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眼的時候,九音正在房簷上眯覺,並不曾發覺屋中那人醒了還是死了,直到屋中傳來了一串咳聲,才反應了過來。趕緊瞪大貓眼從半天的窗棱裏看進去,就見那青年男子果然已經醒了。他本正在咳嗽,可當她的貓眼才落到他身上時,那男子卻敏銳地發現了她的注視。


    一眼盯過,發現竟然是隻有些眼熟的花貓!


    楞了一下,想起來了。仿佛在他昏過去以前,也見到了這樣一隻花貓。不過一隻花貓,還是象她這樣個頭幼小的幼貓,有這樣的靈性總出現在他麵前嗎?他興味的放出神識去探查,可這貓卻是立時渾身打了一個寒顫。雖身上沒有半分靈氣,可卻似乎是隻很聰明的貓。


    男子微笑地衝它招了招手。雖是病中,卻頗有幾分風流之態。


    這是叫她過去嗎?九音眨了眨眼,尋思著是不是要過去時,正屋裏那姓尹的老頭卻已然聽到動靜走了過來。


    進屋前,抬頭掃了一眼簷下,然後漠然的走了進來:“你醒了?”


    那年輕男子本正在瞧這貓,他雖聽到隔壁有動靜,但因知那人身無靈氣,所以並不在意。可是當這老者走到他的麵前後,年輕男子卻是一下子凜然起來了。這個老者不尋常!他身上是有沒有絲毫的靈氣,可是那雙眼睛卻沉穩得不似一般凡人。略是思量,便拱起了手:“可是老丈救了我?”


    尹老頭嗯了一聲,卻不多言,過來直接搭上了他的脈。行止從容間,竟連半分防備的架式也無。年青男子更為謹慎,由他把脈。期間,他悄悄的用靈氣去探這位老者的身體,可是……他的靈氣才碰到這老者的衣衫,脈間的指壓便極輕重地重上了一分!


    年青男子笑了:“前輩好高妙的斂息術!”


    斂息術?


    那是什麽東東?


    九音不解,又因直了半天身子未免有些累,便索性換了個姿勢趴了一趴。動作很小,可那年青男子卻仍是發覺了。抬頭瞅瞅那個似正在打困的花貓,眼中全是好笑:“前輩不凡,連家中飼養的貓都格外的聰慧。”


    他連誇兩句,分明便是想逗這老者說話。可這老者卻是根本不搭他的腔,一個勁地在那邊認真把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才收了手,而後翻起了鬆垂的眼皮瞧這年青人:“你身上的傷不宜走動。背後可有追兵?”


    年青男子眉頭蹙了一下,老實講了:“或許有兩三個。”


    “那你便不宜在此地久留。這裏全是凡人,若動起手來,他們必死無疑。”


    老者語氣冷然,可話中之意卻全然皆是對此地凡人的維護。年青男子明白,隻是:“晚輩確實不宜走動。若是……前輩不嫌麻煩的話,可否將晚輩帶往別處?晚輩不敢勞動前輩白費功夫,願以千枚靈石交換,如何?”


    啥?


    靈石?


    聽得快睡著的九音在聽到這字眼後,一下子清醒過來了。


    靈石?


    那不是修真小說裏才有的東西嗎?


    等等,修真?在天上飛著打架,然後流了好多血也死不了,還能在這裏玩什麽前輩後輩,還有蝦米斂息術?九音激動了,她居然活著見到了一把修仙。


    說實在的,這年頭仙凡戀有毛好玩的?那注定不會有好結局的戀情,壓根一開始就不要玩好不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結果糾結得自己半死,害了別人也半死。有啥意思?


    九音對那種事一直沒興趣,但是對修真,她有興趣。通過自己的努力變強變強再變強,見到不同的世界,奇異的生物,煆造出各種各樣的神兵。簡直是網遊頂峰,人生高端有沒有?


    隻是曾幾何時,那不過是小說中的字眼,可現在卻變成了活生生的現實,怎能不讓她激動?


    *


    貓這種東西,隻要精神一抖擻,那條軟綿綿的尾巴便再也柔軟不住,興奮地豎了筆直。年青男子看得直接噗笑了出來:“前輩,你家這貓實在有趣。”


    他本一直在等這前輩的回複,不想人家卻是半句話沒有。小有尷尬,幸得有這貓兒解圍。但是可惜了:“這東西不是老夫養的。”


    咦?竟是無主之貓嗎?男子興然,一揚手便抓向了那貓。九音隻覺得身上一輕風過,然後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飛到了那男子懷裏。摔在棉被之上,並不疼。可是天生的警覺卻是讓她渾身的尾巴毛尖都豎起來了。那男子看了忍不住去戳這貓的尾巴,結果這小貓竟然直接一爪子撓了過來!


    隻是:這小貓爪子隻撓到半中間,便停下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一雙貓眼瞪得更圓,死死地盯著他。


    年青男子看了深歎:“前輩,這東西應該不是個俗物吧?”


    這小子在套話,尹老頭知道。不過關於這隻貓……他其實也有些在意。這貓自在村中出現後,便時不時的過來轉悠。不偷吃,不胡鬧,隻是找個地方躲困。原也無恙,可有一次竟然讓他發現這小貓竟然躲進了九兒的被窩裏……


    難不成,這小東西竟是發現了什麽?老者自此對它上了心,可是不管從哪裏看都看不出這貓有任何異樣。除了,這小東西三四年了一點個頭都沒有長!普通的凡貓,別說三四年,三四個月便足以從幼貓長成大貓,三四年便都要老了的。可是這個小東西卻一直都是小小嫩嫩的幼貓模樣。若不是品種如此,便是深有來曆了。隻是尹老頭在它身上也試過很多次,卻從未發現它身有任何靈氣的征兆。反正它一直沒什麽動作,也便沒有多管。可今天……“你若是喜歡,逮到身邊養著不也就是了?”


    什麽?


    九音不可置信,可那年青男子卻已是將它笑著抓了過去。一邊玩弄一邊笑著與這長者商議:“既是前輩所賜,晚輩自然承受。這樣好了,前輩不如便以我傷重為由,帶我出山如何?相信以前輩的手段,不難把我偽裝成一個凡人。至於以後的事……晚輩一切聽前輩吩咐,可好?”


    *


    就沒見過這樣的!


    第一次見麵居然便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給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這小子看上去不象個傻子啊。九音對這小子的意見很大,可是很快她就發現了。這個青年男子總在以一種探究的神態瞅那老頭,眉眼間的探索讓九音漸自悟了。這小子莫不是發現了什麽?難不成,他和這老頭有舊?亦或者,即使不是有舊,同是修行之人的他們卻沒有象小說裏寫的那樣殺人奪寶,反而照拂幫助。這本便說明了其中有些蹊蹺。這青年這招看似魯莽,卻實在是兵行險招又膽大心細的一記妙招!


    看來她今後,有的熱鬧看了啊?


    那老頭行事十分利落,聽完年青人的話後便出門了。不到一個時辰,九音便聽到了門外傳來了一堆人的腳步聲。青年男子聞聲後立馬倒下裝死,至於九音則被他緊緊地抓在手心裏,蒙在被中。什麽也看不見,隻覺得身下的褥子讓抬了起來,然後又放到了一個什麽地方。等了許久後,又有什麽被放了進來。然後……車,便動了。


    開始半天,還聽到車外麵有村人的話講。可半天過後,那聲音卻是消失了。之後的路上,車外便隻剩下了那老者一個人。至於車內,則躺的是一個昏迷不醒的五六歲女童,一個半歪在棉被上的青年和一隻百無聊賴的貓!


    如此情形一直過了將近半月後,他們在一個渡口停了下來。老者背著孫女上了船,至於青年則晃晃悠悠的跟在身後,臉色青白,一副病弱書生的德行。


    當然,提及此事,九音便不得不意外。在這個‘神仙’所謂的‘乾坤袋’中竟然裝了許多套風格不一的凡間衣裝。上船時他是病弱的書生,下船不久後卻變成了一個衣著華貴的公子。而且這家夥不隻是衣服變了,連臉上的模樣都一直在變。而他每次變模樣之前,都會吃一種黃豆大的小藥丸。


    “好奇?這東西叫易顏丹,吃了它就可以變成另外一種模樣。小貓兒,你想來一顆嗎?”青年笑著捏過一顆過來逗貓。結果,九音自然是很有氣節的扭頭離開。她老人家從人變成貓已經很慘了,再吃上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萬一變成隻老鼠,她還過不過了?


    如此這般一直持續了半年後,他們終於在一個極大的都城落腳下來。比較偏僻的一家客棧裏,一家‘四’口關門度日。那青年在路上什麽也不做,可是到了這裏後,卻是在進門之後,便在房間各處插下了許多小旗子。從那以後,九音便被困在這裏再也出不去了。而那青年,則開始日以繼夜的盤膝練功。


    他的坐姿與武俠片中的那些模樣並無區別,可是內功應該是不同的吧?否則為什麽沒見李連傑結成金丹?但這內功到底是怎麽練的,從外麵可就真看不出來了。她作為一隻貓,能看到的隻有這青年在運功時分,額角上身上不斷滲出的汗珠。他的表情時而舒緩時而猙獰,有時臉上是白的,有時臉上卻會發出紫、青、赤、白各種顏色來。


    是在療傷吧?


    不過他療傷為什麽不吃藥啊?


    九音在奇怪這個,卻不知那青年雖然喜歡逗弄這隻花貓,可正經吃藥時卻是每每避著它而為。甚至哪怕行功療傷時,也始終分了一抹神識出來觀察著這個小東西。結果,不好不壞。


    這貓果然稀奇!見他行功居然會好奇地盯著看。可是也便隻是看看,完後便又找地方消磨時間去了。或在屋子裏上躥下跳,或幹脆找個地方磨爪子。


    至於吃食……他剛上路時便強壓著塞了它一顆辟穀丹。普通人吃了這東西,一顆頂得上三個月不飲不食。可這小花貓卻是從吃了那藥開始,整整半年了再沒有吃過任何東西。而且,居然也不嘴饞?在路上時,青年抓過一隻老鼠給它,結果這貓看見老鼠竟是直接嚇得鑽進了他的被子裏。給它條活魚,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如此行徑,確實不象是個凡貓。


    可如果它不是一隻普通的凡貓,又會是什麽呢?


    *


    青年的傷一直在屋中養了整整一年後,總算是恢複大半。當冬天終於過去,大地又開始萬物複蘇之時,這青年終於出屋了。他向這位老者提出了辭行,並將一個黑色的袋子放在了老者麵前。


    那裏麵放的是不是一千塊靈石,九音不知道。但她卻瞧著那尹老頭連眼風都沒往瞟一下,便直接把那袋子塞到懷裏了。


    沒有一句廢話,揮手仿佛就可拜拜的作派,讓青年的額頭不住的起跳。但他一向沉穩,做事並不急切,所以便沒有再說廢話,直接扭身走人了。當然,他在離開前還不忘帶上了這隻小貓。


    先以凡人之態離開都城,然後便在一個風黑月高之夜,一躍飛到了空中。腳下一枚兩尺大的梭子模樣的東西,大半夜的看不出材質,卻似乎能感覺到這青年在躍上此物後,速度變得更快。


    一路直朝西北,日夜兼程。隔個三五日,那表年才會落到地麵打坐一番,用以恢複靈氣。第二日再上飛梭時,腳下萬物便又如白雲蒼狗一般,兼隙而過。那速度,九音大概估算了一下,時速怎麽也上了五百了。可即使是如此的速度,他們也在飛了將近一月後,才到達了目的地。


    一所一眼望不到邊的雪山群峰!不知有多少座山,更不知綿延多少裏,隻知道放眼望去,整個世界除了天際之藍便剩下了一片雪白。越飛往內裏便越覺得如是,甚至飛了半日再回頭觀望時,便連之前凡間的景象也再看不到。四周全變成了一副相同的模樣,天地間除了天地,便連東南西北也再尋不到。


    青年在看到冰山時的速度便放了下來,之後又飛了近一日的光景,才在日暮西垂之時,終於看到了別樣的風景。那是一處隱藏在無數冰峰中的青蔥世界。一大片耀眼的白,在繞過一個巨大的山峰之後,開始出現了青綠,然後便是一重接一重,深淺不一的綠。如同大小不同的綠寶石一般,鑲嵌在了一片朦朧的玉版之上。


    那玉版的白如同周遭的雪色一樣,晶瑩明亮。乍看之下似乎並無區別。可是當這青年將一道靈光打入其中後,那玉版的顏色卻是開始逐漸變淡,淡到最後竟似變成了一團霧氣。


    那青年便從那霧氣之中飛了進去。而當周遭的霧氣終是消散時,再落在九音眼前的便是九座筆挺入雲的高大雪峰,以一種似有規律之態,通天指地之姿屹立於天地之間。它們周圍也散落著無數雪峰,有些峰高也十分卓然,隻是再高也不曾象這九座高峰一樣,竟直直的高入到雲霄中去了。而在這些無數的雪峰之間,便有那適才所見的點點青綠隱身其中。在這裏,平麵上看去似是冰雪的世界,可在那冰雪之中卻仿佛蘊藏了無數的生機。


    九音看得欣喜,一雙貓眼瞪得前所未有的滾圓。


    青年男子看得失笑,摸了摸它的頂發:“喜歡這裏嗎?告訴你,這裏便是西北大昆侖山內唯一的修真門派,玄天宗。你看,那裏便是我玄天宗的山門。”


    他們落下之處乃是一所小峰之巔。適才光顧看了遠處風光,不曾細看近處。如今在那青年的點指下,九音才看到,就在這所小峰內圈,竟是一片看不到底的深澗。澗中雲霧滾動,深不見底。卻有一隻兒臂粗細的鐵鏈橫懸於此峰與對麵一處平台之間。輕輕滑掠而過,便到了那平台之處。抬眼相看,便是一所巨大的山門立在其間。模樣顏色與周遭雪域一致,卻獨有三個大字放著金光!


    正是這青年適才所說的——玄天宗!


    進入山門之前,所有的景致都是如隔霧觀花一般,時隱時現,看不真切。可待進入這山門之內,門中景致卻是一下子清晰起來了。先是一片大得足有五十個足球場大小的空地,上麵不知多少穿著青黑兩色袍子的男女在舞劍比鬥。而在這平台的左右兩麵,是兩所巍峨莊嚴的巨大宮殿。


    這青年先去的是東殿。此殿與西殿一樣,共有三重。材質皆以白玉為質,偶嵌金木。遠看富麗堂皇,近看之下精致華美。殿匾之上,四個大字“執天任事”


    這就是傳說中的執事堂了嗎?


    九音很有興趣,乖乖地窩在青年的懷中不動。而這青年在進入山門後便再也顧不得與她說話,來往穿梭之人與他相熟者似乎很多,紛紛招呼:“長空師兄,你回來了?”


    “這回遊曆如何?”


    “長空師叔,劍穀的煆金師叔最近鑄了一把好劍,我們賀一堂已經搶來了,有空過來看啊。”


    這些人當中,有的與他穿的衣袍一樣,都是青袍。可這小子的衣邊上卻滾著一圈銀色的鑲邊。但與他打招呼的人當中卻多半沒有。有的甚至穿是黑色的袍子,衣料看上去便比他這樣的要低上幾等。這中間難不成還有什麽等階之別?


    九音想的是這些,可這個叫長空的青年卻是在進入執事堂後,直接向其中一個黃臉的修士揖禮,而後急急問道:“淡藤師叔,不知一謹真君出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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