。”說著就歎了一聲,然後苦笑,“我家這條件,追你那是高攀。你要是覺得壓力大,就再想想。我覺得吧,你是跟你姐姐們比的不自信了。可你真挺好的,找對象啊,往高了看看沒啥……”


    “放屁!”小四蹭的坐直了,“你幾個意思呀?我是奔著錢的唄!沒錢就不愛搭理你,是這意思不?”


    路天章就笑:“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嫁人過的還不如你不嫁人好,那就不是非嫁這人。人嘛,都是奔著日子往更好的過的,對不?”


    小四白眼翻她,繼續躺回去了,將大衣拉的蓋在身上,冷笑一聲,“哦!原來是個能叫你覺得過的好的,就行唄。”


    這話的味道怎麽不對呢?


    還沒上高速,路天章將車停在路邊上,側臉看她。


    路上來來往往的車燈照進車裏,光線明明暗暗的交錯,叫他一時看不清小四的表情。


    路天章就道:“我就是覺得,拉著你跟我一塊……說不定將來還得還債,我心裏就挺不自在的。我就想著,日子哪怕普通點,至少活的別有負擔才是好的。不是說跟誰都能過……過……咋不能過?可心裏暢快不暢快,不是隻有自己才知道嗎?”


    小四睜著眼睛好像什麽也沒看,“你估摸著你家有多少債?”


    “我媽一直沒交底,我也不好說。”路天章就道,“要是你願意等我,給我三年時間。我把賬還完了……”


    “扯什麽犢子呢。”小四拍了路天章一下,“開車。”


    “我說真的……”路天章看她,“就三年,我說到做到……”


    “我叫你開車!”小四瞪眼,“再跟我廢話一句試試。不就是錢的事嗎?多大點的事。老娘的青春不值那點錢呀?憑啥要我的青春給他媽的錢讓路?路天章你他媽的給句話,你要不要娶,要娶就利索的說你娶我,不娶就麻溜的滾下車去,老娘現在就算在路上現找,半個小時也能再一個你信不信……”


    路天章被嗬斥的愣了半晌,突然鼻子就酸酸的,一把拉住小四抱懷裏,這世上不圖你錢,願意跟你背債過日子的姑娘不好找了。


    小四下巴支他的肩膀窩裏,眼睛睜著看著車窗外,“老娘不圖你啥,就圖你這個人。你可別叫我往後成了笑話。”


    不會!我發誓不會的。


    會也沒事,要是真敢對我不好,我會再叫你認識認識林小四。


    回去的時候,這一後備箱的東西,路天章就問說:“咋弄?帶回去?”


    那要不然呢?


    小四就打電話叫保姆下來,然後說路天章,“你把東西給搬下來放在電梯門口就行,車你先開著走吧,不早了。”


    路天章就問:“你爸媽那邊,你怎麽說?要不哪天我先上門正式拜訪?”


    “你別管,我自己能處理。”小四不耐煩,催路天章快著點。


    然後保姆下來就見小四一個人守著那麽多東西。電梯門一開,兩人一個推一個拉,愣是給弄進電梯裏了。等進了家門,一家子都在這邊。


    齊芬芳就道:“你幹啥去了?今兒回來夠晚的。”然後見那麽些東西,一瞧還是幹貨就樂了,“從哪弄的,現在世麵上可買不到這種成色的了。”


    林陽就不由的看林雨桐,之前二姐也突然帶了一隻羊回來,後來二姐就嫁給姐夫了。


    林雨桐秒懂林陽的眼神,一轉眼卻見林忍讓也在瞄她。


    林雨苗的視線卻落在小四手裏拎的大衣上,一眼一眼的看。


    小四也光棍,做事也很小四,一進玄關就把大衣往沙發背上一扔,誰的臉都不看,直接背身去餐廳那邊倒水喝水去了,喝了幾口,連頭也不回的對著一屋子的人道:“我宣布,我要結婚了。對象我已經找好了,戶口本給我我明兒都能領證的那種。這是他們家給帶的,就這麽著。”你們愛什麽反應什麽反應,反正我不看你們的臉。


    這個語氣把齊芬芳氣的夠嗆,“你是野地裏長的嗎?你說嫁就嫁了?你總得叫我們知道那人是圓還是扁吧……”


    林雨苗一把給拉了,示意齊芬芳看小四仍在沙發背上的大衣,那是貂的吧!


    齊芬芳就更氣了,一個貂就把你哄回家了?她還要說話,林雨桐就起身摁住了她,就看了那貂一眼,小四也不是傻到一件衣服就能收買。她現在收入不低,就是一個冬天買上三五件貂換著穿,她也穿的起的。她起身追過去,“你要結婚就結婚,好好說唄?誰還攔你了?我就是好奇,今兒去人家家裏了?”


    小四不懟她二姐,就放下杯子,“嗯!覺得他爸他媽比較好相處。”


    “家裏是幹啥的?”蘇南就幫著問,“啥時候兩家人吃頓飯?”行的話就行,人好就行。


    這也沒啥不能說的,而且小四想了想,就算爸爸去看也沒事,路家確實挺能唬人的。要是路天章不說實話,她真能當那是個農村土豪呢。


    她就實話實說,“……農村的買賣,也就那麽回事。”不敢吹的大了,省的最後捏破了泡,又說自己誠心欺騙。


    但林忍讓和齊芬芳是幹啥的?兩人一輩子大半輩子都是跟生意人打交道的。這做生意還分什麽城裏農村,哪裏的市場賺錢就是哪裏唄。


    如果說林陽和蘇南對賣這個賺不賺錢比較含糊的話,那林雨桐和四爺包括周安民,對這個就比較了解了。


    周安民就道,“現在啥都是大棚,還有好些地方大棚裏種櫻桃,種桃樹,種杏子,種大棗的,都是為了錯開當季的。所以那賣農資的,那是真掙錢。一個小代理商,就是跑跑周圍三五個村的那種,人家一年輕鬆弄個十來萬都跟玩似的。要是弄的大了,一年一兩千萬也是有的……”


    小四心說,要是家裏真掙一兩千萬,路天章能出來受那麽些個苦?自家爹媽攢錢,那是沒兒子心裏虛。人家要兒有兒,要女有女,真要是掙那麽多,一家子守在家裏掙錢,不比在外麵打拚掙的多嗎?因此就道:“就是小打小鬧的那種。”


    那也不少了。農村一年弄上個十來萬,“要是沒有啥負擔的話,日子過的很可以了。”至少不是負擔呀。


    小四才要說話,就見自家大姐拎了路媽的大衣往身上套,她趕緊喊:“大姐,那是他媽媽的衣服,見我穿的單才給我穿一下的,回頭我得給人家……”


    “試試……試試怎麽了?”林雨苗往身上一套,還挺合身,“到底是感覺不一樣。”


    周安民臉臊的通紅,“脫了吧,今年給你添一件。”


    “不用!”林雨苗又舍不得買了,“沒啥機會穿,放著白糟蹋。”


    她這麽一說,齊芬芳眼睛又一閃,農村穿貂的,要說隻是那種掙十來萬的,她可不信。這貂還有真有假呢,就是真的還分檔次呢?不是誰都有眼力見,買的能是真貨。這件沒摘牌子隨手能扔出來的真貨,其實能說明很多問題。


    她跟林忍讓對視了一眼,這才問:“你們這說來說去的,合著都知道小四找的對象是誰呀?可我跟你爸還含混著呢,誰啊?”


    林忍讓不看別人,就看四爺:“老二家的,你說話我信。”


    你是真會找人。四爺懷裏坐著他閨女,心裏腹誹,麵上笑了一下,話是這麽說的,“早前我就覺得有戲。那小夥子人又活泛,又肯踏實吃苦,小四這大半年多虧了人家幫襯,您跟我媽也見過,就是早前來家裏幫小四拿快遞的那個快遞公司的老板……”


    哦!是他呀。


    最近這半年其實也常見,藥店那邊三不五時的上貨,一般小四總帶著他,幹活是一把好手。齊芬芳也常見的,而且是帶著暖暖見的,不算是陌生人。


    那小夥子吧,長的也還行,配小四是夠的。年齡嘛,看著也合適。關鍵是人家還大學畢業,小四啥文憑沒有。這一點上,林忍讓和齊芬芳先覺得氣弱了一點。再說職業和前途吧,自己開個快遞公司,那玩意掙不了大錢,但穩當。一年二三十萬還是有的,這比之前給小四介紹的這個司機那個廚子強多了。


    城裏有房沒房的,這個暫時不要緊。一年二三十萬,在哪不能交首付?何況,他家這情況也不好說。哪怕真是一年掙個十來萬,也確實不是負擔。


    林忍讓想的又更多一些,這小子那公司能幹就幹,幹不成……其實也沒事。自家裏現在是三個姑爺,三個人都是有正經的事的。老大家的人家是大夫,老二家的做的都有點類似保密性質的研究工作,老三家人家是公務員,這就導致了個個女婿都不錯,但是他這邊工程車那邊就沒人管了。配合做工程,趟開這條路子不容易。而且,也確實還算掙錢。家裏的閨女幹不了這個,前三個女婿又瞧不上自己這個。要是那小子的話,能吃苦,人活泛,那跟工程上那些人就能混在一塊,他家裏是做生意的,自己也做生意,那是接手就能幹的。


    自己現在年紀大了,也沒那些上進心了,交給自己的女婿總好過轉讓給別人吧。


    他在心裏轉了一圈,就道:“明兒就算了,後天吧,後天叫他上家裏來。”


    明天周六,後天是周末。


    小四‘啊’了一聲才算是有點反應過來了,就這麽簡單嗎?


    林雨桐的視線落在那個貂皮大衣上,心說這可一點都不簡單。那邊也是段位高的,大概也是怕這邊嫌棄他兒子隻是個做快遞的。


    回去了暖暖還問:“小姨跟快遞叔叔結婚嗎?”


    小樣,還是知道結婚了。


    “是啊!”林雨桐就道,“喜歡那個叔叔啊?”


    喜歡!


    她笑的可高興了:“叔叔好玩。”


    那是總逗你玩而已。


    這邊母女倆說話,那邊四爺的電話響了,這個點,誰啊?


    四爺見手機屏幕叫桐桐看了一眼,是林忍讓。


    林忍讓是躲在屋裏打電話的,聲音低低的,“你明兒不出門吧?”


    四爺明兒原本打算帶著閨女去聽媳婦講課的,但是這麽問了,肯定是有事。想起林忍讓那做派,四爺就明白了,“是叫我跟小四打聽那小夥子家在哪嗎?”


    “對!咱們順便去看看。”林忍讓想了想,也隻老二家兩口子能從小四嘴裏套出話來。


    成啊!去看看也放心。


    小四跟桐桐沒設防,第二天一早她過來不等問就自己說了,出城後走的哪條公路,走多長時間等等,“……他們家屬於女主外男主內的。他爸那人特別好,人特別細心……她媽就是社會姐那種,男女老少,她沒有搭不上話的。家裏的生意也是她媽做主。他爸是知青,在這邊結婚之後沒返城,在村裏以前做過民辦教師,所以他家的宅基地大,那些年村裏不給發工資,村裏也沒錢給發工資,就多給一點村上的荒地,所以他們家的院子大,都靠著路,雖然偏一點,但看做啥生意呢。他們那生意就得那地方,開闊。”


    林雨桐就心裏有數了。


    齊芬芳沒跟著林忍讓去,這一回林忍讓原本是要帶著二姑爺三姑爺去的,結果一出門趕上要上班的大姑爺。周安民一見這陣仗,就覺得心裏不是滋味,這是要撇開他這個不受待見的,單獨行動呀。


    林忍讓就道:“你不是要上班嗎?我們得出城,啥時候回來不一定。”


    “但我可以請假呀!”今兒沒有擇期手術,可以請假的。


    那好吧,願意跟就跟著吧。


    四個人一輛車,男人出門嘛,走走停停。不走高速路,隨意的看。現在馬路邊上,都有人在邊上帶著自家產的東西賣。價錢貴點,但是是真新鮮。


    蘇南看上了人家那大石榴,想著回去給媳婦榨汁喝,買了一大筐子。


    四爺看中了這家賣的各色雜糧,又買了一些。


    周安民對農村的東西不咋稀罕,倒是對一家農家樂吸引了,“我同事來過這裏,說是這裏的羊血湯是一絕,要不要嚐嚐?”


    那就嚐嚐。


    一路走走停停,趕到小四說的鎮上,都已經是十一點了。


    這忽然的上門,蘇南不知道林忍讓以前是咋操作的,但是現在,四個大男人上門,肯定會叫人覺得奇怪的。因此他昨晚一聽說要去考察小四的對象,就提前安排了。這邊的縣局他有認識的朋友,人家今兒直接在這邊鎮子上的派出所等著呢。一到地方,蘇南把電話一打過去,那邊就笑,“南哥,是那輛黑色的suv不?”


    對!今兒出來開了一輛大點的車。


    那我這就過來了。


    來的是個三十來歲很精幹的小夥子,身後還跟著個四十歲往上冒的中年人,跟蘇南很客氣的握手。蘇南這邊把家裏人一介紹,人家更客氣,直接往飯館讓。


    蘇南不好意思叫人家破費,但也不好直接拒絕,就道,“我們這吃了一路了,撿點有特色的嚐嚐,咱們說說話。”


    這個好辦呀!“要是不忌口,邊上就有一家做葫蘆頭的,那個味道,絕了。”


    都是大男人,沒人不吃的吧。


    好吧,四爺現在也沒啥忌口的了。以前主要是牛羊肉,幾乎不見豬肉,現在早就講究這些了。


    做葫蘆頭的飯館,能做成兩層樓都是門麵,就特別難得了。


    四十歲的中年人就介紹,“這是做了幾輩人了,周圍這方大圓一片,都知道這個。早起到晚上,都有趕來吃的人。家裏有個啥喜事,一個村一個組的,都在這裏招待。有些人不到,裏麵有餐券,買了給送去,回頭人家拿這餐券過來吃是一樣的。啥時候來,這裏都是人滿為患。”


    原本以為是誇張的,結果一進去,果然是!大廳裏鬧哄哄的,蘇南的朋友跟老板搭話,“今兒這是誰家有喜事呀?”


    老板認識那個中年人,一看就笑,“是王所長啊,快上雅間,給您留著呢。”說著就從櫃台後麵出來,往大廳的側麵走。那所謂的雅間,其實就是用板子隔出來的,連門也沒有,掛著半截子門簾,能遮擋住大部分視線。他一邊帶路,一邊就道,“還能有啥事呀?大胖家的兒子昨兒帶了對象回家,半拉子鎮子上的都嚷著要吃大戶。昨兒晚上,大胖就打電話,說來吃了就給記賬上。”


    這位王所長就笑:“哎喲!前兒見到大胖姐還見人就說千萬記得給她兒子介紹對象呢,這就有了。我們所的老張才說要把他外甥女給介紹上了。那可以大戶呀!”


    誰說不是呢!


    林家人就相視一眼,要說這可是夠巧的呀,小四昨天跟著人家回家了,這邊鎮子上剛好有一大戶人家的兒子有對象了。


    周安民就笑:“還是住在農村好,農村人情厚啊。這一家有喜事,半拉子村子都驚動了。”


    老板就道:“這家可不是半拉子村子,人家是半拉子鎮子。大胖那可是能人……”說著就問那王所長,“今兒怎麽著?老規矩?”


    “對!老規矩。”等老板出去了,王所長才道,“人緣好,大家就樂意湊熱鬧。一碗葫蘆頭十來塊錢,誰家也不缺一碗吃的。要的就是這個人氣。”


    “那這家的人緣是不錯呀。”林忍讓就道,“買賣人吧?”


    “對!”幹警察的,派出所又在鎮上,他知道的多些,“人家做了幾十年生意了,我還沒工作的時候,那些年,一個女人,開著手扶拖拉機,跑到南山裏收山貨,頭天晚上去,第二天早上拉貨往回走,白天兩口子輪換著睡覺賣貨,晚上再去。那時候啥路況呀?那這事拚命攢出來的家底。在山貨上發了一筆,後來有錢做本錢了,又賣農資。這些年一直是幹農資的。那錢掙的,都沒數了。現在最有名的薄膜,人家代理著的。好像光是代理費,就成千萬呢吧……這都多少年了,不知道掙了多少個千萬回來。”


    沒說姓沒說名的,但這幹的營生大致上是對上了。


    是不是有這麽些錢現在也不好說,畢竟做生意的人,手裏有一個敢在外麵吹十個的情況也有。況且,代理費需要那麽些嗎?


    林忍讓看自家二女婿。


    四爺一路上看大棚,那大棚薄膜上噴繪著商標的,還挺醒目。按照那個商標發個消息過去叫黑子他們一查,三兩分鍾,老底子就出來了。


    什麽代理費一千萬,那真是糊弄人的。沒那麽些,交一部分押金是有的。然後這玩意其實風險不大,屬於他們在這邊訂貨,農戶下了定金了,說要多少多大的什麽厚度的薄膜,這個代理商登記好之後,把貨單給廠家發過去。人家做好,再把貨發回來,這邊再把貨給訂購的農戶送過去,或是叫人家來取貨,貨款當麵結清。因為薄膜這東西,隨便一剮蹭就壞了,欠錢賒賬的那種,回頭把薄膜用了,完了說是貨不好,耍賴不給怎麽辦?如此一來,薄膜不賒賬,就成了行業規矩。有些人手裏沒錢,我可以暫時不去拿貨,先寄存在代理商這裏,等錢籌措到了,我再拿貨。


    四爺一看就明白咋操作的,這種情況幾乎是不存在風險的。還有那化肥農藥,都是廠裏免費鋪貨,你這一年賣完了,給我們結賬。藥不夠我們給送,但剩下的藥賣不了,人家廠子就原模原樣的帶走,不要你啥費用。其實,用的就是一門麵費和人工費。但門麵是自家的,人工應該是會花一些,但那都是從利潤裏扣取一小部分。所以,外麵傳的再怎麽邪乎,其實一查就知道,人家這錢掙的很穩當。


    他低聲跟林忍讓一說,林忍讓也就知道。做生意造勢,也算是常事。農村也沒人費心思查這個去,一般不在行業內部的,都不可能知道這規矩。按照老思維,哪有做生意不要本錢的。


    他尋思這個呢,就聽外麵有人吆喝了一聲,“大胖姐,可都等著你呢。”


    就聽見外麵傳來一聲特別嘹亮的女人的笑聲,“等啥呀大兄弟,隻管吃隻管喝。回頭等大侄子結婚的時候,你放心,你姐這大肚子,啥都能給再吃回來。”


    說著就去跟老板說話,老板低聲指了指包間:“王所長在裏麵……”


    做生意的跟官麵上打交道是少不了的,飯館見著了,怎麽著也得結個賬啥的吧。所以,正在雅間說話的幾人,就見門簾子被撩開,然後一個一米七往上的,高高胖胖,皮膚有些黑,但卻濃眉大眼一臉笑意的女人就這麽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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