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削,豎劍,刷刷兩劍,土崩石飛間一處平台便已在半山腰中建立。


    當時九音還不明白師父這是要幹什麽?隻是發現師父竟然在那新削的台子上練起劍來了!


    從劍招上來看,似是入門弟子都要學的九宮玄天劍,一共九九八十一式,是門中最簡單的劍法。她早便練會了,而且並未發現任何特別之處。可是當今天,師父在她麵前演起這套劍時,九音卻發現此劍法竟然還有這樣多玄妙變通之處。


    往日,扶疏總說她隻會照著劍譜練,不會變通一下如何如何的。她也想變,可到底怎麽變卻是總想不通。可今日在看到師父練劍的過程中,許多之前她死活也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便豁然開朗起來了。原來扶疏口中的劍招之變,不是要變劍招本身,而是可以變它行走的方向,變幻的次序,甚至是手腕間的輕輕轉動都會讓一套劍法在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


    元嬰修士練劍,她隻敢遠遠地站在雲頭上看著。兩隻眼珠子卻眼錯不敢動,可一對手腕卻已然忍耐不住,跟著師父的行劍方式不斷地變化。


    她看得入迷,是故根本就沒有發現,隨著一謹真君劍招的飛揚,那原本光禿禿什麽也沒有的山壁之上竟然漸出浮現出了一所雕花亭閣的門臉。而之後,伴著一謹真君逐漸近壁的劍式,那亭閣之內漸自生出了一間一間又一間的套屋,便連其中的榻床案幾也一一出現。


    這離宮峰因地下火脈沸騰,所以山體諸石一概全是深紅之色。若自然隨意,自然看不出什麽美景。可若由利劍整切而下,潤以靈氣,滋於靈秀來後,那樣的顏色卻是成了天然的裝飾。再加上那一張張雪白豐盈的獸皮被切得整整齊齊得安置在長榻、架床,凳幾,蒲盤上後,那自然而成的屋舍中便開始有了幾分人間的富貴。


    隻是一謹真君停下手後左右看了看,還是覺得不滿,故,便一指傳訊符彈出。半個時辰後,便有一名四旬左右的端莊築基女修捧著一堆東西走了進來。這裏擺兩盆鮮花,那裏布置幾處紗幔。瓶壺觚盞樣樣件件都是精致上等的物件,而且色係雪白清透,與屋中原本的飾物竟是一個風格。


    九音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她感覺她現在就和在做夢一樣。自她記事以來,從未住過這樣好的房子!從未有人這樣對她費心!爺爺不理她,外人更視她如無物。扶疏算下來是對她最好的一個了,可是他也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忙。況且他與她一樣,都是低階弟子,便有心幫她也沒有多少餘力。而雙弈也好,方庭也罷,他們對她是同門,是朋友。他們都很好,可是再多的好都無法與眼前的這一切相比。


    這個師父在以他最細致的心態來照顧她!


    她在離宮峰沒有住所,他就親自給她雕琢出一間精美的屋舍。她是一個女孩子,理當該有更溫暖柔和的裝飾。他不會,但他可以讓別人來弄。甚至於,在那位師姐離開後,師父居然還在她的這間屋舍之外設下了一處憑欄界!


    這憑欄界乃是結界中比較特殊的一種,它有防禦隱形和匿靈的三重功效,但卻並不如這世間許多陣法那樣需要靈石陣旗等物來支持。它需要的是施界者對陣法的了解,以及對五行之術的透徹了解和對靈力強大的控製能力。憑欄界一旦施放,那麽便除了施界者本人外,再他人可以輕易打開。這樣的結界一般隻存在於結丹以上修士的洞府。可是,師父卻給她設了一個。而要出入其中,則需要施界者本人以精血所刻的一枚靈牌。


    師父這是要她居住在此,安然無憂嗎?


    九音的心暖得象是要沉進了這世上最妥帖的溫泉。小小巧巧的一枚雪白玉牌,被雕成了一朵五瓣梅的樣子。九音從師父手裏接過它時,手都是顫的,眼圈忍不住的發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隨時都要掉下來。她不想在師父麵前哭,她一點也不難過,她很歡喜。可是,可是……她今天所得到的一切,實在太過讓她歡喜。她開心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小徒弟這番懸然欲泣的樣子,也讓一謹真君有些不是滋味。伸手出來摸了摸這孩子的頂發,本想聊作安慰的,卻不想小徒弟卻是一下子再也崩不住了,過來扯了他的袖子便是大哭了出來。哭得嗓子都要啞了都停不下來。


    一謹真君看著自己濕嗒嗒的袖子,無語望天,收一個女弟子,是不是錯了?


    *


    不過好在,這個小弟子哭鼻子的時候也隻有這一天了。


    從第二日起,一謹真君便開始正經教九音劍術。他並不似修真界大部分師父那樣,讓徒弟先自行揣摩,然後再行指點。或者是讓弟子在旁邊練習,為師的從旁指教。他的教法是持著一把木劍,立於本地之上,讓徒弟和他一起練。


    從門中最簡單的九宮玄天劍開始,一招一式,緩緩而來。他不急,他的招式慢得出奇。可一起一落間卻似乎有一種奇妙的韻律。讓你跟著他一起練劍的同時,那不由自主的進入到了一股空靈冥想的境界。練到深迷之處,竟覺得天地星辰皆在顱頂之上,可周身四界卻已然空無一物。


    你的心中什麽也沒有了,隻一個人在虛空之中與劍為戲。你是在舞劍,又似在武劍,你練的或許是劍招,卻又或許是你以劍招來繪出天地間你所鍾愛的一山一水一木一物。劍尖所到之處,心意便是靈通。劍勢再緩又如何?劍勢越緩,那劍身上所轉動的每一絲韻律,每一點變化都更加讓你感悟清徹,了然於胸。而你若想讓它快,那麽隻要心意歡動,那麽便會是身如雀羽,急馳如風!


    她沉迷其中,不知晝夜,是故九音根本不知道,在她入得此道後不久,一謹真君便沒有再行隨練。相反,他收起了劍式,反手將一尾長琴端在了身前。他的指間彈出無數樂曲,而不管他彈出何意,他那個已經深入劍意之中的小弟子竟然都可以隨著他的樂曲起舞。將一套九宮玄天劍,演出萬種滋味,千般風情。


    這樣的悟意,讓一謹真君大喜過望。便將這以琴禦劍之術,一層層疊加地施展出來。直耗到這孩子靈氣用盡,直接昏倒才算做數。


    隻是之後,一謹真君卻並沒有將這小徒弟安放回屋榻之內,而是將她放進了山腳後林深處的一眼寒泉之中。


    *


    離宮峰是地火相助不錯,可物極必反,在這離宮峰至陰至寒的方位,便不知何故生出了一眼寒泉。隻有三尺大小,深也不過才半丈左右。可是那溫度卻是冰寒刺骨,遇氣成霜。


    九音本已經累得昏睡過去,可是在被扔進池中的那一刻,卻是立馬清醒過來。撲騰得便要往上衝去,卻不想耳邊傳來了師父的話聲:“將這顆避水珠含在嘴裏,然後在水中行功運氣。”


    居然還可以這樣練功嗎?


    九音不明所以,可是師父的話卻是必要聽的,便乖乖將一顆桂圓大小的藍色寶珠含在了嘴裏。結果,不到兩息的時間周身便出現了一個透明的結界。它將她嚴嚴實實的包裹在了其中,那些冰寒刺骨的水再也碰不到它。可是那絲絲縷縷的寒氣卻仍然在不斷地往進滲透。逼得她不得不全力運功凝神,將天地間的靈氣盡數吸取過來,讓它們在她的體內遊動,帶來溫暖舒潤的感覺。


    曾幾何時,她每次行功都是這樣的。可是這次那些本該溫暖的靈氣卻變成了冰冷。它們鑽入她的肌膚時象萬把鋼針一樣,她疼,她痛,她全身都要因為不斷痛入的冷氣而麻痹。


    可是,師父的話卻是再度在耳邊響起:“修士體內一般來說隻有一種靈氣,因男女而分陰陽。但孤陽不長,孤陰不生。純陽或純陰體質的男修和女修對於修士來說是奇寶,可對他們本身來講,卻未必是好事。若遇不得合適功法,便隻有通過雙修之法來緩解體內過盛的陰陽靈氣。可別人體內的靈氣,在進入自己體中後,卻因為被不同的氣澤所滋生的緣故,會相互抵消到一部分。如此一來,所帶來的助益便不那樣明顯了。故為師在研究了多年後,研究出一套獨特的行功方式。那就是借助陰陽池水,以極熱極寒之氣來在體內人工造出陰陽二氣。你如今受的苦,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你快速晉階的動力,所以,九音,為了成仙大道,你就咬牙受著吧!”


    行!為了成仙,還有什麽是不能忍的?


    九音咬牙在這池中堅持了一天一夜,直到體內靈氣全部充滿後,才爬了出來。卻不想,她才從寒泉中爬出,便被師父回手扔進了一口正在不斷加熱的巨大湯鍋之內。這次被她含在嘴中的換成一種紅色的避火珠。可避火珠可以避免她被外火所傷,卻擋不住那隨著靈氣了滲入其內的灼熱氣息。


    自此後,冷與熱,生與死之間的掙紮便自此後成了九音每次練劍完後的功課。雖然在初時三年中,她感覺不到任何的進益之處,隻是憑著一腔信念在堅持。可是,當三年之後,她體內的陰陽靈氣調和到了一個平衡的節點後,卻在一次行功時,九音發現,她的體內竟然有了兩股不同的氣息。它們在她的丹田之處如太極陰陽盤般不斷地旋轉滾動。她看不到她丹田處的任何異樣,卻紮紮實實地能感覺到那兩股氣息在她行功時的動作。那似乎是一種自然,而當自然成就了習慣,那麽,便連她在結束行功後,那兩股氣息都會再運轉很久,才行結束。而這行功的餘韻,初初時分不過是一半個時辰,可到第十個年頭上時,卻已然可以堅持四個時辰。哪怕這四個時辰裏她在幹的事,隻要不是施放靈氣的那種,她身上的筋脈就還在自覺地吸收靈氣!


    而這樣的方法,讓她在十年之內竟然一舉從築基一階,進入到了築基三階。


    十年的時間滿進兩階,這速度實在是快得超出想象了。九音十分歡喜。可她的寶貝師父卻是在她已經如此歡喜的時候,還不忘再給她重重地加上一喜,那就是:“你沒個趁手的兵器實在不是個象樣的事。這樣吧,明日起,你就陪為師入劍穀。煆金和沉穀總說你在鑄劍上頗有悟性,那麽就當著為師的麵,鑄一把象樣的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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