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的時候事故車輛和人群才算全部離開,這個時候道路也重新通暢了起來,張旭站在路中間,幾輛私家車沒有攔下來,因為距離瑰台小鎮已經很近了,倒是有幾輛破三輪,三輪車停下來了,蘇南也跟著坐上去。


    一路上很顛簸,張旭閉目養神,蘇南坐在三輪車的最邊上,偶得聽見幾個大媽在聊天,她實在不懂這種方言,聽得一頭霧水,三輪車開了有兩個小時,周圍的風景也開闊了不少,這是廣都最邊緣的地方,靠近大海,海中有若幹小島,也出過幾個名人。


    司機將車子停在了一個路牌邊上然後喊了一句,蘇南看見車上的阿姨們陸續下車,這才推了推張旭,張旭從車裏的橫杠上給師傅付錢,蘇南模仿著他,又問,“多少錢?”


    師傅說的又是她不懂得,她皺了皺眉,“說普通話。”


    這個時候張旭已經下了車,他絲毫沒有等她的征兆,徑直的走向小鎮港口,港口對麵的一排是小旅館和飯店,看起來都不怎麽幹淨,門牌周邊是黑色的深垢,一個賣餐點的鋪子把鍋爐放在了外麵,煎餃在鍋底發出滋滋的聲音,但是因為時間放置太久又或者無人問津,導致煎餃底部已經焦黑,煎餃的個頭也瑟縮成了一星半點。這裏盛產海鮮,因為距離海鮮批發市場不大遠,所以還能感受到邊緣的海腥味,有些飯店這個時候鎖著門,門口整齊堆積著椅凳,想來是為夜市做準備。


    蘇南趕緊的下了車,街頭還有很多破三輪,用水泥和柵欄構造的港口對麵就是大海,遙遙的能看見幾個綠意盎然的島嶼,夕陽下的晚霞瑰麗明豔,倒影在微瀾的海麵上,對稱出別有風味的燦爛。


    橋頭成列的放置著個頭不一的船隻,有的是漁船,有的是觀光船、還有些遊艇,蘇南看見張旭下了梯子和一個老伯聊了一會兒,她靠近了點發現又是自己完全聽不懂的方言,百無聊賴,索性坐在船頭等望向大海等著他們聊完。


    終於,老伯去到了船艙,張旭低頭看了她一眼,警告說,“你再跟著我也沒用,我不幫你是為你好,你也不墊墊自己幾斤幾兩。”


    蘇南人畜無害的笑笑,假裝沒聽見。


    “跟到這裏就適可而止了,玩兩天就回去,老子還要辦正事,沒時間跟你耗著。”


    蘇南還是保持微笑,張旭揪了揪她兩側臉頰,哼了聲,“反正我的話說到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蘇南跟著張旭下了船,他步子大,她要間歇的小跑著才能跟得上,終於他找到了一間老舊旅館,和前台三兩句方言交錢拿房卡上樓進房,蘇南看清了門牌號,趴在前台遞給她身份證,說,“我和他一起的,找一間離得近的。”


    前台的後麵有著最新的天氣預報,有兩三行紅色字體,寫著“台風天氣,禁止航行”。


    前台把房卡和身份證遞給她,大拇指和食指拎起左手上的一粒瓜子放進嘴裏,輕微的哢擦,料峭著眉峰問蘇南,“你是來旅遊的?”


    蘇南點點頭,把身份證放進背包裏,嗯了一聲。


    前台輕蔑的笑了笑,蘇南抬頭瞪她一眼,感覺這種惡意來的不知所以莫名其妙。


    蘇南沒什麽行李,就一套臨時買的換洗衣物,還有一個小背包,她上了樓,敲了敲隔壁張旭的房門張旭沒回應,這才悻悻的進了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視,電視裏的地方台也在播報著天氣預報,提醒漁民最近兩天不能出海捕魚,又說汛期就要到了,各部門要做好防範工作。


    蘇南愣了愣,外麵的風漸漸狂躁起來,哐的窗戶乒乓作響,蘇南起身拉上鐵窗又換了幾個台,每個省台的節目要不是大呼小叫要不是鬼哭狼嚎,她把遙控器一拋,拉起被褥蓋過頭頂就睡了起來。


    她睡覺的姿勢很隨意,一隻腳架在床頭另一隻腳落在地上,可能是太累了,天色由淺入深,直到外麵狂風暴雨她也渾然不知,房間裏隻剩下電視在聒噪,她翻了個身,單腳壓到一隻窸窸窣窣的東西,她動了動,心裏一觸,這才在黑暗中慌亂的睜開眼睛。


    她一動不動,電視微弱的光亮照出一個人的輪廓,她假意翻身,那個輪廓頓了一下,大致覺得蘇南又沒了動靜,這才漆漆摸摸的用小力道扯下壓在她身下的背包,蘇南眯著眼睛看見他手裏的尖刀閃著金屬的光芒,身體僵硬了般不敢輕舉妄動,小偷將她床頭櫃上的手機揣進兜裏,半蹲著身子就要開門出去。


    蘇南猝不及防的扯住那隻拿著尖刀的手伸腿就將他絆倒在地上,那人嘭的一聲倒地又很快速的掙紮著起來,他的身材小巧靈活,扔掉背包同時協助被抓住的手死命掙開,蘇南因為臥在床上不好發力,很快被他掙脫要去開門。


    蘇南站起身來扯著他的背心領子,小偷喉嚨被嗆反身就拿著尖刀在空中胡亂的揮舞,模糊的視線中蘇南連連後退躲開了幾下,小偷趁著這個空檔身體靈敏的鑽出了房門開的小縫,蘇南這時驀地抓住小偷拿刀那隻手的手腕用力關上門沿用力一夾,小偷哀嚎一聲竭盡全力猛地推開門,一隻手頹然的擺在身側然後快速的逃離了出去。


    蘇南順著小偷的身影追了出去,她追出了旅館,可是門外狂風暴雨不斷,除了昏暗的路燈就連人的影子都不見了。


    蘇南蹲在地上揉了揉腦袋,上樓敲了敲張旭的房門,可是敲了數十下都毫無回應,她氣的對著房門就是一踹,然後下樓找前台要視頻監控。


    前台趴在桌子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蘇南在桌子上用力拍了幾下她才睜開眼睛,沒好氣的問她,“怎麽了怎麽了?這大晚上的要不要人睡了!”


    “我東西丟了。”


    前台的頭發有些毛糙,她往後捋了捋,“然後呢?”


    “你有沒有看見有人從這裏出去?”


    前台想都沒想就說“沒有”。


    “我要看監控。”


    “你誰呀想看監控就看監控?”


    蘇南拿起桌子邊上的座機就撥打了110,前台沒攔住,隻聽見蘇南詳細的報告了案情和地址。


    蘇南冷眼看她,“警方總有權力看監控吧。”


    “切,”前台嗤了一聲,給自己披上一件外套,敷衍說,“監控壞了。”


    蘇南炸毛,“這麽巧監控就壞了你是不是和他一夥的?”


    前台的聲音起來了就更加尖細和高亢,“你這話和警方說去,我這監控壞了有一段日子了,這大家都知道,你一個外地人在這裏耍什麽威風,哪涼快哪呆著去。”


    樓下的聲音越來越大,張旭也被吵醒了,他聽著聲音像是蘇南的,趿著拖鞋站在樓梯口看了一眼,這個時候蘇南已經和前台吵的麵紅耳赤,周邊圍著三五個大晚上還要看熱鬧的鄰裏,吵雜的聲音中他們笑兮兮的發表著高見,意不在解決問題。


    張旭隱約的聽懂了前因後果,他從小長在這裏,了解這邊蛇鼠一窩的勾當,但蘇南不知道這些,他雙手搭在欄杆上,看見蘇南被前台說的毫無招架之力,歎了口氣,這才慢吞吞的下了樓。


    張旭悄無聲息的撇開人群站在蘇南身後,一隻手搭在蘇南肩上,兩隻眼睛生冷的盯著前台,前台正胡攪蠻纏用類似罵街的語速反駁著什麽,張旭打斷她,“哪那麽多廢話?報警了沒?”


    蘇南固執的掙脫開張旭的手臂,前台訕訕說,“報了。”


    張旭用方言跟她交流,“報了就報了,明天見警就好了,不過我聽說最近片警換了一批,你最好還是想好了再回答。”


    前台被膈應了,蘇南氣急敗壞補充說,“我一下來那人就不見了,外麵又下著那麽大雨,說不定那個小偷現在還躲在這裏,你要是能讓我自己來搜我也不說話,反正不能這麽欺負人!”


    張旭看見前台的臉色漲的通紅至發黑,接著才默然的捂住不知天高地厚的蘇南的小嘴,“這事兒明天警局說,現在天色也晚了,都回去睡吧。”


    張旭把蘇南拎到自己房子裏,然後給她倒了杯水,“喝點?”


    蘇南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你敲我門了?”


    蘇南抬頭,“嗬嗬,你反射弧逆天啊。”


    “別這種語氣給我說話,相不相信我現在把你扔出去?”


    “……”蘇南抿著嘴忍了忍,“那剛才為什麽不讓我把話說清楚?那前台肯定有貓膩!”


    張旭哼了聲,“人家有貓膩你有什麽辦法?這旅館是你開的?監視器是你家的想看就看?你作為一個過客你能做的就是報警,和前台叨叨能有什麽用?”


    “我可以等警察過來。”


    “警察答應過來了?”


    “……”蘇南扣了扣指甲,一個指印差點就戳進了肉裏,她滋了一聲。


    “你還有什麽可丟的?”


    “我手機丟了,背包還在。”


    “背包裏有什麽?”


    “背包新買的,裏麵隻有一套換洗衣服,還有十幾塊錢。”


    張旭搬了張破椅子坐在她對麵,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他說,“現在給你兩條路走,第一,看在你是房東的份上,我給你250塊錢,明天一大早你回西城。”


    “還有呢?”


    張旭挑眉說,“你自生自滅。”


    “……”


    “想好了沒有?”


    蘇南瞪著他,“讓你幫個忙就這麽難嗎?”


    “你指的什麽?”


    “你心知肚明。”


    “誰給你的信心說我會幫你。”


    蘇南嘴角猶豫的動了動,“你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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