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業統考,終於是正式到來了。


    易昕很早就到了三年級的教室。為此,她專門請了一段時間的假。由於她平時品學兼優,又是一年級新生,倒也沒有人會將她請假的事,和替考結業統考聯係在一起。


    拿著貼有自己1寸照片的準考證,在姓名一欄,卻寫著穀曼麗的名字,易昕直到現在都有些心情複雜。同時她也不斷提醒自己,在踏進這個教室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是穀曼麗了,必須要徹底適應這個新身份才行。


    打開從圖書室借來的三年級教材,易昕再次做起了考試前的準備。按照她的風格,一向是即使已經對知識點倒背如流,開考前仍是會再三細看。時刻腳踏實地,或許這也要算是她的“常勝秘訣”之一。


    此時的教室裏,雖然還顯得有些空曠,但也不乏一批捧著課本,“臨陣抱佛腳”的學員,易昕的行為,相比之下並不突出。但盡管如此,她卻仍是緊張得心髒亂跳不止。


    其他人都是三年級的,彼此間應該很熟悉,他們會不會認出自己這個生麵孔?在監考導師到來之後,會不會有人當眾指出,自己並不是穀曼麗?


    懷揣著一肚子的恐懼,易昕僵硬的翻動著書頁,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到麵前的知識點上。或許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每一個新走進教室的學員,好像都在對她投來探究的目光。這也讓她不由將頭埋得更低,極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開考前一刻鍾左右,容霄還是邁著那一貫的步伐,從教室後門走了進來。在易昕旁邊的課桌前,他一手將斜掛在肩上的包解下,朝著座位一丟。同時抬手在桌麵快速拂過,似是掃去積壓的灰塵。


    那是一隻黑白相間的包,與大部分學員背的雙肩書包相比,較為小巧輕盈,風格仍是一如既往的簡約和帥氣。背包帶掛在椅背上,受到震動的力道,微微搖晃。


    易昕陡然間心跳加速,用餘光觀察著他的背包,再悄悄轉移到他的臉上。自己……還是第一次離他這麽近。果然,他真的是最耀眼的,和這間教室裏其他的學員,氣場都是完全不一樣的……


    在他走進教室的時候,有不少學員都向他點頭致意:“霄哥好。”


    “霄哥,接下來的考試多多照應啊。”


    容霄簡略應道:“再說。”一邊從椅後的背包中抽出幾本書,胡亂丟在桌上,而後就單臂支撐著桌麵,緩慢坐下,那模樣就像是一個患了胃疼的人。看著那些不管在任何時候,對他來說都還是“天書”的文字,痛苦的複習起來。


    那麽多人來拜托他照應,但其實這次的考試,他自己能不能通過他都沒把握。關鍵還要指望那些來幫忙的學霸,但願他們能靠譜一點……


    按照計劃,這次讓他們做的是場外支援。到時這些人會設法請假,然後在學院裏找一個僻靜的角落等待。自己會尋找機會,把整張試卷拍下來發送給他們,等他們做完,再在考試結束前,把答案發回給自己即可。


    雖然之前已經演練過幾次,但對於像容霄這樣,從來不把考試當回事的人,其實也並沒有多少作弊經驗。因為以前他不是交白卷,就是直接翹考,真要正兒八經的用玉簡收答案,也難免會顧慮到一些意外的變數。


    易昕注意到他苦惱的樣子,很想安慰他幾句,讓他不要擔心,考試的時候自己會幫他的。但容霄現在是頭也不抬,專心啃書。易昕暗暗思索,若是換成自己,在考前這種爭分奪秒的複習時間,有人還不知趣的來找自己說話,她一定也會很反感。這樣想著,她也不敢去打擾他了。


    開考時間越來越近,也就在這個時候,容霄注意到了玉簡的通訊提示,他按下接聽鍵後,眼睛還停留在書上,一邊隨手將玉簡湊到耳邊。


    “老大,不好意思啊,”玉簡中傳出的就是小弟抱歉的聲音,“之前聯係的那幾個學霸,他們可能趕不過來了。”


    容霄瞬間感到,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寒冰,從自己腳底升起,迅速包裹住了全身。


    “什麽情況?”


    那小弟尷尬的賠笑道:“因為你要參加,所以這次的統考會查得很嚴,教導主任已經說了,誰敢給你傳答案,直接退學。他們估計也是想著……安全為重吧……”


    容霄沒好氣的甩出一句:“她就是想整死我。”看著堆了一桌的書,更增煩亂,“那現在怎麽辦?”


    “恐怕……”那小弟吞了吞口水,“老大你隻能自己考了……”


    容霄幾乎暴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仿佛是想將它當做教導主任的頭,一並拍平。


    “你這不是坑我嗎?我要是考得出來!……”注意到激動下聲音過響,引得教室前排的學員紛紛轉頭回視,容霄心底暗罵一聲,放低了音量,“我要是考得出來,我還用得著找你嗎?”


    要在平常,他並不會對這些小弟疾言厲色。但這次的結業統考對他實在意義太重,滿打滿算的希望落了空,也難怪他會情緒失控。


    “那……我們也沒辦法啊……”玉簡對麵的背景音一陣嘈雜,似乎是導師走進了教室,那小弟頓時壓低聲音,匆匆留下一句:“老大祝你好運……”就結束了傳訊。


    雖然幸災樂禍並不厚道,但易昕在旁聽說那些學霸來不了,竟還隱隱的感到有些開心。這樣的話,自己就真的是在向他“雪中送炭”了……


    陷入深度焦慮中的容霄,不得不死馬當活馬醫,就地取材,拍了下坐在他前麵一個留著小平頭的男生:“哥們,成績怎麽樣?”


    那男生長著一副苦瓜臉,聽到他的詢問,緩慢的轉過頭,用悲痛而緩慢的語氣,沉重的道:“一個字,慘!兩個字……”


    “得了。”容霄一擺手打斷,抓緊時間,再次向鄰近座位的幾人詢問。


    但可想而知,這些在第一批統考掛科的學渣,成績又能好到哪裏去。容霄連問過數人,仍是找不到一個臨時戰友,一時更是煩躁不已。


    易昕忐忑的等待著,原本她還想,如果他問到自己,就爽快的答應他,但聽他多方詢問,卻始終是對自己視而不見,易昕心底一陣失落。


    他怎麽就不問問我呢……難道,就因為我是個女生嗎……


    就這樣,在一片學渣的哀嚎聲中,監考導師捧著一疊厚厚的試卷,邁著方步走了進來。


    這是個大約五十來歲的男導師,麵容平板,皺紋深刻,如同蒼老的樹皮,雙眼眯成一線,唇角有著淡淡的笑弧。易昕暗暗舒氣,還好他並不是教自己的導師。這一關,算是平安渡過了。


    在看到他的時候,教室裏的一眾學員似乎都是鬆了口氣。從他們的竊竊私語聲中,易昕了解到,這位導師似乎視力不太好,而且平時的監考風格也比較寬鬆,通常是在講台旁從頭坐到尾。


    的確,作弊能否成功,除了取決於你是否有一個好座位,一身好技術之外,還取決於是否有一個好的監考導師。


    “下麵考的是第一門,算學。”那位男導師用一種平平板板,類似於機械音的語調開了口,“請把你們的書包,通訊設備,以及所有與考試無關的東西,都交到講台上來。”


    他話音剛落,台下就有人半開玩笑的喊了起來:“導師啊,我把我自己交上去行嗎?”


    一片哄笑聲中,那位導師的麵容卻沒有任何波動,繼續公式化的宣布著考場規則。


    “考試期間,如果在你們身邊有玉簡響起,一律視為作弊,直接取消資格,逐出考場。”


    “都已經是畢業班的同學了,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珍惜這次機會,不要做出影響自己前途的事。”


    “憑著自己真實的能力去考。考得過,就考得過,考不過,大不了就是複讀一年。”


    “考核時間為兩個時辰,同學們要合理的利用好時間。下麵開始下發考卷和草稿紙。”


    在整個過程中,容霄一直都是頹廢的癱在桌子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監考導師計算過人數後,向每組的第一排分別下發試卷。一套一套的卷子,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傳了下來。


    這樣的場麵,對易昕來說很熟悉,但她還是第一次感到這麽緊張。緊張得……好像自己立刻就會心血管爆裂而死。


    接到試卷後,易昕快速的瀏覽了一遍。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先確定一下大概的難易程度,如果所有題目她都會,再做起前麵的題,心態也會較為放鬆。


    而這個教室裏大部分的學員與她剛好相反,他們一拿到考卷,就忙不迭的將它緊按在桌上,急急的寫上名字。那副焦躁狀,倒像稍晚一刻,就會從試卷中蹦出什麽怪獸一般。


    試題的難易分布,普遍都是從基礎題,逐漸過渡到提高題。對於這些差生,要是讓他們直接看到後麵的大題,發現自己一道都不會做。心態就會直接崩塌。相比之下,老老實實從前麵做起,說不定還能多答對幾道送分題,艱難的湊上及格線。


    易昕將試卷通看過後,定一定心,拿起筆剛要寫名字,一眼瞟到放在桌麵右上角的準考證,眼瞳瞬間一縮。


    剛才她差一點,就要習慣性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如果連姓名一欄都要塗改的話,一定會被導師看出破綻的!


    再次做了個深呼吸,易昕一筆一畫的寫上了“穀曼麗”三個字,就連所在的班級,也是她反複檢查,是完全按照準考證上穀曼麗的班級的。


    在她身邊,容霄懶洋洋的提起筆,草草寫了個班級姓名,連試卷都懶得看,就再次陷入了頹廢狀態。


    現在不是想太多的時候,還是抓緊做題吧……易昕收回視線,開始在草稿紙上演算起了第一道填空題。


    在她專心列著算式的時候,監考導師正從她身邊經過。易昕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正落在自己的準考證上。


    這一刻,仿佛有無數根鋼針紮在了後背上,易昕隻覺得自己的心髒沉甸甸的直向下墜。千萬,千萬不要被他發現啊……


    好在,那導師似乎隻是慣常的行動遲緩。在她身旁停頓了一會兒後,就邁著腳步,再次向前方走去。


    易昕悄悄呼出一口氣。實在是太嚇人了,替考這種事,如果再多做幾次,她可能真的會得心髒病的……


    好在,除了最初的慌亂,其後的考試過程,都還算是風平浪靜。那位導師檢查過一圈後,就坐到了講台邊,雙手在身前交叉著,淡淡掃視著考場,看著就像已經睡了過去。


    易昕漸漸的適應了考場氣氛,一番奮筆疾書,在一個時辰內就做完了全部的題目。為保證準確率,再次逐道驗算過一遍後,悄悄挪過了視線。


    容霄麵對著桌上的白卷,麵對著自己一道都做不出的題目,煩亂的抓著頭發,已經是將這張考卷當成了他最大的敵人。


    易昕輕咬著嘴唇,偷眼瞟過一眼前方的導師後,就從筆袋裏抽出自己早就準備好,和試卷是同一個顏色的白紙。對照著麵前的答題紙,將所有答案全部抄了下來,又將這張紙折成幾疊,再次偷瞧導師一眼後,鼓足勇氣,朝著身邊的桌子丟了過去。


    望著這“從天而降”的小紙條,容霄嚇了一跳,順著方向,下意識的轉頭望了過來。


    易昕臉上一紅,輕輕向他點了點頭。容霄這時也意識到了什麽,感激的衝她一點頭,而後就將紙條展開,麵對著滿滿的答案,驚喜的朝卷麵上狂抄起來。


    看到他將考卷的空格越填越滿,易昕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能看到他這麽專注的抄著自己的答案……她就已經覺得很幸福了。冒著危險參加這次替考,一切都值得了!


    鈴聲響起後,容霄隨手將填滿的考卷傳給了前排的學員,轉過身望向了易昕。


    “你不是低年級的麽?怎麽在這邊?”


    易昕並不知道他究竟是認出了自己,還是僅僅覺得自己看上去不像三年級,但此時也不容她細想,就輕聲應道:


    “嗯……其實我是來幫學姐替考的。可能是學霸的強迫症吧,看到有人在為考試煩惱,就會忍不住的想幫忙……”


    這話雖然有些古怪,但易昕會這麽說,是因為她以前的班級裏,有個同學就是這樣,僅僅是為了出風頭,看到有人在擔心考試,就會主動上前索要聯絡方式,並擔保“包在我身上”。


    每次考試中,一部玉簡,答案傳遍了整個年級。而且他的準確率也的確是不錯,基本上都在85%以上。正因為他的活躍,那段時間的替考行業都衰落了不少。


    那時易昕還覺得無法理解,現在倒剛好是拿來當做了一個現成的理由。


    容霄聞言也不由失笑,但還是很快的道:“謝了啊,多虧有你。”


    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笑,向自己道謝,原來他笑起來這麽好看……易昕的臉紅了起來,抓住這個機會,鼓足勇氣道:


    “那個……你能把聯絡方式給我嗎?在考場上扔小紙條……太危險了。所以我想後麵幾場用玉簡的話,安全一點……”一邊說著,雙手向他遞上了玉簡。


    容霄似是一怔,繼而卻是爽快的接了過來,在其中注入了靈魂烙印。


    他看上去很興奮,還很感激,似乎沒想到自己會這麽熱心,主動提出連後麵幾場也承包了。而易昕也沒有想到,聯絡方式竟然會要得這麽順利……


    “大學霸,後麵幾場就靠你了!”將玉簡交還給易昕,容霄再次道謝後,拎起身邊的包朝肩上一甩,瀟灑離開,仍是那般的行色匆匆。


    他隻知道自己是學霸,卻不知道自己為了能幫得上他,啃了多少個晚上的書……易昕有些感慨的想著。不過,隻要一切順利,就是最好。


    在他離開後,空氣中飄散開了一股淡淡的清涼薄荷香。


    易昕記起,自己曾經打聽過他的情報,熟悉他的人都說,他更喜歡像烈酒一樣濃鬱型的香水。那麽,為什麽忽然改了習慣呢……?


    薄荷清涼。


    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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