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鵝,母的留著下蛋,公的一般隻留一個,剩下的都殺了吃肉了。這隻鵝因為其剽悍,成功的戰勝了頭鵝,成為了剩下的唯一的公鵝。郭嫂殺掉頭鵝也很心疼,畢竟帶領了鵝群這麽久,出去放得時候有頭鵝在都不用看著,到點就能領回來的。不過她更舍不得這隻猛鵝。預示隻有犧牲頭鵝了。她每次喂食的時候都單獨給它搓些苞米粒加餐。


    這年秋天,郭嫂回家走親戚。走回來的時候天都黑了。她不得不摸黑趕山路。那天偏偏是初二,天上都沒有月亮的。郭嫂越走越心慌,不由就走懵登圈了。這個怎麽說呢,也有說是被鬼迷的,也有說是人腳有長短,所以會按弧形走的。反正不管怎樣,郭嫂子走了兩圈還沒走出西山,也找不到回村裏的那條小路了。女人越怕越著急,一著急還把腳給崴了。這下隻能坐在山上開哭了。想想自己還是提前回來的,家裏男人不知道自己今天到不一定來接,就更害怕了。


    而家裏呢?本來郭大哥都和家裏人洗洗睡了。忽然聽見院子裏的鵝圈一陣劈裏撲騰的聲音。郭大哥想著沒準來了黃皮子就披衣服起來看看,一打開門,這鵝就衝出來了,嘎嘎叫著往門口跑,門早就插上了,這鵝就撲騰著翅膀往外擠。郭大哥抓它時,回頭還給郭大哥擰了一口。還是郭老爺子見識多,說:“這鵝通著靈性呢,今天這樣怕是有事,你就放它出去跟著看看它要幹嘛吧。”郭大哥就把門打開了。這鵝連跑帶飛得往村西頭通山的路上跑,邊跑還邊叫喚,把早睡的人都攪和起來了。紛紛開門問郭大哥出什麽事了。郭大哥也解釋不明白,就說這鵝今天魔怔了,不進窩,想進山。有好事的就跟著郭大哥一起看看這鵝究竟怎麽回事。往前趕了一段路,大家就一直追著這鵝的白色影子,忽然這鵝就鑽草叢裏不見了。大夥四下找不著正納悶呢,就聽見前麵有女人的哭聲傳了過來,大半夜的嚇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大夥紛紛說這不是鬧鬼吧,但是這麽多老爺們不過去看看都覺得丟臉,就仗著膽一起過去。這一瞧,郭大嫂頭發淩亂連嚇帶哭都不成樣了。大夥忙幫著扶起來往家趕。誰也沒惦記再找那鵝。等安頓好了也晚了,郭大哥就鎖門睡下了。第二天一早,郭大哥起床到院子裏一看嚇了一跳,這鵝就在院裏的食盆前出出食呢。再一看大院門鎖的好好的,這鵝怎麽回來的?還能進院?這鵝難道成了精了?


    郭老爺子一錘定音,這鵝肯定是前世咱家結的善緣,今世來咱家報恩來了。從此以後都不許把它當畜生待。於是在這鵝老死前,一直是單獨的食盆和水盆。吃的苞米粒,喝的幹淨井水。我不知道報恩的說法準不準,但是禽類能夠通人性到這個地步,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螞蟥。


    你要問二姨最怕什麽,老鼠和蛇她是不怕的,從小玩到大的東西。蜘蛛這類蟲子也是司空見慣的常客,並不會給二姨帶來多大的恐懼。但是隻要提到螞蟥,東北這邊叫做螞涕,二姨一定會滿臉的恐懼,連連擺手說不要再提。這份恐懼是源於二姨小時候遇到的一件事。


    西河溝一直是二姨兒時的天堂,夏天紮猛子洗澡捉泥鰍,冬天打出溜滑開冰撈魚。其實西河溝在西山下的一段挺淺的,有的部分在冬天就結冰凍實誠了。這個時候找個水深的地方鑿冰,隻要下麵有水,那魚就是聚群而居,拿棍子捆上水瓢直接撈就是了那真是棒打麅子瓢舀魚,保證你能夠回家飽飽的吃上一頓。但是二姨卻是因為夏天喜歡這條河。夏天洗澡戲水是二姨最喜歡幹的事情。炎熱的夏季,能在清涼透徹的河水裏泡一下,一整天的勞累汗水都隨著溪水衝走了,隻剩下清涼暢爽。不過這洗澡的地方還真有講究。首先女的洗澡就要找隱蔽些的地方,有草叢或者莊稼遮掩的最好,要是有樹蔭就更好了。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要選個安全的地方。有人就會笑了,西河溝才多深啊,怎麽會不安全呢?其實不然。大河洗澡一定要找活水,也就是流動的水,水流還要急點好。這樣的水裏,螞蟥相對少,也不容易叮住人。


    二姨七歲的時候,跟姥姥一起去河邊洗衣服。大中午的一堆老太太小媳婦端著大木盆舉著棒槌在河邊捶打衣服邊嘮家長裏短。二姨捉魚捉累了,就脫了小褂在洗衣服的人群上遊撲騰水。隻一會就被姥姥罵了,讓她往遠點玩,都把水都弄渾了沒辦法洗衣服。這時候老趙家的大丫頭抱著三歲多的弟弟過來找媽媽了。趙嫂子還沒洗完衣服,就讓二姨和她們玩。拿大丫頭就把孩子也仍水裏。三歲的孩子剛會說話,進水裏就哇哇的喊涼,鬧著不肯老實。趙嫂子就踅摸了一個地方,在河的轉彎處一個水流緩慢的地方,長時間的衝刷使得河岸邊衝出一個半圓的窪地,這裏積了到膝蓋那麽深的一汪水。河底不是急流下的河沙,而是淺淺的一層河泥,一堆大的小的石頭掛著滑溜溜的青苔埋在河底。河水流速如此的緩慢,以至於這裏就像死水一樣,被正午的太陽一曬,暖洋洋溫溫的。比在溪水中的溫度高很多,這種水溫也正是螞蟥喜歡的溫度。果然,一放進這水裏,那孩子就不鬧了,安安靜靜的在水裏泡著。二姨卻不喜歡這死水,覺得沒有流動的水幹淨。於是跑開來依舊在溪水中央鬧騰。隻剩下趙家姐弟倆個泡在那水裏。


    農村女人的聚會,一個是傍晚樹下乘涼,一個就是河邊洗衣服。東加長西家短的嘮起來沒完沒了。趙嫂子的衣服本來半個小時能洗完,邊說笑邊幹,就拖拖拉拉的弄了一個多小時。等心滿意足的嘮夠了,端著洗好的木盆過來找孩子時,這倆孩子還在水裏泡著玩呢。隻見小弟弟手裏抓著一條黑乎乎的東西正捏鼓呢。趙嫂子走近一瞧嚇得媽呀一聲。這孩子捏著隻螞涕玩呢。她忙三步兩步的進水裏將孩子抱起來。隻見倆孩子腿上各貼著大大小小十幾條螞蟥,這倆孩子自己都沒注意。


    螞蟥吸血時,會釋放一種神經麻痹的毒素,讓人感覺不到它在吸血。倆孩子就坐在水裏,挨著河底的腿上爬上了螞蟥都不知道。趙嫂子忙脫下鞋用鞋底子對準姐倆身上的螞蟥一陣猛抽。那些吸血時間短的就被拍下來,團成一團掉在地上。時間長的,怎麽也拍不下去。用手去扯,一扯挺長,但是就是不斷。這邊的動靜驚動了河邊洗衣服的一群人。大夥忙趕來,看到這樣的狀況,都幫忙往下弄。有抽煙的老太太忙從腰間將煙袋拿出來點上。用熱熱的煙袋鍋子去燙螞蟥。這招很好用。被燙到的螞蟥頓時都縮起身子掉了下來。西山腳下有種地的人家帶了大醬,那些不怕燙的塗抹上大醬也會將螞蟥殺下來。折騰了半個多小時,倆個人身上的螞蟥才都弄掉了。隻見兩人的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遍布,有的是螞蟥吸血弄得,有的是為了弄下螞蟥來被鞋底子抽得。姐倆哭哭啼啼的跟著趙嫂子回家了。二姨用木棍將地上的螞蟥都挑到了河邊的石頭上,這樣一會二他們就會被曬幹。再也不能禍害人了。二姨有些後怕的看著那灘水,心想幸好自己沒跟著在那水裏玩,不然自己也一身的螞蟥了。從此就記住了不在緩水和死水中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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