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今年的雨水較往年多,像多愁善感的淚,流也流不盡。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有什麽新信息再聯絡我!"榮靖毅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前,掛斷手機,眉心緊蹙,深深歎了口氣。


    藍素的死,查不到任何可疑,無論派什麽人去查探,回報的消息都是一樣——藍素死了,大麵積燒傷和一氧化碳中毒,送醫當天不治身亡。


    她的死亡證明書上有搶救醫師簽名,火化的火葬場手續也規矩齊全,骨灰是大哥榮靖軒來領走的,因為暫時聯係不上她的家人。


    榮靖毅閉了閉眼,她的家人向來隻關心她給家裏寄了多少錢,對她的健康和生命安全是不會在意的。


    藍素短暫的一生,得到的溫情太少太少了,死後的安寧反倒是彌足珍貴的。


    可是那個紅衣女子,噢,舒嫻,真的隻是一個巧合嗎?


    怎麽會那麽像呢,太像了...


    他也托人去找這個女人,可是這城市裏能查到叫這個名字的女子都不符合她的特征,極有可能這隻是一個譯名,Suzie才是她的本名,她不是中國籍,至少現在不是。


    可是她沒有提過姓氏,要查也是大海撈針。


    她就這麽消失在人海,可是他心頭縈繞的異樣感覺卻久久不散。


    他想起她手中捧著的蛋糕盒,蛋糕被汙水濺濕時她眼裏明顯的失望,腦中有了主意。


    她如果是那個蛋糕店的常客,那麽他到那裏去等,總會再碰見她的,雖然這個方法很笨,守株待兔,但隻要能再見到她,從她的身份入手,應該就能從另一個角度探知她與藍素那麽相似的原因了。


    每天下班就去蛋糕店門口等,等了整整十天,再也沒有見她去過。


    他也會想,是不是弄錯了什麽,可又實在想不出到底錯在哪裏,除了繼續找尋繼續等待,他也不知還可以做什麽。


    辦公室的門被叩響,進來的人是榮靖軒,剛才的公司高層會議上,他耐心冷靜地聽著老家夥們的抱怨和擔憂,末了隻是語氣淡然而堅定地說道:"今年已經過去三分之一,年底的收益和分紅靠的是在座各位的努力,而不是處在高位的某一個人。季度財報我是看了的,沒有達到預期,不過靖毅說他的責任占了大半,我就姑且再看一季,倒要瞧瞧咱們榮氏是不是紙老虎,真正的董事長回來接手反倒適應不良了!"


    高管們紛紛噤聲,抱著電腦和本子小心翼翼地撤了,榮靖軒看著弟弟笑了笑,"我還有個電話會議,等會兒再來找你聊!"


    榮靖毅很少感受到大哥的威儀,這一刻他卻覺得在這個氣宇軒昂,進退有度的男人麵前,他還像個孩子。


    "大哥,坐吧!"榮靖毅用一旁的咖啡機衝了杯咖啡給他,這是他的私藏,意大利進口的咖啡機,蘇門答臘咖啡豆,他們嗜愛咖啡的兄弟幾個應該都會喜歡才是。


    可他隻是輕輕抿了一口,沒有太多讚許的表情。


    "不好喝?"


    "不是,隻是我適應了另外一個人的手藝!"


    又是這個表情,榮靖軒的眼神放柔,唇角微揚,是上回提到妻子的時候出現過的柔情。


    "大嫂...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收服了你的味蕾,還收服了你的心。"印象中,大哥很少稱讚別人的手藝,尤其他嗜甜,可越是這樣他對甜度的要求越精準,多一分嫌多,少一分不夠,靖琪那樣好的烘焙功力在他眼裏都隻是勉強及格,而秘書們衝泡的咖啡...似乎隻有當初藍素衝的能讓他舒展眉頭。


    是啊,素素那麽聰明上進,這樣的小事是難不倒她的。


    關鍵在於有心。


    "嗯,她是個蕙質蘭心的女人,有時候有點小小的調皮!"榮靖軒並不避諱談起妻子,他並不覺得她的幸福見不得光。


    "什麽時候帶她回家來,爸媽也很想見見她吧!"


    "不急,總有機會的,爸媽最近也忙,公司事情又這麽多,我們大家都適應一陣子再說!"


    榮啟智夫婦有誌於像沈達夫婦那樣,退休後來個環球之旅,如今正跟沈家二老商量著去愛琴海旅行。公司的事交給他們兄弟倆,也有些阻滯需要排除,的確不是合家團圓的好時機。


    榮靖軒不再多說什麽,打開筆記本,跟榮靖毅談起公事。他是認真專注的,也是毫無保留的,榮靖毅有時候都不由思忖,這樣龐大的家業、總公司的頭把交椅,他為什麽就可以一點都不心動地放手給他?


    過去的那四年,靖軒恪盡職守,似乎都隻是在等把這一切交還給他的這一天。那些豪門爭鬥,手足相殘的戲碼好像在他們這裏隻是戲劇中才會有的情節。


    古有帝王為美人,可以不要江山,難道大哥也是這樣嗎?


    他的心願就隻是跟妻兒到澳洲開一個牧場,輕鬆歡喜的度過一生?


    榮靖毅羨慕他,那樣的日子,他也想擁有,可是他愛的人早已不在身邊了。


    日暮西山,兩人的公事才算談完。榮靖軒走出辦公區首先就是撥通手機上最熟悉的號碼。


    "小嫻,你在哪裏?點點也在你那嗎?嗯,我來接你,晚上想吃什麽..."


    他的幸福迫不及待,而榮靖毅安靜地抽完一支煙,收拾好東西繼續去那個蛋糕店門口等。


    很傻對不對,他等的是別人的心血來潮。


    舒嫻坐在花的海洋中間,長形的工作台微微有些淩亂,她手指翻飛輕舞,偶爾停下來略作思考和審視,一件花藝作品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


    穿著碎花小裙,別著蝴蝶發卡的小姑娘在一旁的角落玩得不亦樂乎,手邊都是些廢棄的花枝,她學著媽媽的樣子插進容器裏,看起來像一幅抽象的塗鴉。


    舒嫻抿嘴笑,就由著她去,這孩子平時活潑好動,但是在她工作的時候絕對乖巧聽話,不會來打擾她,說起來這也都是靖軒的功勞,父親在一個孩子成長中擔任的角色真的是很難替代的。


    門上的感應門鈴響起歡快的樂曲,她正好想到的人推門進來,看到一大一小還在忙碌,彎起唇一笑,把脫下的外套掛在一邊道:"這麽晚了還在加班加點,有什麽是我可以為兩位女士效勞的?"


    "爸爸!"點點已經扔下手裏的花葉奔過去抱住靖軒的腿,隻顧著撒嬌,手上來不及擦掉的水和泥全都抹在了他筆直熨帖的西褲上。


    榮靖軒毫不在意,抱起女兒逗她樂,父女倆笑成一團。


    "還有最後一步就完成了,靖軒你和點點等我一會兒哦!今天店裏的小姑娘請假了,隻有我一個人,做完這個插花我還得把店裏收拾一下,要不你先和點點去旁邊的餐廳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啊,我很快就好!"舒嫻知道他每天工作量大,有時午餐都沒法好好吃,這個時間一定是饑腸轆轆了,她舍不得他和女兒挨餓。


    "不要!媽媽,我們等你一起去!"


    榮靖軒放下女兒,她跑到舒嫻身邊,拉著媽媽的衣角撒嬌。


    舒嫻無奈地看了老公一眼。


    "女兒都發話了,我也隻有照辦的份!"他走到工作台邊,看了看她,又低頭看她的作品,"嗯,人比花嬌,插花很漂亮,不過還是比不上插花的人,如果吃飽喝足了應該會更美!"


    "貧嘴!"舒嫻嗔了他一眼,他卻已經挽起袖子忙活開了,她剩下要收拾店麵的活,他見她們做過,操作起來也不是那麽難的。


    穿著HugoBoss襯衫的男人抱著裝滿鮮花或者枯枝的桶在貨架間穿梭,沒有工作服和圍裙,汙水很快濺濕了他的褲腿和襟口,額上有密密的汗珠,俊朗的貴氣和手中的體力勞動有點不協調,他卻甘之如飴,女兒就像個小尾巴跟著他轉,恨不能變成個考拉掛在他身上。


    她到這個花店來工作,純粹是不想在家做一個閑的難受的富太太,花店擴張業務,需要專業的花藝師的作品來滿足更高消費層次的需求,她在澳洲時學過的花藝恰好能派上用場,何樂而不為呢?


    靖軒一向支持她的選擇,隻是在拿到那份聘用合約的時候微微皺了下眉。


    這家花店的業主,叫賀靜書。


    舒嫻以為會有什麽不妥,但最終他還是同意了,他說喜歡看她認真專注做一件事的樣子,很美,很性感。


    她說,我也是。


    他認真工作的模樣也讓她著迷,最開始的時候,她有錯覺,仿佛透過他的身影看到的是其他人,可是到底是誰,她說不上來。


    但後來,直到今天,她百分之百地肯定,她眼中看到的就是榮靖軒,是她的丈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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