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廣場貿易中心的led上播報著西城市最新的土地政策,市政決心零容忍拆除所有的違章建築。貿易大樓第九層是聲色犬馬的娛樂場所,西城最大的包廂裏一群人鬧哄哄的,大約是好久沒聚到一起了,寒暄的時間就占了大半,等的人還沒到,大家湊著幾桌玩著麻將,因為大多都是男的,請來陪酒的小姐坐在了腿上也不抱怨,所以一人一根煙不一會兒也就煙霧繚繞了起來。


    張旭是半個小時後進來的,這一次聚餐是專門給他接風洗塵掃掃晦氣,坐在最外延的一人站了起來,拉著張旭就坐在了椅子上,“旭哥,你可出來了,兄弟們可想死你了。”


    張旭不說話叼著煙摸著麻將,神色不明的翻牌摸牌,裏麵的一群人也要過來給他打招呼,吳懋揮了揮手他們也就自覺地坐了原位。


    一個陪酒小姐被拉在張旭邊上,本來推搡著是要坐在張旭腿上,但是張旭一臉不耐,她便默默地端個椅子放在一邊無可奈何的看著他。


    鄰座的男人吐了口煙嗬嗬一笑,“旭哥剛從牢裏出來,要是沒本錢的話我可以借借。”


    他本意就是譏笑諷刺的,張旭當年得罪不少人,他也在其中,不知道誰請的他過來,一句話出口氣氛就僵硬了。


    張旭又摸了一張牌,食指由上至下感觸著牌底輪廓,微微笑了笑,右手夾著煙在煙缸裏抖了抖,煙灰掉下去,煙頭的地方又燦爛了起來。


    他將牌□□去重新排列了一下,聲音不大,卻很有力度,“天胡十三幺。”


    蘇南等在車站,車站外邊有些小販,味道聞著不錯,她要了一個烤山芋,熱乎乎的燙手,直接拿出去不體麵,她就蹲在小販邊上吃幹淨了。


    和小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天南海北的抱怨著,蘇南擦了擦指甲,看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人影在人群中走了過來,她跳了起來,朝著他走了過去。


    她走近他,他也就停下來了。


    張旭打量著她,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自己的,“陰魂不散啊。”


    蘇南哼了聲,“你這樣有意思嗎?”


    吳懋還在身後,他對蘇南挺有興趣,“旭哥,她到底是誰啊?”


    “房東。”


    吳懋兩隻眼睛笑眯眯的,麵上看起來不信,“旭哥你可小心點,不要又被女人騙了。”


    蘇南觀察著他們,隻見張旭轉過頭,“得了,你先回去吧,我心裏有數。”


    “那我過兩天給你會合。”


    打發了吳懋,蘇南緊跟著張旭,“你還被女人騙,以為你就靠這個活下來的。”


    “總有走眼的時候,這有什麽。”


    蘇南看他眉角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比以往任何時候來的溫暖,又料峭著好看的眼眸,薄涼的嘴唇邪肆的拉起一個弧度,蘇南心跳驀地一怔。


    蘇南墊起腳尖湊近他,“你喝酒了?”


    “管那麽多,要做我老婆啊?”


    蘇南色眯眯的看他,“你要是願意我就勉為其難。”


    “姑娘,你就這麽如狼似虎誰敢要你。”


    蘇南不跟他吵,一前一後的買了票,一前一後的上了車,還坐在一起。


    車上的人滿了,張旭問,“你不是身無分文嗎?”


    “是啊,就是身無分文,你拿我怎麽辦。”


    她的嘴唇飽滿紅潤,撒嬌打趣的時候狡黠的牽扯出細小弧度,他問她,“你都騙了我多少。”


    說到騙,他皺了皺眉頭,靠在座椅上就閉上眼睛睡覺,蘇南嘟囔了句什麽,他不想聽。


    蘇南看見他似乎是睡了,靠他近了一點,睡著時候的他略顯嚴肅,好像在防備著什麽,他的睫毛長長的,印在她的影子裏,她吹了口氣,他的睫毛便微不可見的顫了顫。


    蘇南忍不住微笑,心滿意足的靠在椅背上也閉上了眼睛。


    這一趟的終點是一個小鎮,算是廣都最為偏僻的地方,最近又要被開發商整理成島嶼旅遊示範風景區。


    蘇南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身後的兩個中年大媽一驚一乍的八卦聲驚醒了,蘇南睜開眼睛,才發現張旭也沒有繼續睡,她以為他在看著她,但是他隻是掠過她看向窗外,窗外的風景開始饕餮豐滿起來,空氣也透著一股圓潤清香。


    身後的大媽開始各種秀兒女秀幸福,一車上的人都沒說什麽,她就也看向外麵綿延不絕的風景。


    突然一陣急促的刹車聲響起,蘇南神遊的心情隨著身體的前傾頓時蕩然無存。


    他們坐在客車的後方,全車都在恐懼尖叫驚慌失措的時候蘇南還木然的等待著。


    已經有人蠢蠢欲動準備離開,駕駛座一陣吼,“都他媽給我坐好,誰敢動我現在就炸了你們。”


    一把水果刀抵在司機的脖子上,司機不敢有任何的動作誤傷自己,隻哆哆嗦嗦的用著快要哭出來的聲音說,“大家不要動,大家坐好!”


    “你想要什麽,你不要衝動,我都給你。”


    蘇南往後靠了靠,同時無聲無息的將窗戶開到最大,張旭瞥了她一眼,握著她的手不讓她輕舉妄動。


    蘇南瞪了他一眼,對著嘴形說,“我已經報警了。”


    張旭淺笑,手還握著她的,汗涔涔的。


    有婦女嚶嚶的哭著,綁匪一邊在駕駛座控製了窗戶,他也緊張,聲音也顫抖著,“我要什麽,我要你們陪著我一起死。”


    綁匪用鐐銬將死機的雙手綁在一起,這才敞開風衣,裏麵密密的綁著□□,已經開始倒計時,另一隻手拿著鋒利的刀麵。


    張旭這才看見他的樣子,個子高高的,但是瘦的皮包骨頭,腰背曲著,因為激動身上青筋爆出,眼球凸起,布滿了血絲,身上套著一個牌子,好像是一個工作證。


    他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在客車走道上來回搜羅,他說自己不幸的遭遇,說自己身體裏的不治之症,說怎麽被騙子公司騙走了所有家當,說自己怎麽妻離子散一無所有,又時不時的將刀片指向隨意的某個人,那人尖叫了他便有滿足感,詭異的獰笑著,笑著笑著又是一抹深度的荒涼。


    就這樣僵持著,炸藥的倒計時隻剩下七分鍾二十三秒,張旭耳邊有直升飛機輕淺的轟鳴聲,綁匪也聽見了,他神經緊張起來,神神叨叨的說些什麽,看見蘇南旁邊的窗戶敞開著,便一步步的走近她。


    張旭人高馬大,坐在外側就是蘇南天然的屏障,綁匪揪不出她,拿著刀對著蘇南的臉上指劃著,蘇南的手間冷汗直溢,張旭放開她的手,在綁匪幾乎刺在蘇南臉上的時候他猝不及防的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抬腳捅在他的肚子上。


    綁匪力氣很大,扭打中死死抓住尖刀就要往張旭身上招呼,張旭躲閃的時候他便掙開了他,綁匪的招式都是憑著本能,有著置之死地的絕望和決絕,每一招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張旭隻能硬碰硬的用身體選擇時機擊打在他的腰際眉心和關鍵部位,一陣激打,綁匪的尖刀落地,才有其他人從座位上起來幫忙製服綁匪,綁匪寡不敵眾,手腳都被壓在過道。


    綁匪拚死掙著,新上來的兩個人用盡全力竟綁的勉強。


    一個男人從綁匪口袋裏找到了紅色按鈕,綁匪眼裏有轉瞬即逝的得意。


    男人剛要按上去卻被張旭製止了,綁匪看見,一陣抽搐後,悲鳴的吼叫出聲。


    這個時候司機手忙腳亂的將車門開了,車上的人洶湧的抵在車門,有人摔了下去,直升機上的警察乘著降落傘穩穩落地,指揮著他們去到安全的地方。


    隻剩下兩分鍾,張旭有條不紊的撤下綁在他胸口的炸藥,額頭冒著冷汗。


    蘇南也出了座位,張旭終於拿下炸藥,疲累的準備站起來,蘇南預估自己的速度可能會快一點,接過炸藥跨下車門,張旭愣了一下,隨即脫下外套,纏繞成一個粗實的繩子綁住他的雙手,幾乎同時,一聲爆炸聲,車窗外的湖麵驚起的巨浪,方圓的花草樹木林路以及路中心的汽車瞬間進入暴雨之中。


    浪水拍打進車子裏麵,也沾染在張旭身上,他站起身來,外麵的浪水漸漸稀落,等到湖天一片清明的時候,他看見蘇南躬著身子雙手遮在額頭一副閑常躲雨的樣子,可還是無可避免的像個落湯雞。


    張旭微微觸動,燥熱的天氣中生出一絲清涼。


    張旭的胳膊有明顯的帶血的刮痕,蘇南在樹蔭下給他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前麵由警方和慌亂的群眾組成的矩陣折騰了好久,其中一個警察在聽了圍觀群眾的口供後掃向張旭,張旭微微抬起手,警察走近他。


    張旭遞給他一個牌子,抬了下下巴說,“綁匪身上的。”


    警察掃了一眼,一字一句的念了起來,“廣都市江寧區開發項目......這個項目挺大的啊,我記得三年前哪個公司拿下的來著?”


    “這就不知道了,得你們去查。”


    警察將牌子放進證物袋裏,頷了頷首轉身離開。


    太陽照的人火辣辣的,蘇南看著他,嘟囔著說,“他也挺可憐的,家裏無親無故,還各種被騙,是我我也忍不了。”


    張旭目光沉靜了幾分,重複著蘇南的話,“是忍不了。”


    “什麽意思?”


    張旭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層,說,“這事兒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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