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常小舒這幅落魄模樣,我心裏還真有點心酸。不是為她,而是為她這幅麵孔。


    這是小姝的臉,小姝的命,竟然被她活的如此邋遢,我為小姝而感到不值。


    可是,你又無法怪常小舒,說透了,她也不過是一個龐大家族倒下的犧牲品。


    常小舒瞪著眼睛盯著我,就像初次看見大猩猩一般,那隻被咬掉了腦袋的蟑螂從她停滯咀嚼的嘴裏奮力爬了出來,落在了地上。常小舒索性啐的一聲,將口裏所有的贓物吐了出來,連通那掙紮將死的蟑螂狠狠踩了一腳。


    這一些列動作中,常小舒的眼睛始終沒離開我的臉上。


    我看的很清楚,她的眼仁中,藏著一股戾氣。


    “嘻嘻,你不是我爺爺,你是壞人,我……我要殺了你!”常小舒毫無征兆突然一笑,一隻手從背後抽了出來,手裏竟然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這就奇了怪了,一個精神病人,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卻藏著一把剪刀?


    我朝後微退一步,輕鬆手臂相搏,一個擒拿手便將常小舒的的手牢牢鎖住了。


    常小舒奮力掙紮著,亂糟糟的頭發晃來晃去,手腳並用,張口還要咬我的手指,就像是一個發了瘋的母獅子。


    都說精神病人力氣大,還真是,這麽一個小小瘦瘦的女孩好像是力量無窮無盡一般。迫不得已,我隻能朝著其大椎穴寸勁一擊,常小舒一怔,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我雙手將常小舒拖起來,抱上了床,拉過左右手,同時診脈。


    一般來說,精神病就是古人所說的“癲狂”之症,脈象以弦脈和虛脈為主,具體脈搏的表現為弦大滑數,筋膜骨骼都虛浮無比,忽急忽緩,忽快忽慢。


    常小舒的脈跳確實虛實不定,這是精神狂躁的特征,隻不過,她的脈搏並沒體現出那種彈性差,端直以長,如按琴弦的特點。難道說,這姑娘的病症並不是來自本身,而是有人對她做了手腳?


    我活動了一下右手,口念三清咒,輕輕在她額前微微一晃,就看見一抹黑雲從她的額前升了起來。


    挑了挑她緊閉的眼皮,果然,眼皮下的白眼珠上,有一道閃電狀的紅色條紋。


    她這是見鬼了……


    我心中越發奇怪,難道是常大江老東西死而不僵,陰魂來看自己的孫女了?還是說,有人故意做了手腳,想著讓常小舒永遠瘋下去?


    我看到了床頭的牛角木梳,便拿過來輕輕在常小舒的劉海上梳著,每梳七下,便輕喊一聲她的名字,反複幾遍,等了一會,常小舒突然雙眼睜開,與此同時,輕輕的鼾聲卻響了起來。


    我用的是古法催眠,也是祝由術中的一個技法,叫做“咒引”。她現在的這種狀態就是入夢,當然,夢中的場景就是現在的場景。用此法可以幹擾去她髒亂無章的負麵情緒。


    其實這種古法催眠的手法很多,川蜀民間曾有一種叫做‘請扇子神’的遊戲,是在炎熱的夏季,以請扇神消暑取樂,其方法是令受試者凝視舊扇,聆聽施術者的請神“咒語”,少時受試者便會頭昏眼花,睡意綿綿,頓感清涼。有時候,通過施術者的不斷暗示,受試者還能體驗到身處極樂的仙境,看到仙女的舞姿,並與群仙飲酒同樂。


    “常小舒,我問你,你最近見到的一個人是誰?”我輕輕問道。


    “羅卜!”常小舒脫口而出。


    我一愣,難道說她在心理上是認識我的?


    “在羅卜之前呢?”我繼續問道、常小舒微微停滯,繼續道:“管理員,爺爺,還有……還有他!”


    “他?他是誰?”我趕緊追問道。


    常小舒沉睡的身體頓時繃緊了起來,瞪著的白眼珠上下左右淩亂地轉動著,顯然,這個人令她很不適。


    “不要怕,他是誰?長的什麽樣,告訴我!”我強硬逼問道。


    常小舒嘴角抽搐了一下,唇齒不清地說道:“他是……他是……”


    我攥著拳頭,緊張地就等著她的下文,可這時候常小舒突然全身抽搐,猛地一下坐了起來,口中大喊一聲:他在你後麵!


    喊完這一嗓子,她又臉色一白,馬上雙眼一閉再次昏了過去!


    我猛然一回頭,就看見漆黑的樓道裏嗖的一下閃過一個黑影。這影子悄無聲息,如同幽靈鬼祟一般。


    我一縱身追到了門口,就看見樓道裏許許多多的門大開著,呼呼的風吹著而出惡臭的空氣,不知道這個影子一瞬間消失在了哪個門中。


    “常小舒?你還能聽得到嗎?”我重新走到窗邊,輕聲喊了喊,常小舒卻再無半點動靜。


    探了探呼吸和脈搏,她已經睡熟了。


    有點白忙活一場的感覺,並不是每一個癲狂的人都是能用針灸和祝由就能解決的,比如常小舒,如果心病在己還好說,可她這分明不僅僅是在受自己的困擾。


    看著這個姑娘,我沉吟片刻,轉身出了門。


    一出醫院,等候的兩人趕緊圍了上來,駝伯問道:“怎麽樣,人還能說得清問題嗎?”


    我無奈一搖頭道:“人已經徹底瘋了。”


    老頭不由得歎口氣,感歎道:“命運使然啊,這命畢竟本來就不是她的命,她終究是無福消受。”


    我回頭看了一眼,一擺手道:“不管她了,說說吧,嶽敖是怎麽回事?”


    一邊往車邊走,駝伯一邊介紹道:“具體情況我也說不明白,反正嶽少爺就是渾身發冷,總是睜不開眼。”


    碧瑤道:“那不就是冷瘴嘛!糟了,這可是絕症啊!”


    我不禁一笑,碧瑤所說的冷瘴,其實就是我們說的瘧疾,俗稱打擺子。在古代,天花、瘧疾、結核(癆病)和花柳為四大絕症,不亞於今天的艾滋病,碧瑤哪知道,這些病如今都是小兒科了!


    如果真是打擺子的話,有崔旗在,早就解決了,既然崔旗著急讓我回來,那就說明,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再說了,嶽敖也不是一般之人,雖然他以養玉為主,可是靈修非同一般,像瘧疾這種小病,應該難不倒他。


    駝伯回了自己的車,仍舊在前麵帶路,我則回頭又看了一眼那精神病院,或許,此刻院裏正有一雙眼睛盯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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