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處地方,置身事外,其樂融融。


    並非是秦楓與薑雨柔所在的綠竹院,而是——宴春酒樓。


    上午的曲水流觴文會,絲毫沒有影響下午來聽說書的人。


    甚至因為曲水流觴文會因為局勢完全的一邊倒,反而比往年結束得更早,很多預計要待到晚上的讀書人便無處可去,更無事可做,這使得宴春酒樓裏更加是一座難求。


    昨日,小說家掌門蒲鬆濤再次登台,開講《穆風傳》,瞬間就引發了整個學宮之中諸子百家,上層下層的普遍關注。


    《穆風傳》劇情引發的討論,更是在曲水流觴文會開始之前蓋過了文會議題的討論。


    更加叫人欲罷不能的是,《穆風傳》隻講了上半段,非要將最精彩的後半段故事放到今日下午,也就是文會之後來講。


    這使得在座的賓客們都被吊足了胃口。


    可偏偏約定好開講的時間已經過了小半刻鍾了,說書人蒲鬆濤卻還沒有登台。


    這讓眾人有些不耐煩了。


    但蒲鬆濤地位尊貴,還真的就沒有人敢去催他。


    其實,宴春酒樓也不是沒想過要去準備表演的雅間裏麵,去催一催這位平素都十分守時的蒲先生。


    可是進去催他登台的掌櫃,隻進去看了一眼那名在雅間裏跟蒲先生說話的客人,趕緊就掉頭走了出來,隻叮囑夥計們去給等得有些心焦的看客們上好茶和瓜果點心。


    再也不提催蒲鬆濤上台的事情了。


    原因無他。


    能做到宴春酒樓的掌櫃,必然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愣頭青,甚至因為在宴春酒樓裏接觸得都是些學宮裏上檔次的人物,反而更加得會察言觀色,審時度勢。


    這就不難解釋他的所作所為了。


    因為在蒲鬆濤的雅間裏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身白衣的兵家“小兵聖”楚惜白。


    楚惜白此時坐在椅子上,靠在檀香木火爐旁邊,一邊烘著濕漉漉的衣服,一邊笑道:“蒲兄,我為了幫你這麽一個忙,差點把老頭子都給得罪了,你想過怎麽感謝我沒有?”


    俊美如少年的楚惜白與胡子拉渣一副大叔模樣的蒲鬆濤竟是同輩相稱,實在是有些莫名的喜感。


    蒲鬆濤嘖嘖說道:“你師父啊,兵家那個老狐狸孫神武,他才懶得摻和儒家和經世家的事情。巴不得他們打得兩敗俱傷,他好漁翁得利才好。還得罪你家老頭子呢,你這是跟我這挾恩圖報來了!”


    沒等楚惜白回嘴,蒲鬆濤又說道:“你家老狐狸肯定是叫你相機行事,對不對?”


    楚惜白撇了撇嘴說道:“對啊,哪邊弱幫哪邊。我這不是沒有幫言一諾和荀有方嗎?我可是袖手旁觀了好幾個時辰啊!坐的我屁股都疼了!”


    蒲鬆濤差點沒被自己這不要臉的好友給逗笑了:“你這是什麽邏輯?秦楓一個人還能比整個上清學宮儒家還要強?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瘋吧!”


    哪裏知道楚惜白笑道:“你要是現場去看了,就不說這個話了!”


    楚惜白將衣袖貼在紫檀爐邊上,笑著說道:“秦楓先辯除了我們和法家之外的百家流派,再辯荀有方,局勢居然一直占優,你敢信嗎?”


    蒲鬆濤微微皺眉:“不可能吧?你可別誆我!”


    楚惜白笑道:“兵者詭道也,我楚惜白能騙天下人,唯獨不會騙你!所以,你當知道,我作壁上觀,害得上清學宮儒家徹底大敗,老頭子有多不高興了吧!”


    徐語嫣擺了擺擺手說道:“你這家夥真是,怪不要臉的!你說吧,想要老夫給你什麽補償……真是的,談物質,多傷感情啊!”


    楚惜白也跟著砸吧嘴說道:“你這家夥,當初怎麽不拜入我師父門牆?偏要去什麽小說家,真是屈才了!我師父他老人家,還就是這麽說的,娘的,一個字不差。”


    蒲鬆濤笑道:“你知道個屁,這就叫矢誌不移,貧賤不移。兵家這麽強勢,有什麽意思……”


    楚惜白居然被蒲鬆濤給噎得說不出話來了,半晌才伸出手來勾了勾說道:“那咱們不談物質了,談點精神層麵的。”


    沒等蒲鬆濤開口,楚惜白已是倚在椅上,大大咧咧開口道:“要不你也給我寫個故事唄!也不用怎麽誇我了,就把我寫成個傳說中第五境的大高手好了。”


    麵對楚惜白的請求,蒲鬆濤沒好氣地說道:“你以為我們小說家是陰陽家啊,寫什麽就能成什麽?那我們自己早把自己寫成當世無敵的存在了,還有你們什麽事?”


    他整理著身上的衣服,正色道:“我要是真給你這麽寫,寫了也是白寫,什麽叫不合大道,癡人說夢,知道嗎?”


    楚惜白笑道:“蒲鬆濤,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楚惜白是立誌登上傳說之中天人第五境的男人,我以後成為第五境強者,也不過是個時間問題,你憑什麽說我不合大道,講我癡人說夢啊?有你這樣做朋友的嗎?”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我看你是想跟我割袍斷義了!”


    蒲鬆濤大笑開口,兩人關係似是非常好,他竟不曾道歉,反而開口揶揄楚惜白道:“那老夫問你啊,未來的第五境高手,你現在是什麽境界啊?”


    楚惜白被蒲鬆濤這樣一噎,隻得說道:“目前還是小天人境,但不及小步無以至千裏,泰山不擇細壤方能成其大,我……”


    蒲鬆濤嘲笑說道:“老楚,你還是省省吧!與其讓我幫你寫成個第五境的超級高手,還是讓我幫你寫一位外秀慧中的良緣美眷來得更切實際一點!”


    楚惜白被蒲鬆濤這麽一說,頓時搖頭說道:“瞎說八道。男子漢大丈夫,不成大業,何以家為。此事你休要再提了……”


    他擺手說道:“你覺得我要是想成家,還會沒有佳人願意嫁我?這不是……”


    蒲鬆濤毒舌笑道:“嗯,這誰說得清呢,說不定你喜歡男人呢!”


    楚惜白做了一個無奈的手勢:“老蒲,你當年被趕出上清學宮,你這一張破嘴,居功至偉啊!”


    蒲鬆濤大笑說道:“你也就被你們兵夫子管了這麽多年,改了不少,否則的話,咱們彼此彼此!”


    楚惜白忽地想起一件事情,開口問道:“算了吧,我也不要你給我什麽補償了,劇透一下行不行?”


    蒲鬆濤疑惑不解道:“我要我劇透什麽給你?你還會對我說的書感興趣嗎?”


    楚惜白一拍大腿,他笑道:“你還別說,你之前講的那些個破爛評書,我是不愛聽,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你這次講的這個叫什麽傳來著……哦,穆風傳,講的真的好!”


    沒等蒲鬆濤開口,楚惜白已是說道:“你曉得吧?你說書的影像被拓進留影寶珠裏,一顆珠子能賣一千文績墨點,他奶奶的,隻接受墨點交易,仙晶捧著都買不到。老鼻子值錢了!”


    蒲鬆濤正無語,楚惜白已是從懷裏摸出一顆寶珠,對著蒲鬆濤晃了晃說道:“我要是知道你講的這麽好,昨天就肯定來現場聽你講了,哪裏犯得著花上一千個文績墨點?”


    蒲鬆濤啞然失笑:“你的意思就是,責怪我沒喊你咯?還是說,你是來跟我炫富來了?花了一千枚文績墨點,買了一個拓了我說書的留影寶珠?”


    楚惜白嘖嘖說道:“這不是心疼嗎?來來來,給我劇透一下,穆風他到底……”


    蒲鬆濤沒等楚惜白說完,就開口打斷道:“穆風沒死,好了,劇透完了!”


    說完,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你要聽,你就自己出去聽我講好了,偏要拉著我在這聊天,外麵宴春酒樓裏裏外外幾千號人都等著我呢,你自私不自私啊!”


    楚惜白似是本來還想套一點關鍵劇情出來,哪裏知道一句話就被蒲鬆濤給堵死了,他一臉憋屈模樣,最後好不容易想了個刁鑽的問題。


    “好了,那我也不要什麽酬勞了,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


    蒲鬆濤隻得點了點頭,滿臉無奈地看著楚惜白:“小兵聖,還請你快點。你要是再拖我幾刻鍾,外麵的客人說不定就要砸宴春酒樓了!”


    哪裏知道楚惜白劍眉一豎,厲聲道:“他們敢,你叫他們砸,叫他們試試看,誰敢砸!”


    那叫一個英武霸氣,他轉過頭來,看向徐語嫣緩緩開口問道;“《穆風傳》裏麵的穆風是有原型的吧?誰是他的原型?”


    蒲鬆濤微微一愣,他似是沒想到楚惜白會問這樣的問題。


    他笑了笑說道:“有原型,不過啊,你別想知道是誰了。”


    哪裏知道楚惜白的強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這不行!這種人我一定要去膜拜一番的,你今天要是不說出來,你今天別想走出這個屋子!”


    看到楚惜白那一副撒潑的模樣,蒲鬆濤隻得無奈地說道:“你要是知道了,怕你不相信,以為我誆你呢!”


    楚惜白一臉堅定地說道:“哪怕你告訴我,這原型是咱們上清學宮裏看門的老大爺,我也信你,成了吧!”


    說著,他催促道:“好了,別他奶奶的賣關子了,外麵幾千好人都等著你說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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