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夫人連忙點了頭稱好,“老夫人處處為咱們六娘子著想,真是這丫頭發福氣啊。”


    露夜深沉,杜大夫人屋裏的燈已經熄滅了,卻是躺著的夫妻二人全無一絲睡意。


    卸下了偽裝的杜大夫人仍是心裏惶惶,忍不住問道:“老爺,那平家的事兒你說真是檢教在背後搗鬼嗎?”


    杜大老爺點了點頭,眸中情愫複雜,“剛聽說的時候大家都在猜,可這上頭的人誰都不查就查了這平家,你說,不是有人揭了短,那群人怎得會查的這麽快。”


    杜大夫人歎了口氣,不住的搖著頭,“這平老爺出了事也就罷了,平白連累了家眷,那往後他家裏的那些孩子們要怎麽辦喲。”


    杜大老爺卻是不屑的白了她一眼,“平時怎麽不看你這麽好心,沒事關心別人家做什麽?這天底下的可憐人多的去了,你關心的過來嗎?”


    “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的。”杜大夫人杵了他一肘子,“這平家落到今天這地步,還不是和咱們家有關嗎?”


    “去去去。”杜大老爺皺了眉,麵露不悅道:“怎麽能說和咱們家有關呢?他自己事情沒做幹淨,活該吃了官司。”


    “我知道我知道。”杜大夫人也不耐煩了起來,“我說的是把這事兒捅出來的總和咱們家有關吧,我是怕啊,我們能捅了別人的簍子,難道別人就不會來捅我們的嗎?”


    話音落地,卻是好一會都沒人再說一句。


    是啊,杜家能把平家給毀了,那保不齊其他誰就會來把杜家給毀了。畢竟混跡在這泥塘官場,誰敢說自己是淨身呢?


    杜大老爺的氣息混沌,過了好一會才出聲道:“那就看誰真的敢動了。”


    平家被抄家隻是一個開始,這之後牽連出來的一大串官員會是怎樣的結局誰都不知道。或許這件事就此打住了,或許這件事隻是一個開端。


    這就是官場,身為官身,牽一發則動全身,所以誰都不敢妄動,誰也不會妄動。


    他在燕京府裏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藤藤脈脈相互牽連,他還就不信了,誰敢動他!


    檢校,檢校算的了什麽,就算真是有檢校盯上了他家,他也不信樹大根深的杜家會像那平家一樣被輕易的拔了。


    “好了睡吧,看你整天胡思亂想的。”杜大老爺往下挪了挪身子,搭過了被子準備睡去了。


    黑暗中的杜大夫人依舊坐著,又深深的歎了口氣。


    罷了,她到底是個婦道人家,哪裏還管的上大老爺們外頭的事兒,她現在要著眼的隻有杜六娘子的婚事了。


    翌日,杜大老爺早早便到了府裏,在休息的小茶室裏給自己斟了杯茶。如今的例茶真是越來越糟糕了,澀的難以下咽。


    正皺著眉,門扉被輕輕扣了咚咚兩聲,有人推開了門進來,見了裏頭已經來了人,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再見時已經是一副笑麵,“杜大人啊,今天來的好早。”


    “喲,是王大人。”杜大老爺連忙站起身來躬了躬身子,也笑盈盈著道:“王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勤奮,這麽早就來了。”


    杜大老爺在府中時任通判,比任職同知的王大人要低上一品。低上一品,人就要矮上了一截。杜大老爺說著話的功夫,已經為王大人拉開了椅子。


    王大人也不推諉,笑著入了座,抬手給自己也倒了杯水,“這例茶真是越來越不好喝了,真是期待明年的新茶啊。”


    “說的是呢。”杜大老爺說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盞中的茶水還剩了大半。他麵色憂戚,歎了口氣,“想不到那平老七就這麽的被抄了家了。”


    王大人吹了吹浮著的茶葉,茶葉在水麵上打了個圈兒,又飄了起來,“是啊,老實巴交了一輩子,攢了些錢不就是為了給子女們過上好日子嗎?哎,怎麽落得這種下場。”


    杜大老爺的手摩挲著杯沿,沉沉點了點頭,“可不是嘛,誰還不是一大家子,都想著家裏好些,置辦些個鋪子田產的陛下也該體恤。”


    “陛下聖明,怎得不懂?”王大人擰了眉頭,道:“隻是凡事都該有個度,過了度就不好了。”


    “王大人說的是。”杜大老爺連忙作了一揖,“隻是這平大人一倒,咱們又該忙活了。”


    府裏頭本就事務繁多,如今少了一人,這事兒還不得大家分擔了去?


    王大人癟了癟嘴,“上頭的敕令該是這幾日就能下來了,也就是辛苦上這幾日。”


    “誒誒。”杜大老爺點了點頭,“辛苦些也是應該的,隻是這府裏頭的人也都熬的累了,大家都等著動一動呢。”


    “這敕令是上頭的意思,要升遷總得論資排輩的。”王大人悠悠的撇了茶,道:“府裏好些人也幹了一輩子了,是時候該動一動了。”


    說這敕令是上頭的意思,可上頭哪裏知道燕京府衙門的情況,說到底還不是靠著這裏頂頭的幾張嘴來定生死。


    杜大老爺連忙點了頭,“是啊,你看看,還有好幾個未入流的,其實年資也是夠得,隻是……少了個提拔的機會。”


    王大人也放下了茶杯,捋了捋胡子,“機會是要給的,隻是……這事情不好辦啊。”他麵露難色道:“這人太多了啊。”


    杜大老爺心中冷嗤,這哪裏是人太多了,是送的禮太多了,挑花了眼吧。


    他垂了眸笑笑道:“正說著這茶呢,前幾日三弟與我說,這府裏的茶葉實在不好,要是有外頭的官員走動,丟的還是咱們燕京府的臉麵。正好咱們的親家在做茶葉生意,他便說這以後的茶葉要不就咱們家來供得了,您王大人愛喝廬山雲霧,他都給您備下了,隻是苦於這身份地位的,實在不好高攀啊。”


    “這話說的。”王大人明眸微闔,卻是笑笑,“很多事情講得是份心意,這心意到了就是了嘛,又何必這麽在意形式。”


    杜大老爺嘴角抽動了下,麵上卻仍是恭敬,“王大人真是克己奉公,來日我定要好好讓舍弟學習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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