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惜回了宮,在禦書房外卻又猛的停下腳步,他閉了閉眼,告訴自己別心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解決也非一日之功。


    “晏惜?”


    顧晏惜推門而入,屋裏紮了一身金針的皇帝看到他便露出笑意,“聽腳步聲就知道是你。”


    顧晏惜突然就明白了阿芷那句話,就在跟前的家人受點苦難他都心疼,花家人流放千裏之外,阿芷得有多心疼?阿芷不是天生天養,也不是天生就有這般優秀,是因為有花家這塊沃土她才長成如今這般茁狀的模樣。


    她心裏是怨的吧,怨皇上,甚至怨著所有顧姓人。


    低頭瞧著正小心沾著藥往皇上胸膛紮針的芍藥,大概也不是全部,她心疼芍藥還來不及,怎會怪她。


    皇帝眼神微眯,“發生什麽事了?”


    顧晏惜斂了斂神,“老大不安份。”


    “他要實在不想活了,成全他便是。”


    “臣想著是不是換一種方法。”


    對上皇伯父看過來的眼神,顧晏惜道:“流放了吧,沒有任何特權的流放。”


    皇帝冷笑,“你當到了外邊他就會老老實實的真去幹活?換個地方,他照樣可以利用朕給他的血脈東山再起,他隻要還姓著顧這個姓氏,這就是必然的結果。”


    “那,剝奪了他的姓氏呢?”


    皇帝一怔,眯著眼想了片刻,“擬旨,奪顧承德國姓,流放……”


    腦子裏有點混,皇帝索性一閉眼,“你選個地兒吧,越艱苦的地方越好。”


    “是。”


    芍藥開始收針,看著針尖的顏色她眉頭微皺,效果比她預料的要差。


    “晏哥,師傅什麽時候能到?”


    “大概十日左右,怎麽?”


    兄妹兩人對看一眼,芍藥把針卷好,道:“我這裏缺一味藥,存貨都在師傅那裏。”


    皇帝一聽便道:“內庫裏有不少珍貴藥材,平日裏放著也是放著,來福,你帶芍藥去挑一挑,喜歡的就拿走。”


    “不限數量?”


    “不限。”


    一天沒吃到好吃的芍藥這會終於有了點高興的樣子了,東西麻利的一收就跟著來福去了庫房。


    “晏惜。”


    “是,皇伯父。”顧晏惜上前將人扶著坐起來,又將衣服整了整。


    “明兒起你主持朝政一段時日,朕這裏,渾得厲害。”皇帝苦笑著點了點腦袋,才吃不到兩月就有如此威力,他真不敢想像如果再吃上兩月他是不是直接就見列祖列宗去了。


    放在以前,顧晏惜定是會想盡辦法推掉,他並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可現在,在聽過阿芷那番話後他應了下來,爽快的讓皇上都驚訝。


    “倒是難得。”


    “您若非真是應對不來也不會提這個要求。”


    皇帝再次苦笑,今日在禦書房議事,他好幾次說了前言忘了後語,那些個賊精的老臣子怕是已經發現端倪了,與其硬撐著倒不如把晏惜放出去鎮著,大慶朝的七宿司向來威力十足。


    “您好好休養,朝堂上的事有微臣。”


    皇帝起身拍拍他的肩,“去歇著吧,明兒有得忙。”


    “是。”


    將皇上送回皓月殿沒多久,顧晏惜在自己的屋子裏等到了芍藥。


    “晏哥你也知道從醫術來說這套金針術是我的壓箱底本事,就是吳永的毒行一次針也能有動靜,可我今兒給皇上走了兩次針卻沒什麽效果。”


    “完全沒有?”


    “很微弱,等同於無。”


    顧晏惜心往下沉了沉,“有沒有其他辦法?”


    芍藥不說有也不說沒有,隻道:“我要等師傅來。”


    “我去信催他。”顧晏惜壓低聲音,“最壞的結果,會如何?”


    “影響壽數。”


    這個結果確實壞,顧晏惜倒了杯冷茶喝下肚,“再想想辦法。”


    芍藥點頭,再怎麽樣她也是姓顧的,在這一點上責無旁貸。


    翌日,龍椅之下新添了一張寬椅,顧晏惜以七宿司首領的身份臨朝聽政,滿朝皆驚。


    顧晏惜隻當不見,往那寬椅上一坐,也沒有平日裏那句‘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徑自宣布他的第一道政令,“後日便是行刑之日,由三皇子顧承文為監斬官,刑部尚書鄭含同往監刑。”


    突然被點了名的顧承文驚愕抬頭,那三十二人裏可並非全是大皇子的人,也有幾個是投靠了他的,他要做了這監斬官……


    顧承文當即出列,揖手道:“父皇之前……”


    “我不是和你商量,這是命令,三皇子隻須執行命令。”無人能通過顧晏惜的麵具看到他臉上的神情,眾臣隻能看到三皇子青著臉憋屈的應下,退回原位。


    “大皇子顧承德,剝奪姓氏,流放陰山關。”


    一語出,驚聲四起,他們還以為貶為庶人圈禁皇子府就已經是對皇子最重的懲罰,沒想到如今竟然被剝奪姓氏流放千裏!


    這可是皇子!皇上可知曉?


    顧晏惜的視線落在神情微變的二皇子顧承安身上,老大雖然一直不能讓皇上滿意,可他也不是傻子,把他扔到陰山關去未必就什麽都發現不了,再次,也能把那一壇水攪得更渾一些,他倒要看看老二還有什麽後手。


    如果老二真對老大動手了,顧晏惜唇角微掀,他會在老大死後替他報仇的。


    福壽宮內,皇帝和太後相對而坐。


    看著越加顯老態的長子,太後心裏堵得厲害,“你說你啊,到頭來還讓自己兒子給算計了。”


    皇帝也隻能苦笑。


    知道他心裏不好受,太後也不再揪著說,“聽說你讓晏惜替你攝政?”


    “除了他還有誰能擔起這一攤子事,老二,還是老三老四?”皇帝搖頭,“晏惜要是朕的兒子該多好。”


    “真要是你的兒子如今也未必會長成這樣,人哪,都是被推著走的,處的位置不同便推的人不同,遇的事不同,長成的模樣也就不同。”


    太後長歎一口氣,“哀家也不問你在琢磨些什麽,總歸不是哀家能管得著的,哀家隻是提醒你一句,把顧姓所有人扒拉個遍,大概也就一個晏惜會對你貼心貼肺,你別讓他冷了心。”


    “兒子知曉,您放心,朕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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