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光是想,將來能穿著一身金盔,坐於駿馬之上,威風凜凜的護衛家國,就熱血澎湃。


    所以,柳四郎打算離家出走去參軍,讓謝雲初不必回信。


    他說,若非謝雲初的身子太弱,他都想邀謝雲初一同去參軍,以謝雲初投壺的身手,必定是個神射手。


    謝雲初手指動了動,神射手……


    曾經的她,的確是。


    柳四郎又叮囑謝雲初千萬保重,說等來日再見的時候,他一定已經是小有名氣的將軍。


    到時候他就告訴所有人,謝六郎是他柳將軍的義弟,誰也不能欺負了謝六郎。


    謝雲初看完信,將信疊好……


    柳四郎竟然要去從軍了。


    這應當,也算是柳四郎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條路。


    她將信裝進信封,擱在馬車內的小匣子裏。


    在心中祝福柳四郎……能得償所願。


    她想到今日謝老太爺說皇帝同意與北魏合兵共滅戎狄,由二皇子率兵出征之事。


    她隻希望,柳四郎能避開此戰。


    此戰,由北魏的百裏宏將軍統帥,百裏宏必定會保存北魏實力,將搏命之事交給大鄴的軍隊,稍有不慎,柳四郎就回不來了。


    可柳四郎想的顯然和謝雲初不同,他覺著此次與北魏共同滅戎狄是大戰,但凡大戰……危險多,往上爬的機會也多。


    他原本是冒名去報名參軍的。


    可到了征兵營門口才得知,就算是現在參軍,他也隻是一個未見過訓練的新兵,不可能隨同二皇子去前線。


    柳四郎膽子也大,竟然直接求到了二皇子蕭知宴麵前,請蕭知宴帶他去前線。


    蕭知宴聽完柳四郎的話,直接派人將柳四郎扭送回了工部尚書府。


    工部尚書柳大人將柳四郎關入祠堂,對蕭知宴千恩萬謝。


    蕭知宴隻當柳四郎是一時興起,被熱血衝昏了頭,並未將他當做一回事兒,專心在府中收拾此出征要帶的東西。


    立在書架前的蕭知宴未帶麵具,選定了手中竹簡古書籍,隨手放在桌案上已經堆的老高的書籍之上。


    他正要伸手去拿另一卷書,就聽嘩啦啦一聲……桌案上堆滿的書籍倒落,散了一地,連帶著公文和筆架都掉了下去。


    蕭知宴擱下書,俯身去撿地上的古籍。


    正幫著蕭知宴歸置箱籠的沈自在,一邊彎腰間地上的書籍公文,一邊笑道:“旁人出征打仗,都挑選更多更趁手的鎧甲兵器,咱們二皇子竟是帶了滿箱籠的書。”


    蕭知宴見地上躺著兩張混在公文之中的兩張薄紙,隨手撿起展開……


    紙張上金烏體的字跡入目,蕭知宴整個人如失了魂般,被定住。


    耀目日光,從敞開的窗欞外照射進來,鋪了一地,勾勒著蕭知宴有著火紅胎記的半張臉。


    他腦中似有尖銳之聲響起,連沈自在詢問的聲音都不能入耳。


    ——阿宴……這字體漂亮嗎?我姐姐說……想叫著字體金烏體,你覺得好聽嗎?


    金烏體……


    蕭知宴手指微顫,細看手中文章。


    這是那日,蕭五郎謄抄的文章,一字不差。


    “這不是陳郡謝氏六郎的文章嗎?”沈自在湊過去說道,“這文章寫的著實不錯,來日……此子必成良材。”


    光中微塵上下浮動……


    蕭知宴想起那日,謝雲初投壺時看到他腰間玉佩停頓的動作,四目相對時並無錯愕懼怕……和絲毫敬畏的目光。


    想到謝雲初投壺的動作。


    他緊緊攥住這兩張薄紙,想到四年前無妄山了悟大師攔住他,告訴他說……無妄山亡者未曾輪回,在這世上仍有生機。


    蕭知宴全身血液沸騰,激動地手指跟著發麻……


    難道,謝家六郎……是她!


    四年前,她死在了無妄山!


    四年前,謝家六郎被父親的妾室下毒,險些一命嗚呼。


    都是四年前!


    再想到謝雲初與他相望的眼神,想到謝雲初投壺的動作……


    所以,她的生機在謝家六郎的身上,她成為了男子……所以才不能與他相認!


    或許,她怕告訴了他,他也不信,將她當做妖怪!


    她死了四年,他在這世上尋她的生機尋了四年,尋得都是女子,卻從未想過她會成為男子。


    蕭知宴想起那日,他同五郎從相國寺回來前,了悟說的那句……


    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


    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蕭知宴喉頭翻滾,眼眶發紅。


    他那般用心去尋,卻尋不得她。


    因他從未想過她會成為男子!


    更想不到,她已然來過他的身邊了。


    “二皇子?”


    沈自在喚了好幾聲,蕭知宴才回神。


    他將手中文章疊好,道:“我去一趟永嘉!”


    “現在?”沈自在錯愕。


    見蕭知宴真的要走,沈自在忙道:“明日出征,陛下親自相送,你現在走了……明日一早該怎麽辦?”


    蕭知宴腳下步子一頓。


    “這文章怎麽了?那日不是看過了嗎?突然去永嘉是為何?和這文章有什麽關係?”沈自在不解。


    他緊緊攥著手中的文章,呼吸略顯急促。


    渴盼了四年的人,如今就在永嘉,他恨不能插翅前往,可明日……


    “知道了!”蕭知宴跨出書房。


    守在門口身姿挺拔的護衛緊隨蕭知宴身後。


    “殿下!”沈自在拿過桌案上的麵具追了兩步,卻沒有追上。


    沈自在已經四年沒有見過蕭知宴如此失態。


    他從未忘記過自己的麵具,從不願以真麵目示人。


    蕭知宴帶著護衛,一路急行至王府偏僻之處,才出聲·:“白棠!”


    “屬下在。”白棠行禮應聲。


    “你即刻啟程前往永嘉,去將陳郡謝氏六郎謝雲初的生平查清楚,暗中保護謝雲初周全。”蕭知宴轉身盯著白棠,“別讓任何人欺負了他,記住是任何人!”


    謝六郎是謝氏棄子這件事,蕭知宴也是聽過的。


    她陡然成為神童謝六郎,又沒有謝六郎那樣的一身才華,當初該多惶恐?


    可那時,他卻能守在她的身邊。


    白棠錯愕:“主子,明日出征,屬下定是要護在主子身邊的!否則戰場刀槍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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