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沉默讓我以為高玉鬆已經不見了,看著自己周圍漆黑的坑口,我感覺後背頓時有些發冷。我試探著詢問道:“老高,高玉鬆,你究竟還在不在?”


    可是我連續叫了五六聲,卻始終得不到高玉鬆的回音,難道他已經不在了嗎?我雙手緊緊抓這鐵索將身子向下送,高玉鬆說這是唯一能讓我蘇醒過來的辦法,一麵向下順著自己的身體,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多年之前那時候我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發生的地震。我的一個朋友被困在黑暗的廢墟之中足足四十八個小時,當他被營救出來的時候,雖然因為運氣比較好身上沒有受什麽傷,但卻留下了嚴重的精神後遺症,以至於在那之後的幾年時間中他不斷的看心裏醫生,不斷的做心理幹預。當時我很詫異他為什麽會如此脆弱,帶著這份好奇我曾經向他詢問過,他告訴我,每每他閉上雙眼的時候,眼前就隻有黑暗,那種黑暗是永遠看不見盡頭的。令人絕望的黑暗,在那黑暗的背後隱藏著的是死亡。有那麽一兩次,他被深埋在地下的時候,甚至曾經想過了斷自己的生命。畢竟這樣來的痛快一些,但是最後還是沒有勇氣。現在他不敢睡覺。一旦睡覺,就會感覺自己再次回到了廢墟之中,那種不可言說的絕望感會讓他立刻從夢中驚醒,長期的睡眠不足。以及精神的極度壓抑,讓很多人最後選擇了用自殺的方式來結束生命。而我現在所處的黑暗與那個朋友當時應該也差不多,這種黑暗是無線蔓延的,就像高玉鬆,在他沒有說話的這段時間內,我甚至會懷疑高玉鬆有沒有和我說過話,甚至剛剛聽到的高玉鬆的聲音是不是隻是我的幻覺,就像是白夜一樣,那些能夠摸得到,看得見的東西,最後都是我的幻覺,更何況是一個聲音呢?


    越是這樣想著我就越感到急躁,這種急躁之後是無助,孤獨,以前我至少可以去祈求神祗的庇佑,雖然那些不一定有效,但是現在在這個地方,誰是神祗呢?我連忙搖了搖頭,不敢繼續想下去,然後快速向下順著身體,希望能盡快看到高玉鬆口中所說的光亮,那時候我就能完全蘇醒了過來,提到蘇醒,我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一個念頭,我現在最想不明白的是我是從何時開始昏迷的?是我墜下山崖之後,還是在警察局我聽著那些被破譯出來的音樂呢?想到這裏,我的腦海嗡嗡作響,我皺了皺眉,正在這時候這個空間內傳來了那段音樂,一瞬間音樂充斥了整個空間,這時候高玉鬆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他驚慌失措地呼喊道:“明月,停下來,不要再想了!”


    “老高?”我怔了一下,可能是因為注意力被高玉鬆的忽然出現完全吸引了過去的緣故,那原本充斥在整個深坑中間的音樂戛然而止。我疑惑地望著眼前的黑暗,大聲喊道:“老高,你還在嗎?”


    “我在!”高玉鬆氣喘籲籲地說道,“明月,你聽過剛剛的那首曲子?”


    “恩,是啊!”我回憶著說道,“這個曲子是我在手機上錄下來的!”隨後我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高玉鬆,當我說完之後高玉鬆再次不說話了,不過大概是他怕我繼續胡思亂想,這一次的時間要短的多,他隨後開口說道:“明月,你知道這首曲子的來曆嗎?”


    高玉鬆的話讓我一震,從高玉鬆的畫外音不難看出,他應該知道這首曲子的來曆,我急忙追問道:“老高,難道你知道這首曲子的由來?”


    高玉鬆沉默了片刻說道:“是的,這首曲子最早是來源於蓬萊社,但是後來因為蓬萊社的分裂,這首曲子便失傳了,之後樂譜落到了常羊社的手中,隻是落到常羊社手中的曲子也已經殘缺不全了,最後常羊社的負責人自己將不全的地方填上,但是誰知卻弄巧成拙,原本這首曲子是安魂的,但是經由他這樣改動,卻變成了惡魂曲!”


    “惡魂曲?”我疑惑不解地說道,“什麽意思?”


    “其實對於音樂我知道的不比你知道的多,但是我聽父親曾經和我說過,常羊社的負責人用惡靈作為曲子缺失的部分,這首曲子每一次演奏的時候,那些惡靈就會被召喚出來,他們進入你的身體,挖掘你前世今生最恐怖的記憶,有些意誌薄弱的人還能被這首曲子控製,做出一些違反常規人格的事情!”


    “違反人格的事情?”我皺著眉思索著,正在這時候高玉鬆忽然“咦”了一聲,隨後說道:“明月,你還記得臥公寓發生的事情嗎?”


    “記得!”高玉鬆的話讓我的腦海中也猛然閃過了一絲什麽。


    “那個地下室雖然有監控攝像頭,卻沒有聲音,我想會不會那裏麵也有這個音樂!”高玉鬆疑惑地說道,“因為程普帶著兩個手下再次進入密室的時候聽到了那些音樂,所以他們開始相互殘殺!”


    高玉鬆所說的正是我心中所想,但是現在沒有太多的證據,隻能是猜測而已。這時候高玉鬆長出一口氣,那聲音就像是在抽煙一般,我愣了一下說道:“老高,你在抽煙?”


    “嗬嗬!”高玉鬆淡淡地笑了笑,說道:“這個地方沒有人能管我,所以就抽一下吧!”


    “哈哈,說到這個老高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我笑著問道。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高玉鬆似乎早已經猜透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說道:“你是不是想問問我究竟為什麽會戒煙啊?”


    “恩,是啊!”我點了點頭說道,但是並未停下手上的動作,繼續向下順著自己的身體,說來奇怪,一邊和高玉鬆聊天,一邊向下順著自己的身體,很快我發現身體不像起初那般沉重,似乎要輕便了許多,或許是因為我順著向下已經習慣了,動作異常嫻熟。我見高玉鬆始終不回答我然後抬起頭望著高玉鬆說道:“老高,你不會是因為那天晚上勾引你的那個紙人吧!”


    “嗬嗬,扯淡!”高玉鬆淡淡笑了笑,說道,“哎,確實是因為一個人,但是不是紙人!”


    “難道是奶昔?”我若有所思的琢磨著,“不對啊,你戒煙的時候奶昔還沒有出現啊!”


    “行了,你別瞎猜了!”高玉鬆恐怕是感覺我的猜測沒有一點譜,隨後長出一口氣說道:“她也是蓬萊社的人,在我父親失蹤之後,她就出現在了我的生活之中,其實明月,你應該見過她!”


    “我見過?”我詫異地說道,隨即我在腦海中快速的搜索著,既然高玉鬆否定了奶昔,那麽還會是誰呢?和高玉鬆認識這麽多年,我一直覺得高玉鬆屬於智商有餘,而情商嚴重不足的那種,沒想到這家夥竟然金屋藏嬌,我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抬起頭說道:“老高,究竟是誰啊?快告訴我吧!”


    “嗬嗬,目前還不能告訴你,可以讓你知道的時候,她自然就會出現了!”高玉鬆的話讓我如墜五裏雲霧中一般。我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不就是一個女朋友嘛,幹嘛還搞得神神秘秘的!”


    高玉鬆沒有回應我的話,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這時候高玉鬆說道:“明月剛剛你說的話提醒了我!”


    “我說的什麽話?”我不解地說道,“剛剛我們說了那麽多話,而且我覺得我這個人頗有慧根,說不定哪一句話就能將世人點醒,都屬於金玉良言啊!”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扯淡!”高玉鬆笑罵道,“我說的是你剛剛說的死了的人就不能做壞事了嗎?”


    “哦,這個沒什麽奇怪的啊!”我實在覺得這句話真的是平淡無奇,自從那張紙條最初出現在紮紙店之後,我的生活每一天都充滿了離奇事件,這些事件哪一件不與生死有關啊。本來困死在防空洞內的武召忽然出現,本來已經死去的大哥再次出現在錄像上,這一切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事情,經曆的太多了。


    “是啊,就是這句看似平淡無奇的話,卻讓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人啊!”高玉鬆若有所思地說道。


    “什麽人?我認識嗎?”不知這後半句話我是怎麽想才說出口的,不過高玉鬆的回答更是讓我一驚,隻聽高玉鬆十分嚴肅地說道:“你不但認識,而且你應該是最後見過他的人!”


    “啊?”高玉鬆的話將我驚得目瞪口呆,高玉鬆懷疑的常羊社的負責人我不但認識而且是最後見到的,那就意味著這個人應該已經死了,或者失蹤了。最初聽到那句話的時候覺得人應該沒有多少,但是細想下來,我身邊的很多人都屬於這種狀況,甚至包括樂樂。一瞬間我的身體猛然一顫,一個我最不願意相信的猜測從我的口中溜出:“不會是樂樂吧?”


    “恩!”高玉鬆意味深長的說道。


    “啊?我驚異地喊道,“不會吧!”


    “沒錯,不是樂樂!”高玉鬆肯定地說道。


    “高玉鬆我操你大爺!”聽完高玉鬆大喘氣式的回答我的情緒也起落了一下,高玉鬆哈哈的笑了起來,隨後平靜下來說道:“這次咱公平了!”


    “那你說說究竟是誰?”我接著追問道。


    “暫時你還是不知道的好!”高玉鬆淡淡地說道,“現在這個也隻是我的猜測,等我把一切弄清楚了自然會告訴你!”


    “我說你這也不告訴我,那也不告訴我,究竟有什麽東西是可以和我說的呢?”我氣急敗壞的說道。


    “哈哈,我能和你說的就是你現在要趕緊向下順,盡快康複起來,你還記得我在車上給你的那張地圖嗎?”高玉鬆問道。


    “記得啊,那張地圖現在還在我的口袋裏!”說著我下意識的伸手向口袋中摸了摸,但是裏麵空蕩蕩的,我恍然醒悟,現在我還是在自己的夢裏,根本沒有出去,隻是這個夢的真實性太強了,所以我才有這種錯覺。


    “恩,我懷疑常羊社在城市的地下應該有一處秘密基地!”高玉鬆猜測道,“那基地應該就在地下那些暗河之中,現在樂樂和她母親消失,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她們兩個都應該被帶入到了那個基地之中了!”


    “真的嗎?”我有些興奮地說道,樂樂他們母女失蹤之後沈玄他們始終沒有找到線索,如果真的能從那張圖找到他們的話,那就太好了。


    高玉鬆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應該不會錯,因為常羊社不可能把這麽重要的人放在不安全的地方,我能想到的隻有這個,現在暫時隻是猜測,晚一點會有人將確切的消息告訴你!”


    “有人告訴我確切的消息?”我不解地說道。


    “恩,對!”高玉鬆淡淡地說道。


    我皺著眉琢磨著說道:“不會你們在常羊社那邊也安插了人吧?”


    “嗬嗬,這就是所謂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高玉鬆淡淡地笑了笑,隨後疑惑地說道,“隻是我還是想不明白一件事!”


    “什麽事?”我追問道,“關於樂樂的嗎?”


    “恩,沒錯!”高玉鬆歎了口氣說道,“為什麽常羊社的人闖入樂樂家裏抓人周圍的鄰居毫無反應,而且為什麽要殺掉樂樂的養父,卻帶走了樂樂和她的養母?”


    高玉鬆的話也讓我立時滿麵狐疑,的確如高玉鬆所說,我甚至幻想過自己是常羊社的人我會怎麽辦。既然常羊社可以下手阻攔高玉鬆和我,那麽為什麽不釜底抽薪,將樂樂和樂樂的養母都殺掉呢?這樣一來的話,就沒有人再能破解烏蘇語了,可是他們卻舍近求遠的在路上阻擊我和高玉鬆,這著實讓人有些不解,他們帶走樂樂和樂樂的養母究竟有什麽企圖呢?


    “會不會是誘餌?”我想了半天說道,“他們劫走樂樂和樂樂養母就是誘導我們前往!”


    “但是如果是誘餌的話,隻要樂樂一個人就足夠了啊!”高玉鬆的話讓我更加好奇了,我若有所思地說道:“的確是啊,難道是他們也需要一個烏蘇文化的專家嗎?”


    “按理說應該不會啊!”高玉鬆若有所思地說道,“常羊社對於烏蘇文化的保存相當完整,但是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正在這時候我感覺我的身體猛然之間輕了很多,就像是一片羽毛一樣,一股股的熱浪從下麵向上湧,我的身體幾乎都要被湧到上麵來了,我急切地說道:“老高,這是怎麽回事?”


    “明月,抓住鐵索,你馬上就要到出口了!”高玉鬆緊張地說道。


    “好!”說完之後我牢牢抓住鐵索,然後吃力的向下順著身體,可是每一次隻能向下移動一下段距離,而且越是向下移動,越是費力,我總有種感覺,那就是隻要我稍微放鬆,自己就會被下麵的熱浪吹到上麵去,這時候高玉鬆的聲音開始發顫,高玉鬆大聲地喊道:“明月……記住,記住我說的話,帶著那張圖去找樂樂!”


    隨著高玉鬆聲音的越來越小,我的耳邊的風聲越來越大,而且在那風聲中夾雜著很多我根本聽不懂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咒語一般,讓我頭疼欲裂,忽然在那些聲音中我聽到了張姐似乎在呼喚著我的名字:“明月,明月……”


    那聲音越來越大,我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緊緊抓著鐵索向前猛爬了幾下,這時候忽然我的眼前閃過一道光,那光實在是太強烈,強烈的有些刺眼,我連忙用手遮住眼睛,隨著我一隻手離開繩索,我感覺身體忽然被那股熱浪翻起來,緊接著向上猛衝過去,我心說糟糕,難道剛剛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嗎?正在這時候我感覺似乎有人用力的拉住了我的腳,我感覺腳踝一陣陣陣痛,我被那人用力的拽了回來,這時候我猛然睜開眼,陽光有些刺眼,我習慣性的用手遮住陽光,隨著我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光線,我發現眼前的張姐正目瞪口呆的站在我的床邊,她一隻手始終按在我的腳上,我們兩個僵持了足足有一分鍾,這時候,張姐忽然快步走到我麵前,一句話也沒說一把抱住我,然後嗚咽了起來。我疑惑地望著張姐,又打量了一下周圍的一切,很快我明白了,此時此刻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身邊是各種各樣的醫療器械。


    隻是當我看到那醫療器械和這房間的時候,我竟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些我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一瞬間我似乎反應了過來,的確,我確實是見過這些東西,這房間的布置,簡直和高玉鬆那房間的布置一模一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這時候張姐已經鬆開了我,眼睛含淚的望著我說道:“明月,你終於醒過來了!”呆剛帥圾。


    “老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抓住張姐的手說道,張姐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明月,你等等我叫大夫來,大夫一會兒就到!”說完張姐快步向外麵奔去,我怔怔地坐在病床上,望著這房間,為什麽會這麽熟悉?難道我和高玉鬆住進了同一家醫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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