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桃想。


    她可能是要死了,被常清靜親手掐死的。


    掐住了她脖子的手,戴著漆黑的皮護手,修長有力。


    常清靜血紅的眼緊緊地盯著她看,麵容猙獰,絲毫沒有了之前的光風霽月。


    他清瘦疏朗,眉眼明豔動人。


    這是他第一次離她這麽近,近到她好像能聞見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降真香氣,夾雜著點兒血腥味兒和清冽的雪意。


    寧桃瞪大了眼,聳動著鼻子,掙紮著,貪婪地想多吸上一口這空氣。


    這象征“生”的氣息。


    她不想死。


    臨死的那一刻,寧桃後悔了。但是常清靜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垂著眼,手上力道半點兒沒鬆,寧桃能清楚地感覺到生命正一點點從自己體內流失。


    她後悔了,真的。


    眼前走馬燈一般地閃過自己前半生,寧桃懊悔地想。


    在沒碰上常清靜之前,寧桃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初三畢業生,除了青春靚麗一點兒好像也沒什麽值得驕傲的地方了,隻不過在課間上打了個盹,她就穿越了。


    穿越的第一天,她碰上了奉師門之命下山除妖的常清靜,在她差點兒被個女妖一口吞的刹那間,出劍救了她,機緣巧合之下,她和他搭了個夥,結伴同行。


    常清靜長得好看,寧桃喜歡好看的男孩子。


    少年時,天真懵懂,喜歡就像是一撮小火苗,小心翼翼地燒了起來,越燒越烈,越燒越烈。


    差一點,寧桃以為,常清靜也是喜歡她的。


    寧桃見證過他情緒低落時的彷徨和迷茫,他臉上的血還是她踮著腳幫他擦幹淨的。


    就在寧桃相信自己能和常清靜一路斬妖除魔,一直走下去的時候,蘇甜甜出現了。


    大抵上清冷的小道士,總要配一個活潑可愛天真無邪的小妖精,來打破小道士的清靜從容,蘇甜甜出生妖狐一族,不慎被常清靜當成惡妖打傷,從此之後,就跟在了常清靜身邊。


    沒事的時候,蘇甜甜就會化作一隻火紅的小狐狸,少女迷迷糊糊,喜歡吃,喜歡睡,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少年眼裏的堅冰,一點點被小狐狸融化。


    這個時候寧桃才發現,原來常清靜一直沒動心,隻是因為沒碰上那個對的姑娘。


    或許男女主角攜手走向he結局,總要經曆些波折。就比如說,蘇甜甜其實是有意接近常清靜的,為了救她的竹馬,要取一碗常清靜的心頭血。


    得知真相之後的常清靜,入魔了,黑化了。在扶川穀大開殺戒,連屠前來圍堵他的正道修士一百二十人。


    其中,就包括了快被他掐死的好朋友,寧桃。


    得知常清靜入魔之後,寧桃火速趕了過去,想著那麽長時間的情誼,總能感化一下常清靜吧。說不定常清靜見到她,會短暫恢複神智,喊她一聲桃桃呢?


    結果沒想到,常清靜一把掐住了她脖子,把她提了起來,還有越掐越用力的趨勢。


    她快死了。


    寧桃心中突然湧上了一股如絞般的酸澀和尷尬茫然。


    這麽長時間以來,她一直以為她這個穿越女好歹是特殊的,沒想到炮灰還是個炮灰。


    就在這時,掐著她脖子的那雙手忽然頓了一下。寧桃一愣,費力地睜開眼向前看去。


    常清靜他想起來了?


    他恢複神智了。


    少年確實一愣,卻不是因為她,為的是從遠處傳來的那道驚慌失措的清糯嗓音。


    “常清靜!”


    那是蘇甜甜。


    遠遠地,一道杏色的身影朝著她和常清靜奔來。


    少年微微一愣,不可置信地睜大了漂亮的桃花眼,嗓音又澀又啞:“甜甜?”


    少女生得嬌俏動人,屁股後麵翹著幾條如火一般漂亮的尾巴,腦袋上也頂著兩個毛茸茸的狐耳。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常清靜身前,一眼就看見了被少年高高舉著,掐著脖子的寧桃。


    蘇甜甜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寧桃!!”


    “常……”少女咽了口唾沫,像是怕激怒麵前這個少年:“常清靜,不要!!”


    寧桃看見,常清靜的目光隨著少女的目光,一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好看的桃花眼裏,平靜冷漠。


    蘇甜甜走上前,突然張開雙臂,隔著道袍,一把抱住了常清靜結實精瘦的後腰。少女將臉貼在常清靜脊背上,嗓音哽塞:“斂之,對不住,我……我我錯了……”


    扶川穀中,吹來一陣含著血氣的冷風。地上刀戟林立,屍骸遍野。


    常清靜不可置信地僵住了:“甜甜……”


    男女主角冰釋前嫌。


    或許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手上還掐著一個,常清靜手上一鬆。


    寧桃眼前一黑,從半空中掉了下來,新鮮的空氣爭相恐後地鑽入鼻腔。


    活著真好。


    這是寧桃臨死前腦海裏浮現出的最後一句話。


    下一秒——


    利刃穿破血肉的“噗嗤”聲陡然乍響。


    被常清靜鬆開之後,地上萬劍歸宗劍陣還在運轉,一柄利劍從背後洞穿了她整顆心髒,她像條掛在了劍上的魚,茫然地看著天空。


    突然間,整個扶川穀的風都好像停了。


    寧桃什麽也聽不見了。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她好像看到了常清靜睜大了的桃花眼,眼裏恢複了神智,一片清明。


    他好像在喊。


    “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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