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春天,有了金一諾的關心愛護,少了於光亮的嘲諷打擊,我的心就像這立春的天氣,一天比一天溫暖。雖然也有點小陰霾,但畢竟是次要的。比起那些我有淚隻能往肚子裏咽的日子,實在是有撥雲見日之感。


    一直被天天提到日程上的,早會講要重視、晚會講要抓緊的高考預選考試不經意地就結束了。預選的結果對我們重點班來說,好像是沒有多大的影響。大多數同學都順利地通過了。


    對了,畢業以後翻看畢業照時,我發現董海仁沒在上麵留影。不知道他是拍照時沒參加,還是預選時沒選上。自從我由四組前排調到二組後半部,我也實在沒想到再去注意他。


    高考雖然日益迫近,可預選畢竟算是一件大事。就好像長途漫漫,雖然沒到終點,但究竟是一個小小的驛站。成績公布以後,學校放了我們一天多的假——星期六下兩節課後就可以離校,星期天的晚自習也可以不上。


    好多天沒從書海裏遊上岸了。這次有了這個機會,我感到非常放鬆,好像由死水灣裏的遊魚變成了長翅膀的鳥。


    下課的鈴聲一響,我就騎上自行車,與我們村的郝舒梅、李瑾蓉、李亞楠飛一般地離開了學校。


    剛出校門呢,就聽到賀曉琳在後邊大聲地叫我。我和賀曉琳回家有一段同路。不過,她家離學校比我家近,我們一般不一起走。


    我和郝舒梅她們三個一起放緩了車速,扭頭向後看時,就見賀曉琳正弓著身子,以自行車越野賽般的速度向我們衝來。


    我一邊繼續減速,一邊喊:“賀曉琳,慢點騎,我們等著你!”


    可能我喊她是逆風,也可能她速度太快了聽不見,她仍然以不變的速度“飛”到我們身後,才放緩了車速。


    “終於讓我追上了,幸不辱命。”賀曉琳氣喘籲籲地說。


    “怎麽回事?難道是學校變卦了,明天不休息?”我有點小緊張,現在我可沒有心思學習。


    “不是,不是!是你的那位叫我捎信給你。”賀曉琳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擠眉弄眼地說,“他讓你明天下午早點回來,說他當老師的爸爸給他弄了套題。哦,他說是一份重點高中的高考模擬題,叫你回來做呢。誰知道你們幾個腿倒快。等我出了教室門,再找你時,你早就沒影了。”


    “瞎說什麽呢?你明天也早點回來,咱們一起做。”我有些臉熱,心虛地說。


    我知道,賀曉琳剛才的話她們三個說不定都聽去了。盡管由於剛才賀曉琳叫的是我,我略微落在了後邊一點,可郝舒梅那個人那心眼……但願賀曉琳一開始由於氣急,語焉不清的那個“你的那位”她們三個沒有聽清楚。


    “喲,還真有點女主人的味。”賀曉琳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竟然說出了更加石破天驚的話,“這就開始當家做主了?”


    “你還瞎說!”我握著車把的手一抖,差點跟賀曉琳撞在一起。


    她說的“你的那位”就已經夠我解釋的了,現在直接出來個女主人!我麵熱過耳,恨不得我的自行車車輪甩出去,直接飛到賀曉琳的嘴裏,堵住她的嘴,讓她把剛才說的話吞回去。


    我們村的那三個可就在我們倆前邊呢,相隔也就兩個車身的位置吧。郝舒梅已經好奇地扭回頭來往我們這兒看了。


    “誰要當家做主?”郝舒梅果真是聽去了。


    大約是以為我跟她們三個都是一個村的,我有什麽事早就跟她們說了,我這個昔日的同桌應聲答道:“我們班的金一諾弄了套題,叫她回來做題呢。郝牽縈讓我也回來做,我可不回來給人家當電燈泡。”


    郝舒梅將自行車往回一兜,差點撞到我的車子上,她卻不管不顧,咋咋呼呼地說:“好啊,郝牽縈,上次問你還不承認。這次你們都聽到了吧?咱們明天都早點回來,我最喜歡給人家當電燈泡了!”


    “算了,你們幾個願意回來就回來,我可不想當電燈泡。”我們中最老實的李亞楠說。


    “為什麽不回來?今天要是郝牽縈不老實交代,咱們就回來做個高瓦數的大燈泡,就是不能讓她自在了。”


    “好啊,回來就回來唄。誰怕誰啊?多一盞燈泡更能照亮我們的前途呢!咱可說好了,明天誰也不許在家偷懶,都回來做題!”我知道我現在是越描越黑,索性擺出一幅毫不在乎,甚至有點大義凜然的樣子。


    其實,我本來沒打算特意去瞞著誰。可是,我本來就小心翼翼,金一諾更是老是提醒我,在這個學校裏,有些事還是得小心些。我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金一諾還沒發話呢,你說了真就能算?那可是黃岡中學的模擬題呢!”也不知道賀曉琳今天是不是讓大風給吹迷糊了腦袋,看樣子是要把我往死裏出賣啊。虧我以前還一直把她當成老實人呢。


    這下子可好!她們三個這會兒可真聽清楚了。


    “我的親姐呀,你口下留德!行不行?不就是一份模擬題嘛,金一諾沒有那麽小氣。全國有多少萬考生,又不是隻有我們幾個競爭對手。說好了,明天下午都早點回來,咱們都看看咱們的水平到底怎麽樣。”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帶著點討好的意味,好像是不在意地說。暗地裏卻又狠狠地白了賀曉琳一眼。


    我是覺得跟金一諾在一起說說話心情挺好的,心底深處當然也希望,如果有可能在畢業後也永遠在一起。可是,我倆現在真的沒有什麽呀!這情況讓郝舒梅和李瑾蓉知道都不大要緊,可是,我不能讓李亞楠知道。因為,她是一位主要校領導的親戚。


    “好了,別打岔,這下可以老實交待了吧?說吧,跟金一諾到底是什麽關係?他為什麽會巴巴地讓你回去做題呢?”這下可讓郝舒梅逮著了,她壞壞地笑著,唯恐天下不亂,首先朝著我開了火。


    “你們別瞎想啊。什麽‘什麽關係’?同學關係嘛。”我知道郝舒梅難纏,一旦叫她抓住把柄,她可不是賀曉琳。


    “別給我們打馬虎眼,快點老實交待,好多著呢!”李瑾蓉也跟著起哄。


    “真的沒有什麽,不信你問賀曉琳。”我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了賀曉琳。


    即使賀曉琳不給我保密,由她說出來,總要比我自己說出來遮羞些。而且,我能肯定,賀曉琳應該不會說的太過分。


    “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大約是我剛才的那一個大白眼起到了震懾作用,賀曉琳趕緊否認,“不過,也確實沒發現什麽特別出格的。”


    “好,你們不用合起夥來騙我,總有一天我會查清楚的。”郝舒梅把嘴一撇。


    “是真的沒有什麽,不信你再問李亞楠,我們倆可是一個班的。”我又將問題拋給了最老實的李亞楠。


    李亞楠在我們村的四個裏頭最老實,是實打實的書呆子。而且因為她跟領導的關係,有些事我們也有意瞞著她。因此,我相信,她應該是什麽都不知道。


    果然,李亞楠將眼鏡往上扶了扶,一板一眼地說:“不就回來做題嗎?你們誰願意回來誰就回來,我可不想早早回來。什麽事你們也別問我,問了我也不知道。”


    郝舒梅還想說什麽呢,我給她也送上了一個大大的、極其顯眼的“飛白”,朝著李亞楠咳嗽了一聲。


    還好,李瑾蓉很會看眼色,她大約是想起了李亞楠的身份,笑著對郝舒梅說:“行了,別開玩笑了。再不好好走就黑天了。”


    賀曉琳這會兒也在一邊幫我澄清,說是故意開我玩笑的。郝舒梅大約也意識到了,有什麽事不應該守著這麽多人說。我總算涉險過關。


    金一諾會有什麽事呢?他一向不是告誡我,誰也不要過分相信嗎?今天怎麽竟然不惜讓人傳信?


    懷疑歸懷疑,我還是決定赴金一諾的這個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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