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嗬嗬”了兩聲,這怎麽就連找媒人提親的話都說出來了呢?剛才不是還標榜是什麽二十世紀末了嗎?


    我麵色一寒,打斷了他的話:“我考慮什麽呢?我剛才不是已經說明白了嗎?”


    這個人,我給他留麵子,不想讓他難堪,他卻這麽冥頑不靈。


    “你剛才已經說了?你說什麽了?”他猶自茫然不解。


    “我剛才說的那句‘各人各得眼淚罷了’是《紅樓夢》裏的賈寶玉說的,你真的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沒看過《紅樓夢》嗎?”


    “《紅樓夢》?不是有句老話叫‘少不看《三國》,老不看《西廂》’嗎?我是乖孩子,對《紅樓夢》沒有興趣。”


    聽了他的話,我心裏差點氣笑了,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呀?暗暗皺了皺眉頭,終是忍不住問道:“老話說‘少不看《三國》,老不看《西廂》’,這跟《紅樓夢》有什麽關係?”


    他的臉一下子由暗黃變成了煮熟的豬肝色,不好意思地搓著手,狡辯道:“《紅樓夢》不是跟《西廂記》差不多的嘛?”


    “噢,我明白了,原來老古人的這句話還可以這樣理解。看來,我還真是土得掉渣了。”


    他尷尬地笑了笑,露出他那一口黃牙:“我是真的不喜歡《紅樓夢》,對賈寶玉那種娘娘腔尤其不感興趣。什麽眼淚不眼淚的,我不明白,你就直說吧。”


    “如果將來我就想找一個人跟我一起欣賞《紅樓夢》,那你能行嗎?其實,你隻要回家,把《紅樓夢》裏藥官畫‘薔’那回書前前後後仔細讀一遍,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盡管心裏非常地討厭他的糾纏,卻還是實在不忍心,更不好意思直接說出拒絕的話。沒辦法,我還是又提了上一個話題,希望他能自己明白。畢竟他愛一個人是沒錯的,錯就錯在他不該選錯對象來愛我。


    “好,等我到了新華書店後,我一定找到這部書好好看看。這樣,我就可以跟你一起欣賞《紅樓夢》了吧?”


    我皺了皺眉頭,這個人真是的,我明明是在拒絕他,他是真的聽不出來,還是故意裝糊塗呢?我不得不又艱難地措辭:“其實,我的意思,我和你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那個,那個,”他“那個”了半天,把他細長的小眼使勁一睜,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說:“你看,即使你明年能夠考上大學,將來畢了業也不過是比我多了一個國家幹部的身份,我現在就是國家工作人員了,等我到了單位上,幹好了也可以提幹。你放心,為了你,我也一定會好好幹的。咱們倆的事你就答應了吧?!你放心,即使你明年考不上大學,我也絕不嫌棄你,我會一輩子都對你好的。”他說著,可能連他自己都激動了起來,在炕上坐著的他朝著我挪動了兩下,伸手就向我下垂的手臂抓過來。


    我趕緊一躲,滿臉陰雲:“別動手動腳的!你再這樣,馬上就走吧。我去跟你家我大侄(他爸爸)說說,讓他再不要允許你來我們家了。”


    他見我生氣了,馬上縮回了向我伸來的手,小聲畏畏縮縮地說:“我,我其實是很好的,我對你是真心的,隻是你不了解我就是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大約就是我現在麵臨的境況吧,我顧不得再考慮他的麵子:“郝宗山,其實我一開始就跟你表明了我的態度,因為我一直顧及著你的麵子,我才沒有明說。其實,我一開始說的那句‘各人各得眼淚罷了’就是已經明確地告訴你了,各人有各人的緣分,我跟你的緣分隻能是同村和同學,不可能有別的。”


    他的神色明顯地非常沮喪:“我哪裏不好了?論長相,我比咱們班的那幾個男生都長得高,現在我又有了正式的工作,為什麽你就這麽絕情呢?”


    “我說了,不是你長得好不好,也不是你有了什麽樣的工作,我是說緣分。如果有緣分,我不會在乎任何的身份、地位、金錢,我在乎的隻有人。可是那個人不是你!我和你沒緣分,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那你說的緣分是什麽?”他的臉色更黑了。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是真的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你。如果說咱們是同學,我覺得你還是挺好的,可是別的方麵我真的是從沒有考慮過,我根本就連想都沒想過。別的不說,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是同村,我都比你大了兩輩,從輩分上來論,我是和你爺爺一輩的,你爸爸見了我都得叫我大姑,如果咱們不是生在現在這個社會,在古代按照輩分你得叫我老姑,不是嗎?你怎麽竟然會想到我呢?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怎麽會把我跟你想在一起呢?我是永遠都不會考慮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看好了那個整天來找你的小白臉!”他忽然跳下炕,剛才勉強還裝得挺像的溫文爾雅和唯唯諾諾一下子不見了。他唾沫要噴到我臉上似地憤憤不平地說,“那個臭小子有什麽好?他來你家的時候我偷偷看過他好幾次。他個子跟我差不多,不就是長得比我白嗎?你說,你到底看上了他哪裏?他到底有什麽好?細細的小眼睛,還戴著副眼鏡,一臉的桃花相!”


    “我沒說我在跟他談戀愛。”被他偷窺,被他這麽毫無顧忌地嚷出來,我顧不得反駁他剛才都說了什麽,羞紅著臉反駁道。


    “那這麽說我還是有機會的。”他見風就是雨。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現在你剛剛參加工作,應該把心思先用在工作上是吧?”我不敢再跟他說下去。


    唉,郝宗山,你怎麽就這麽沒眼力勁呢?我認為我已經表達得夠明白的了,你又何必自討沒趣呢。不好意思說攆他的話,我跳下炕,穿上鞋子,起身往外就走,嘴裏說著:“我要午睡了。我送送你,你慢走。”


    他見我都已經走到正間門口,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攆上來對我說:“你不用送了,常來常往的。等我星期天再來看你吧。”


    我口裏“嗯嗯啊啊”地應著,好不容易算“送”走了他。


    回到房裏,心情還是很差。希望來的人來不了,不希望來的人倒是整天來聒噪,真是很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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