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裘樟再次升堂,眾目睽睽之下,請了大夫給得玉,王茂生以及王管事和莊安七個人一起診斷。


    大夫說不好什麽病,但是可以肯定,七個人的脈象一樣。


    「大人,不可能!我們不可能有病的,這事分明就是杜九言的把戲。」莊安暴躁不已,指著杜九言,恨不得吃了他,「你這個奸詐小人,你不配做訟師。」


    杜九言淡淡然,挑眉看他,「我配不配做訟師,這事兒沒定論,但你們有罪,已是鐵證如山。」


    「不可能。」陡年倉喊道:「那個丫頭分明就是個處子,一個處子,怎麽可能得梅毒。」


    他話一出,杜九言冷嗤一聲,質問道:「大膽陡年倉,你還說沒有奸占得玉。你若清白,如何知道她是處子之身?!」


    「我!」年陡倉一愣,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杜九言冷笑一聲,和裘樟道:「大人,此案已經很清楚了。按《周律,刑律,訴訟,誣告》誣良為盜,論罪充軍,按《周律,刑律,犯奸》強姦輪姦婦女,絞監侯,按《周律,吏律,職製,知法犯法》罪當笞八十,除職。」


    「以上,三罪並罰,望大人明辨上奏,斬立決!」杜九言大聲道。


    這個杜九言,說起周律來如數家珍,比他還要熟練,裘樟嘴角直抖,不得不點頭。


    他覺得自己被杜九言牽著鼻子在走。


    莊安四人臉色一白,莊安喊道:「大人,我們要吳統領,我們要請訟師。」


    「請訟師就盡快!」杜九言道:「離今秋也不過兩月餘!」


    裘樟拍了驚堂木,喝道:「以莊安為首,巡檢司司兵四人罪名屬實,既判斬立決!」


    「來人,將此人拖下去,」這四個孬種,敢做不敢認,差點害到他了。


    衙門捕快上前,將莊安四人拖了下去。


    杜九言不知從哪裏弄了一把扇子出來,慢慢搖著。


    「杜先生。」得玉扶著王茂生跪下來,「先生大恩大德,我二人無以為報。得玉下輩子當牛做馬,報答恩人。」


    王茂生休養了兩日,已經恢復了一點人樣,瘦骨嶙峋的臉上,隻剩下一雙灰濛濛的眼睛,他磕頭道:「茂生下半輩子願意追隨先生,任憑先生使喚。」


    「沒事就行,至於報恩就不用了。」杜九言將兩個人扶起來,「你們都還年輕,好好養身體的,等回了邵陽後,讓你們大小姐想辦法將得玉放出來,你們兩個人好好過日子,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得玉擦著眼淚,想到她那幾日的經歷,羞愧難以偷生,哭道:「得玉已不是完璧,配不上茂生哥,下半輩子,得玉願意青燈古佛,替杜先生,茂生哥還有大小姐每日在佛前念經訟佛,保佑你們一聲順遂安康。」


    「配得上嗎。」杜九言看著王茂生,「說句話,我聽聽。」


    王茂生臉一紅,抬頭看向杜九言,又撇了一眼得玉,點著頭,道:「配,配得上!」


    「那不就得了。」杜九言和得玉道:「一輩子很短,先讓自己舒坦了,再去考慮別人舒坦不舒坦。」


    她說著往外走,「走吧,事情辦完了,我們去購物慶祝一下。」


    得玉和王茂生麵麵相覷。


    「杜先生,杜先生。」王管事追上來,低聲道:「您……您看著解藥,什麽時候給我,這一身的水泡,實在是太難受了。」


    杜九言這才想起來,無奈一笑,道:「這我還真不知道,回去問問銀手,他定然是知道的。不過,今天自然是不行的,等你們回到邵陽以後,再解毒不遲。王管事,實在是辛苦你了,這辛苦費,回去記得和路妙拿。」


    這禍是她惹的,怎麽也不能讓她獨善其身了。


    「是,是!」王管事不敢說不,跟著杜九言回了客棧,第二日一早,帶著解藥與王茂生還有得玉回了邵陽。


    蔡卓如笑盈盈地看著杜九言,「這訟費,還要給嗎?」


    「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案子又簡單,就給你免了。」杜九言道。


    蔡卓如作揖,「多謝杜先生念著情誼,蔡某人誠惶誠恐,感激不盡。」


    「感激之情記在心裏就行了。」杜九言靠在軟榻上,開了半扇窗朝客棧外看著,蔡卓如問道:「我的人後日就到,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杜九言盯著街道,沒有說話,蔡卓如也不再問,在桌邊坐下來自斟自飲。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銀手帶著三子匆匆回來。


    「九哥。」銀手喝了大碗涼茶,擦了汗道:「事情果然和你的猜測的一樣,現在黑頭哥跟著他的,我們接下來怎麽做。」


    杜九言起身,道:「我要去拜見裘大人了,半日不見,想必裘大人很思念我。」


    她說著,出了門。


    蔡卓如被茶水嗆著,和銀手道:「你們跟著她去吧,一會兒裘大人要是氣出個好歹,你們也能及時幫忙喊人找大夫。」


    「好!」銀手和三子笑嘻嘻地跟著杜九言去了衙門。


    裘樟正在寫得玉案的判詞,第二次寫了,但前後的結論卻截然相反。他寫著寫著不由冒出一身冷汗來……


    要是杜九言不來他這裏翻案,而是直接去了府衙,那他可就完了。


    這小子,辦事雖然很讓人生氣,但是不得不說,她還是有些分寸的,恨都恨不起來。


    「大人,」書吏敲門進來,低聲道:「杜九言求見。」


    手中的筆一抖,一滴墨汁落在寫了一半的判牘上,裘樟氣的揉著額頭,道:「有的人,真是經不起念叨。請他進來吧。」


    「大人,您還好嗎?」杜九言笑盈盈地進來,反手關了門,裘樟指著門,「你關門何意。」


    杜九言在他對麵坐下來,低聲道:「大人,有件事我要和您說一說,您一定你要抽空聽我說完。」


    「我不抽空,想必你也會說完的。」裘樟索性不和她鬥嘴,端茶道:「你是不是又要和本官說,桂王的人,會進新化來搶他的兵?」


    杜九言點頭,「大人英明。」


    「這幾天我一直派人盯著的,桂王現如今還在鎮遠,根本沒有跡象顯示他回來新化。」裘樟道:「不過,我還是和兩個衛所借調了兵馬,就算他來了,他也無計可施。」


    上麵的命令一天沒有下來,桂王的叛軍他就得牢牢看好了,決不能出半點岔子。


    至於上麵會這麽打算吩咐,他就不知道了。如果是別的人謀反,聖上也肯定不會被允許,可是現在桂王……他們兄弟情深,他要真將桂王傷著了,不說聖上,就是太後娘娘也不會饒了他的。


    還是老老實實的,等著上頭的指示吧。


    「這麽說,就算桂王來將人救走了,對於大人來說,其實也無所謂?」杜九言問道。


    裘樟眉頭一擰,道:「那當然不是。人在我這裏,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則我就要丟官掉腦袋。」


    「那就行了。」杜九言提壺給裘樟斟茶,低聲說了幾句,裘樟微微眯著眼睛,望著他,目露深思。


    夕陽西沉,快入七月的新化城,晚上正是涼爽舒爽的時候,在與縣衙相隔一條街的巡檢司廢棄的衙門外,衛所派來的兩百人,將整個院子圍的水泄不通。


    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此刻院子裏,六十五大男人,個個衣裝整齊,列隊在院中出軍操。


    呼喝聲不斷,又整齊又有氣勢。


    惹的外麵守著的兵忍不住翻牆去看,又不屑地跳下來。


    「真想打一仗算了。」衛所的兵蹲在地上,白天熱的一身汗,晚上涼的直抖,「桂王和聖上也不知道什麽想法。」


    來個痛快點的,不然這麽不清不楚的,讓他們很難做啊。


    「打啊!」忽然有人喊道:「做,他們六十五個人,咱們也挑六十五人,進去練個手。」


    說話的人戴著百戶的帽子,搓著手,露出技癢的表情,「隻說不殺不放,我們隻是打一架而已,怕什麽。」


    「打就打!」他這話成功挑起大家的興頭,頓時許多人伸手報名,「走,算上我一個。」


    六十五個人一轉眼功夫就挑了出來,那個百戶笑嘻嘻地推開門,大家魚貫進去,外麵的人趴在外牆上。


    「不要兵器,咱們打一場啊。」百戶衝著裏麵的桂兵挑釁。


    桂兵正憋屈,一聽有架打,立刻就應了,一聲吆喝,兩方人馬,一百多號人就混戰在一起,打的人仰馬翻,熱鬧不已。


    街對麵,廖卿長站在巷子裏,眉頭緊蹙。


    他身後的黑暗中,幾十個人無聲無息地隱匿著,宛若暗夜蟄伏的豹子,盯著對麵的動靜。


    「怎麽辦?」有人上前來,低聲問道:「今晚恐怕不行了。」


    廖卿長道:「等!讓大家各自散開,不要聚在這裏。」


    「公子,」廖卿長的常隨遞來水壺,有些埋怨地道:「您給桂王辦這事也太危險了,他自己都不出現,聽說今天還在鎮遠府那邊看礦山呢。」


    最近桂王喜歡挖礦。


    「我既然幫他,自然有我幫的理由。」廖卿長道:「這世上的富貴,從來都不會是從天而降的!」


    常隨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他隻關心今天晚上能不能成功。


    ------題外話------


    今日三更,大家周末愉快,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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