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可能有點兒嚴重。


    寧桃抱著個,不知所措地看著麵前兩溜高照的明燈。


    一盞盞羊角燈,玻璃燈,絹燈懸掛在廊下,曖昧的燈光依稀照出了夜色中的假山池塘。


    不遠處,隱隱傳來了點兒鼓樂笙簫,和男男女女的調笑聲,胭脂水粉和酒香味混在一起。


    寧桃眼神有點兒茫然。


    她明明記得,剛剛她還趴在課桌上補覺來著。夏天中午容易發困,一下課,教室裏頓時睡倒了一大片,隻剩下頭頂的電扇還在吱呀吱呀地轉悠。


    但是,等她一醒來,前桌不見了,寫滿了公式的黑板不見了,唯一陪著她的就隻有懷裏這麽個,還吊了個hello ketty的裝飾,係著粉紅色蝴蝶結的白貓,一臉呆萌地看著自己,還有自己這一身寬大的藍白色的運動校服。


    四周隻剩下了一片曖昧迷離的燈光,還有隱隱約約的呻吟。


    她這是穿越了嗎?!


    想到這兒,寧桃更茫然無措了,麵前這一切實在有點兒超乎了她的想象。


    就在這時,不遠處似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隱隱地,有一隊昏暗的身影從廊前拐角處轉了過來,寧桃抱緊了書包,心裏咯噔一聲,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這一退,腳下一個踉蹌,正好推進了一扇半掩著的門裏。


    瞬間,寧桃身上汗毛根根乍起,心跳如擂地迅速環視了一圈兒屋裏。


    沒有人,屋裏安安靜靜的。


    這看上去像是個女人的臥室,紅燭高燒,緋紅色的燈光盈盈,一陣胭脂味兒的夜風從屋外吹來,卷起了屋裏的輕紗帳幔,燭火劈啪一聲,晃了一晃。燭火躍動了一下,驀地被拉成了一條細細的線,像是垂死掙紮的人,氣若遊絲,繃得緊緊的。


    初次來到一個陌生環境,寧桃也不敢動,僵硬著身子,屏住了呼吸,把懷裏的書包抱得更緊,老老實實地等著那一隊打著燈籠的人走過。


    然而這一隊人剛走,門外突然又傳來了個嬌俏的笑聲。


    “到這兒來,這兒沒人。”


    寧桃呼吸瞬間急促了!


    這兒有人!


    來不及多想,桃桃趕緊抱緊了書包,目光落在了那攏著紅帳子的櫸木雕花床上,寧桃迅速往床底下一躲。


    大紅色牡丹紋的床單很長,一直垂落在地上,正好把寧桃給擋了個嚴嚴實實,床單垂落下來,擋住了屋裏的光景,隻能看見一片薄紅色。


    寧桃口幹舌燥地趴在床底下,扶了一下因為慌亂歪了的眼鏡,心裏淚流滿麵。


    就算是穿越,那也都是魂穿啊!現在身穿都已經不流行了,像她這種抱著個書包,戴著個眼鏡穿越的算什麽。


    轉眼之間,寧桃已經腦補出自己沒有戶籍從而淪落街頭的淒慘畫麵。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搞清楚這兒是哪兒吧?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響起,似乎有一男一女撞進了屋裏,女人一直在咯咯的笑,尾音拖長了點兒,像是在甜膩膩的撒嬌,一男一女調了一會兒情,突然就沒了動靜。


    過了一秒,也或許是更久,傳來了點兒唇齒交纏的水聲。


    外麵這兩位吻得看起來十分激烈,女人細碎的□□源源不絕地灌入耳朵裏。未成年,初三小妹妹寧桃握緊了hello ketty的掛飾,臉火辣辣地燒了起來,趴在床底下,怎麽趴都覺得別扭,脖子胳膊哪哪兒都不舒服,寧桃調整了一下姿勢,剛發現自己穿越時的慌亂和無措轉眼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心裏忍不住打起了小鼓,不太確定地想。


    他們……該不會親上床吧?要是親上床,那她要趴在床底下聽一晚上牆角嗎?


    男人呼吸越來越急促:“……十……十娘。”


    布料摩擦的細碎聲響傳來。


    女人笑了一下:“別急呀。讓我再親親你。”


    咕唧,一陣舌麵交纏的唾沫聲。


    男人□□了一聲,緊跟著,□□聲突然變大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終化為了一聲模糊不清的痛呼!


    “唔唔唔唔!!”


    過了一瞬,緊緊纏綿的唇瓣分開。


    “十……”男人突然慘叫了起來,“十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地慘叫突然在整個屋裏炸響!


    寧桃愣了一下。這聲音根本不像是打算啪啪啪的前奏,這簡直就像喪屍電影裏人臨死前的慘叫,聽得她沒來由地一個激靈,頭皮一陣發麻!


    眼前隻剩下一片薄薄的紅,寧桃屏住了呼吸,全身哆嗦個不停,男人的慘叫越來越高,越來越高,最終,在最頂點戛然而止,急轉直下。


    屋裏又安靜了下來,靜地隻能聽見燭火劈剝的動靜,還有滴答——


    滴答——


    像是什麽液體流了下來。


    一陣血腥味兒隔著床帳,一路傳到了床底。


    遠處傳來一陣更鼓聲。


    咚——


    屋裏的女人蹲下了身,片刻之後,一陣咀嚼聲突然響起,聽得人毛骨悚然。


    寧桃哆哆嗦嗦地睜大了眼,渾身冰冷。


    她……她究竟穿越到什麽地方來了?


    女人吃得很慢,也很細致。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裏的人像是吃飽了,唇齒間溢出了一聲滿足的喟歎,聽動靜是理了理衣擺,走出了屋。


    等女人走遠了,寧桃才身體僵硬地掀開了麵前垂落的床單。


    地上仰躺著個男人,像條被開膛剖腹的魚,鮮明地跳入了寧桃的眼裏,血淋淋的東西流了一地。地上血糊糊的一團,寧桃不敢多看這究竟都是些什麽東西,趕緊移開視線,放眼看去,廊外曖昧的緋紅色燈光,也像是扭曲的鬼影。


    活大這麽大,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麵的寧桃,麵色慘白地捂住了嘴,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湧,渾身直哆嗦,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怕得忍不住直掉眼淚。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要冷靜。


    寧桃哆哆嗦嗦地擦了擦眼淚,告訴自己要冷靜,這就像她之前看的喪屍電影,沒什麽可怕的。


    首先要弄清楚這究竟是個什麽鬼地方!


    抱著書包,寧桃小心翼翼地饒過了地上的屍體,往前走了一步,但剛走出門檻,一串嬌俏的笑聲陡然在黑暗中響起。


    “呀,小老鼠終於出來了。”


    寧桃瞬間僵硬在原地。


    從黑暗中繞出個容貌美豔的女人,挑著唇,妖妖嬈嬈地笑,她衣衫穿得輕薄,胸口露出了一大片,如雪的肌膚上飛濺了一串血沫。


    女人看著麵前的小姑娘。


    生著張圓臉,長得清清秀秀,頭發烏亮亮的,穿著件稀奇古怪的藍白色衣服,鼻子上還架了古怪的兩個圓片,正是青春豐潤,嫩得能擠出水來。


    這麽想著,女人露出個和藹的微笑,緩緩張開了嘴。


    恐懼攝住了寧桃的心神,寧桃全身僵硬,想跑,但身體突然間卻不能動彈了,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女人那點朱唇中,閃電般地躥出了一道鮮紅色的東西!是舌頭!!


    一條長長的舌頭猛地竄出,那舌頭越來越長,長到一直垂在了地上,口涎也跟著流了一地。


    於此同時,那張嘴裂得越來越大,兩排尖利的血牙也隨之亮了出來!!


    寧桃全身一個激靈,原本僵硬的身體,在死亡的陰影罩下的那一刻,瞬間被激活,抱緊了書包,一個箭步,拔腿衝了出去。


    跑!!


    女人也不著急,拖著條長長的舌頭,在身後漫不經心地追,一邊兒追一邊兒笑。


    “跑什麽呀,別怕呀,姐姐就想親親你,乖妹妹,讓姐姐親親你怎麽樣?”


    寧桃跑得更快了,心中憤怒大喊:親你個頭!


    抱著一個書包跑,速度明顯被拖累了不少,但寧桃跑得肺裏像拉風箱一樣也不敢鬆手,這書包好像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去哪兒?


    去人多的地方?


    萬一這是個妖窩呢?!


    身後女人還在笑,好幾次那根紅豔豔的舌頭都已經舔上了寧桃的腳踝。


    寧桃止不住地哆嗦,跑得氣喘籲籲,差點一個踉蹌撲倒在地,眼淚止不住地冒了出來。


    她害怕。


    不怕不怕。


    她中考800跑了3分8秒呢!


    女人好像是終於玩膩了,一個躍步,衝到了寧桃身後,濕漉漉的舌頭緊跟著舔上了寧桃的臉。


    寧桃渾身一震,咬牙反手就把手裏的書包給砸了出去!


    砰!


    這動作明顯沒起到任何用處。


    書包英勇地衝上前,然後“啪”一聲,砸在了地上。


    女人低下頭,和藹微笑,張開嘴,對準寧桃的頭,一口咬了下去。


    一穿越就要被女妖精給吃了的,她肯定是第一人了。


    寧桃淚眼模糊地心想,鼓起勇氣,準備迎接著即將到來的疼痛。


    但預想中的痛苦卻沒有出現。


    “啊啊啊啊啊啊啊!!”


    麵前的女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利的慘叫!


    一道如碎星般冷清絕豔的劍光亮起。


    砰——


    女人的頭顱從脖子上掉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滾,斷口處噴湧而出的鮮血,像噴泉一樣,澆了寧桃整整一身。


    寧桃愣在原地,連尖叫都忘了,呆呆地擦了一把被沾了血的眼鏡鏡片,看向了來人。


    劍光盤旋了一圈,入鞘。


    少年大概十五六歲,生就一副仙姿玉骨,穿著一身葛布道袍,頭戴小冠,背負劍鞘。


    他手中的劍,劍身細長,劍柄蜿蜒攀著枝桃花裝飾,劍身流瀉珠璣光輝,琅琅皎皎,如落了胭脂色的春水般旖旎動人。


    少年眼裏倒映了燈光,像冷冷清清的秋水,像春日初融的冰雪。


    他看了眼被鮮血澆了一身的寧桃,還有少女身上這一身不合時宜的藍白色衣服,皺起了眉,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是誰?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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