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轉頭直視他,眼睛裏氤氳著濕意,倔強的撇著嘴,心裏就像千刀萬剮,表麵卻努力風平浪靜。


    “你要收購電瓷廠?”


    張旭看見她的睫毛一簇一簇的濕潤潤的,心裏突然片刻清明,隻有滴滴答答的秒針在動,“是,就最近。”


    “你怎麽把照片交給趙埠那批人了?”


    沉寂了一下,張旭的喉嚨啞啞的,他“嗯”了聲,“必須交給他們。”


    “所以你帶我去新西蘭?”


    “......”


    蘇南隨手將眼淚擦掉,卻還是笑著的,“我很好奇啊張旭,我真的很好奇,你在最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你知道我對你有用是不是?”張旭沒有立刻回應,蘇南隨手將桌麵上的茶杯扔在地上哐鏘脆響支離破碎,“你為什麽不回答我?!”


    蘇南幾乎崩潰著的吼他,聲音之大傳到門外,加班的同事各個戰戰兢兢一臉茫然,張旭一時尷尬起身,原本的笑容也消失殆盡,他打開辦公室的房門,冷聲囑咐說,“今天不用加班了,你們先回去吧。”


    張旭看著他們利索的打包離開公司,這才重新關上辦公室的房門。


    “你瘋夠了沒有!”


    “我瘋夠了沒有?”蘇南忍著眼淚苦笑,張旭看得出她此刻很認真,不複往常的嬉皮笑臉,“你一直在跟我演戲是不是很累啊,也對,是我自己傻,上次任禹過來還跟我說你在利用我我說不相信,怎麽可能呢,我現在想明白了,我看人一直都不準,”之前所托非人於任禹,現在又是這個渣渣,“全息的時候你知道我背景就利用我打壓宋閩東,我有黃宗偉他們的把柄你就想順水推舟,你真的那麽想賺錢嘛?你是怎麽把任禹騙過來的?錢對你就那麽重要?”


    張旭腦門凸凸漲的疼,克製的青筋畢現,“你就那麽相信他,他說的你什麽都信?”


    “我現在什麽不相信我隻相信我自己,任禹想讓我回去莫非就是想讓我給他打比賽,那麽你呢,你把我賣掉就是為了個電瓷廠?任禹為什麽要跟你合作你當我傻我不知道?”


    “你現在想的真明白哈。”張旭嘲諷的看她,“你多久開始就這麽想的了,怎麽不問呢啊?!你真的覺得自己這麽大能耐能讓老子利用你?”


    “你再說一遍!”


    似乎有些人身攻擊的意思,張旭憋了回去,去到電腦前開機,蘇南也跟著他一樣站起身來,沙啞著聲音問他,“我現在問你你倒是回答我呀?”蘇南哭出聲來,“你要是給我好的解釋能說服我,你願意嗎?”


    張旭打開電腦,剛剛就在自己的自媒體平台,蘇南提供了兩張照片給各大媒體官網,官網的小編進行了回複,之後便又媒體整合發布,短短兩個小時時間,官*網信息被清空刪除了幾次,如此反複,這麽大的事也沒和自己商量,張旭氣的眼睛通紅,“你腦子裏漿糊了是不是?我告訴你這幾天你都別給我出門在家裏好好待著哪兒都不能去!”


    “你別給我橫,我願意和你在一起是我愛你,我不愛你了你丫什麽也不是,我知道我鬥不過你們,鬥不過我還躲不起嗎?”蘇南說著還不解氣,將脖子上串著戒指的項鏈隨手就往垃圾桶裏一扔,“以後就這樣啊,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誰也不認識誰。”


    “你能耐的?你躲在哪裏你給我說說看!”蘇南作勢要走,張旭鎖住她的手腕,惡狠狠的警告說,“你最近給我安安靜靜待著!不然你他*媽死了我不給收屍!”


    蘇南無意識一個巴掌就匡在了他臉上,紅色的一個手掌印,重重的,震得她掌心撕裂的疼,但是解氣,張旭像是不在意這一巴掌,隻把她鎖在懷裏,“打夠了鬧夠了別給我瘋?”


    蘇南嗚咽出聲來。


    “不舒服還能再來兩拳,”張旭沉著一張臉,原來他生氣的時候生人勿近,“要是明白事理的話最近聽我說的做。”


    “之後呢?”


    “你想怎麽樣?”


    “我想走。”


    張旭的手哆嗦了一下,“你再說一遍,你現在是完完全全不信任我,一丁點風吹草動你就不相信我,像防賊一樣,你就是這麽說愛我的?”張旭頓了下,忍不住加了語氣助詞,“愛你媽姥姥的愛!”


    “你就是這麽想的吧你個混蛋!”蘇南小臉倔強的坐在一次隔得他遠遠的,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你倒是解釋啊解釋啊!”


    張旭也是被衝昏了頭腦,從來沒有一個人的誤解能讓自己這麽動氣的,“解釋個屁,你愛走不走!”


    蘇南扔起抱枕就往他身上狂砸,丟了又揀丟了又揀丟了又揀,張旭窩囊的防備著,最後警告說,“你要謀殺親夫是不是!”


    絲毫沒反應,張旭把她整個人鎖在懷裏,他腦袋裏依舊昏昏漲漲的,像是有無數的蒼蠅在轟叫,鬧騰的人不得安生,他聲音低下來,說,“別鬧了我不舒服。”


    一天奔波下來蘇南也已奄奄一息,張旭解釋的心被打壓的厲害,兩個人沉默的在辦公室裏各自生悶氣。


    吳懋敲了敲房門進來,發現氣氛不如以往,慫的就待在門口也不動彈。


    “你站在那兒幹嘛,把人帶走!”


    “噢,”吳懋依舊立在門口,不動彈,“那個什麽,我不大敢。”


    張旭看著蘇南眼睛紅彤彤的,自己也不敢說大話,索性心平氣和的問她,“是不是你要走的?”


    蘇南不搭腔,但是態度是肯定的。


    張旭的心沉了又沉,像是沉進了不可捉摸的漆黑深底,四周萬籟俱靜,黑不隆冬的就他一個人,他知道她選擇離開是最好的決定,嘴角囁嚅了下,他沙啞著喉嚨鄭重其事的跟她說,“你今天太作了,所以我讓你安安靜靜的待在家裏冷靜一下,而且你現在就你手頭上的東西裏能和黃宗偉他們那群老狐狸對得上話?”張旭看蘇南又些許妥協,接著說,“他們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一點點風吹草動他們都嚴陣以待,你能把東西爆出來他們就找不到id?你以為上次的事情隻能發生一次?!”張旭嘴臭,又沒忍住加了句疑問句,“你腦子被豬拱了吧?”


    蘇南少有這麽不冷靜,她就聽見他說自己的腦子被豬拱了,“是我腦子被豬拱了才覺得你是個好東西!”


    張旭恨不得將她小嘴縫起來,索性就孩子一樣的用手捂住她的嘴又被她咬了口,他嗚咽了聲,說,“我說的你到底聽明白了沒有?”


    “你現在還有什麽值得我相信的?”


    “你是覺得在西城除了我你還有別的選擇餘地?”


    “為什麽這麽做?”


    “我要保證你的安全,就算看在你父母的份上你也能相信這句話是真的,剩下的,我賺錢是我的事,反正你的本事也不能扳倒他們,倒不如我在他們身上賺一筆!”


    吳懋忍不住要插嘴解釋下被張旭罵了回去,他怏怏的站在原地聽見張旭以深思熟慮過後的口氣說出自己的決定,“之後你不是習慣躲嗎,你躲到新京去,我說不上欠你的,你也不用記恨我,這樣過的得多累。”張旭哼了聲,“還和任禹打賭了是嗎,現在是算他贏了,你回頭可得給他好好慶賀。”


    蘇南聽不得別人站在真理的製高點上頤指氣使,說的好像自己講的都不是真相一樣,但是事實就是擺在自己跟前的事實,他們的關係從頭到尾都被定性為利用和被利用的,張旭不再說話了,蘇南也覺得繼續吵吵索然無味,算上吳懋三個人,就在小屋子裏憋屈的坐了會兒。


    蘇南大晚上被吳懋開車送回家裏,人手沒來他晚上也沒敢走,就待在他們家的客廳坐了會兒,大晚上的又冷,莫名其妙的覺得自己可能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蘇南在家又足足貓了有一個月,這個月幾乎人都要上黴了,索性她閑來無事幹起了以前的行當,關於安全的事情她其實還心有餘悸,上次躺在冰冷的如同棺材的儲屍櫃裏,出去醫院呼吸的第一口清新的空氣就如同新生一般,而上次一時急躁發布的圖片被連連刪除並辟謠之後,她也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其實她還有一條出路,就是回去新京,回去新京,就是自己最開始的生活,沒有張旭的生活。


    電瓷廠也算的上西城的百年老廠了,解放前就已經存在,雖然規模不大,但是在西城市民的心裏是一個記憶標點,當老廠轉手簽合同的時候西城的報紙電視還特意的做了一章專題介紹了其廠區的曆史,蘇南百無聊賴的就在家裏嗑著瓜子看這報道,有些老舊的照片上甚至還有自己父母的照片,所有的小街還有巷弄,她童年的時候,都去鬧過玩過。


    可是除了這些,那掩藏在背後的故事與辛酸,像是曆史中的大浪淘沙被視而不見。


    吳懋在蘇南家裏蹭了碗粥,看著剩了點,他笑嘻嘻的問,“能不能打包帶走哈?”


    蘇南覷他一眼,“隨便,愛拿拿走。”


    吳懋悻悻的將粥鏟起來放進保溫盒裏,這才問,“你現在安全了哈,想去哪裏?”


    蘇南愣了下,淺淺一笑。


    才十一月份,下起了第一場雪,相比較西城以往的記錄,顯得是有點早了,蘇南心灰意冷的蹲在雪地裏感受了下突如其來的濕氣,其實下雪未必冷,後麵的日子才更加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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