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倒是明白了什麽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未必就求不著如今求著你的人。凡事留有後路和餘地,與人於己都是好事。從此公社裏心照不宣的將破四舊這工作當成了表麵工作。因為經過這事,大家知道,自己不了解的事情還多,不能一棍子打死說是迷信。


    骷髏眼。


    村裏很久沒有喜事了。這天,後街的老王家喜添新丁,挨家挨戶的通知送喜雞蛋,於是全屯子的人都前去祝賀。因為這是長房長孫,王家也特意辦的喜慶隆重。老公公抱著孫子這個高興,立即答應將家裏的管家權利下放給大兒媳婦。他家這是五世同堂了。雖然農村結婚都早,四代同堂的多些,但五代同堂可是少見。爺公公也高興,將自己的寶貝錢匣子打開,讓大從孫媳婦隨便挑。家裏還特意上哈爾濱的銀匠那裏打了一個長命百歲的銀鎖給小孩兒帶上。小孩起名為存根兒。小名兒丫蛋。取得就是名字賤好養活。


    孩子很爭氣,不負家裏所有長輩的疼愛,一歲多就會說話。兩歲多已經走路走的很穩了還能跑跳玩了。他長得又好,家裏不讓斷奶早,於是天天奶水滋養著,養的白白胖胖幹幹淨淨的甚是可愛,大夥都喜歡在傍晚閑聊的時候逗試他。這孩子一逗他就樂,很招人稀罕。這天他家的大黃狗不知道從哪個亂墳崗子叼回來一個骷髏頭,已經烏起碼黑的,趴在那叼著磨牙呢。孩子奶奶也不算有正事,看到狗叼這個還不覺得晦氣,竟然指著骷髏頭笑著對懷裏的孩子說:“寶寶,看,咱家大黃叼的是啥?那是骷髏頭。來,跟奶奶學,骷,髏,頭。”還一字一聲的教孩子念。存根兒正事呀呀學語的年紀,看到奶奶教就跟著學:“鼓樓頭。”吐字還不清晰呢。奶奶忙糾正:“不是,是,骷髏頭。”好好的教了幾遍。這孩子就學會了。剩下的半天一會就冒出一句骷髏頭。家裏其他人也沒當回事,倒是老爺子有正事,看到狗叼著這個玩意,忙搶過來用鐵鍬撮著扔了出去。可是到了傍晚,卻發現自己家的丫蛋兒不知道從哪將這個東西撿了回來,正在當院拿這個東西當球踢呢。老爺子去搶,他卻死扣著不放。再著急了,衝著老爺子的手臂咬了一口。老爺子拗不過他,隻好讓他把那個骷髏頭藏起來當玩具。


    這可是讓大家側目的事情了。每當有鄰居過來竄門,就看到這個小子在當院玩骷髏頭,一人一狗拿這個東西當玩具踢來咬去。大家都問咋不把這個東西拿出去扔了或者埋掉。老爺子歎氣說:“這東西不知道扔了幾次,每次都被孩子或者狗給撿回來。也埋過兩次,都給刨出來拿回家。家裏實在沒辦法了。算了,也就是個骨頭,除了忌諱點,就放那吧。”於是大夥也不好再勸,反正倒是沒出啥事情。


    就這麽個骷髏頭,這孩子愣是玩了好幾年,比自己的什麽木頭劍啊,陀螺啦都愛護。愣是將一個骷髏頭撫摩的幹幹淨淨,帶上白瓷色得光輝了。家裏也不再將這個當回事,要是有人過來第一次看到吃驚,還會笑著幫孩子解釋。這幾年孩子和家裏都沒出什麽事情,家裏也就不再忌諱了。


    怪事發生在孩子五周歲生日的時候。過生日麽,家裏當然做了一桌子的好飯。一家子喜氣洋洋的吃完了。媽媽忽然發現孩子在桌子底下藏了一個碗,裏麵都是桌子上的好菜。家裏人哭笑不得,以為是孩子想藏起來晚上吃,就教育說:“丫蛋兒啊,咱晚上還做好吃的呢,你不用這麽藏著的。一家子吃飯可不行自私,自己留好吃的不給爺爺奶奶的。”孩子卻很認真的回答:“我才不是自己吃呢,我得給大頭留點好吃的啊。”大頭就是這個孩子給自己的骷髏頭起的名字。家裏人聽說更奇怪了,就問:“那一個骨頭玩意,咋能吃飯呢。你這麽不是都糟蹋東西麽。”


    孩子卻搖頭說:“昨天我做夢夢到大頭跟我要吃的呢。還說今天咱家做雞,要我給他留個大腿兒呢。果然今天爸就宰了雞。我想著都答應他了,就自己忍著沒吃留給他了啊。”家裏這時有些警覺了。忙追問孩子做夢都夢到什麽。孩子歪著腦袋回憶了一下說:“記不太清楚,就是睡著了以後迷迷糊糊的就有個人影跟我說話,雖然看不清,可我就知道他是大頭。他就說天天跟我玩,我也沒給他好吃的,讓我以後有好吃的記得留給他一半。我就答應了。然後我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五歲的孩子形容事情也形容不清楚,家裏人心裏有點突突了。難道這個東西要開始害人了麽?這算是要供奉?家裏人一商量,就將劉奶奶給請了過去。


    劉奶奶跟他家還沾點親的,也不好推辭,就過去瞧瞧,進屋裏倒是沒覺得有煞氣,又讓那孩子將骷髏拿出來看看,也沒覺得有陰氣。於是將話跟他們家裏人說了。應該是沒啥不好的,不用太在意。這些東西和孩子待久了,沾了人氣有些個歪道也可能,但應該沒啥惡意。要吃的就給它點。以後再有什麽怪事情再來找吧。一家人聽了劉奶奶的話才放心,留下吃了飯才送劉奶奶回家。


    於是這孩子還真的每當有好吃的就留給這個骷髏頭。也不是像擺香案供奉那樣,就是有東西了,就拿出骷髏頭說,這個給你,然後過一會兒就將那東西拿去喂狗就行。家人倒是覺得自己家的狗撿了老大的便宜。估計也是這狗當年將大頭揀回來的饋贈。


    又過了一年,孩子六歲了。家裏人準備帶著孩子去拜先生學習寫字念書。孩子打扮的幹幹淨淨的,家裏人臨走還特意囑咐說:“到了先生家,要懂事,叫先生好。先生說啥你就聽著。讓你拜師磕頭你就磕頭。”孩子一一答應。


    走了能有二裏半的路,到了林家坳。這裏剛來了一個孫先生,聽說是以前在遼寧那邊的,最近才搬過來。平時帶著副眼鏡,手裏拿著本書搖頭晃腦的讀。這在屯子裏就把他看成是讀書人,當成先生了。於是有好幾個孩子都被帶來去拜師。家人領著丫蛋兒過來時,那先生正在屋裏吃飯。見到門外有人帶著孩子進來忙放下碗往屋裏讓。農村人敬重讀書人,家人忙讓先生別管他們,他們在院子裏坐一會就行,讓先生吃完飯再過來說話。先生也不推辭,略讓了讓就回屋吃飯了。家裏人帶著丫蛋打量著先生的家。就是一個土坯房子,西屋空出來當學堂了。東屋是睡覺吃飯的地方。家裏也沒養任何動物,也沒看到有女人。看來這先生沒成家。家裏人這麽猜測。


    過了半天,那先生剔著牙出現了。隻見這先生三十幾歲的樣子,黑黢黢的麵皮,中等的個頭,梳了個分頭,眼神卻很淩厲。那先生打量了一下丫蛋兒,就問這孩子叫什麽,幾歲了。家人賠笑說:“這不七歲了。啟蒙的晚。叫存根兒。”那先生將嘴一撇說:“什麽根兒啊寶啊的。就說你們農村人不會起名字,這樣的名字就算日後有了出去怎麽拿得出去手。”家人聽了心裏不怎麽高興,但先生說的的確在理。於是請先生幫忙改個大名。先生捏著胡子抬頭想了半天,說:“孩子長得白白淨淨的招人喜歡,叫存玉吧。”家裏人聽著玉字也挺好的,存玉也跟存錢沒啥兩樣,就答應了。其實那時候農村人,會寫自己名字的人都少,老多人都是一個小名兒叫到老的,偶爾聽到有人叫他大名兒,還愣愣的緩不過神呢。所以這大名吧,也就是那麽回事。


    於是要丫蛋兒進屋行拜師禮。這一進屋,丫蛋忽然看著先生咧著嘴哭了起來,死活不肯跪地下磕頭。家裏人不好意思了,平時這孩子可懂規矩了,今天這是怎麽了?隻好強壓著他跪下,他卻一扭身跑了出去。怎麽叫也叫不回來。家裏人隻好訕訕的跟那先生說孩子怕生。心裏想著這下這先生肯定是拜不成了。一般的讀書人都有股子臭脾氣的,自己孩子都這麽得罪先生了。沒想到先生看著那孩子竟然一臉的可惜樣,好像到手的鴨子飛了似的。聽見家人道歉忙說:“沒事沒事,我看這孩子挺好,這樣,你們明天再帶他來就是了。我學費也少收點。主要看著這孩子是可造之材啊。”家裏人喜出望外,忙留下禮物回家追孩子去了。


    回到家,孩子早就自己跑回來了,現在躲在鄰居家裏不回來。他爸將孩子的表現跟家裏眾人一說,大夥都說這先生脾氣可真好,難得遇到,讓孩子爸爸明天趕緊帶著孩子去賠禮道歉。隻有太爺爺心下覺得蹊蹺,自己家孩子是懂事的,再說出門前都叮囑好了,怎麽會出現這事兒呢?於是將孩子叫回了家,細細問怎麽回事。


    丫蛋見問就說:“太爺爺,我不是故意跑的,剛開始看那先生我也挺喜歡,可是走進了屋裏,陽光沒了之後,我,我竟然看到,那先生的腦袋變成了個骷髏頭。可不像大頭那樣,呲牙咧嘴的可嚇人了。我害怕了,才跑了出來。等我爸爸和先生追出了屋子,在陽光下,那先生又變成正常樣子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我不要去這個先生家裏。我害怕。”


    太爺爺心裏一咯噔。心想孩子從小玩骷髏頭長大的,怎麽會害怕這個玩意,再說這正常人誰能變來變去的。咋還就這孩子能看到呢?莫不是妖怪麽?於是覺得得謹慎點。叫過孩子父親來說:“咱家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千萬不能出錯了。要我說明天你再去看看,這拜師的事情弄清楚了再說。遲也不差這幾天。”孩子父親答應了。


    可巧第二天開始下雨,連著下了一個多禮拜。孩子父親也沒出的了門。等雨停了,他家親戚又結婚,幫著忙活了好幾天,林林總總的事情一堆,再去先生家裏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到了那個屯子,去了先生家,隻見一把鎖頭掛在了門上。門卻已經碎乎了,從門旁邊擠進去,屋裏原本好好地窗戶也被打得破破爛爛,一屋子的破碗爛罐的碎片。已經是人去屋空。孩子的爸爸奇怪,趕緊去旁邊的人家打聽。那鄰居姓吳,這個吳大娘可是最願意嘮嗑的。見到有人過來問那先生的事情。先是用小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通,然後問:“你跟那人啥關係啊?打聽他幹啥?”孩子父親照實說:“我就是想送我家兒子過來念書。之前就聽說你們屯子來了個先生挺有學問的,剛好我家孩子也到了上學的歲數。我前一陣子來過,還見到先生了。這怎麽幾天沒來,就沒人了呢?”吳大娘這才放下心似的長舒了一口氣說:“還以為你和那畜生是親戚啥的呢。你還不知道呢吧?”說著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小聲說:“你沒送你家孩子來算是對嘍,要是送過來才得倒黴呢。告訴你,那先生可不是好人,是個人麵獸心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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