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朝門外看去,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隻見門外進來一男一女,男人穿戴斯文,個子不高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是個普通的中年人,但令人忍不住驚奇的是,此人居然和王茂生一樣,從臉上到脖子上,全身水泡。


    指甲蓋大小,密密麻麻布滿了臉上,脖子上甚至手背上。


    渾身都散發著一種惡臭,令人作嘔。


    而和他一起進來的女子,則是帶著帷帽,雖看不清臉,但身上也是奇臭,不用看也知道,此女定然也是滿臉水泡,麵目可怖。


    「來者何人,報上名諱。」書吏問著,忍不住後退了一點,生怕被對方傳染。


    男子回道:「在下汪林,是邵陽路家二老太爺府中的管事,這位就是得玉,是府中的家生丫頭。」


    當時來新化領得玉回邵陽的管事,也是他。


    「得玉,叩見大人。」得玉行禮,垂著頭跪著。


    裘樟微微頷首,看著杜九言,「說吧。」


    「王管事,對於得玉和王茂生來新化的事,你可知道?」杜九言問道。


    王管事拱手,回道:「當時並不知道,當時回到邵陽以後,隔房的大小姐卻來找我,說是她讓得玉和王茂生,來新化辦事。」


    「隔房的大小姐指使辦事,她手中無人可用?又讓他們來新化辦什麽事?」此話是裘樟問的。


    王管事回道:「大小姐沒有說,但原話確實如此。」


    裘樟凝眉,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王茂生就不是拐帶得玉,他的罪名就不成立了。


    「大人,作為當事人,您亦可問一問得玉。」杜九言道。


    裘樟就看著得玉。


    得玉回道:「大人,當時奴婢和王茂生確實是受大小姐所託,來新化辦事。絕不是被他拐帶。」


    「就算不是拐帶,可私奔卻不好定。」裘樟道。


    如果路家大小姐真說了這話,那王茂生的罪名就不能這麽定了。


    「得玉向來受主家看重,她又到了婚配年紀,依她的條件,她完全可以請家主將她許配給王茂生,而不是跟著王茂生做逃奴私奔。」杜九言道:「所以,王茂生和得玉一非拐帶,二非私奔,王茂生的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王茂生垂著頭,低低的哭了起來,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哭聲令人憐憫。


    裘樟凝眉,很不高興地看著王管事,當時他來領得玉的時候,可半個字沒提什麽大小姐,就連得玉都沒有說。


    現在拉出一個路家大小姐來,他又不可能傳喚來對質。


    不過,一個逃奴,又沒傷人性命,主家都不追究了,他就更加沒有必要了。想了想,他低聲道:「此事,本官會再核實,如果情況確實如此,本官會重新改判。」


    「有勞大人了。」杜九言拱手,一轉身看向莊安幾人。


    莊安一愣,他們對王茂生是不是被定罪也無所謂,此次最重要的是,杜九言的第二訴求。


    他要告他們奸占之罪。


    「以上若成立,那麽我請問,兩個出門辦事的下人,怎麽在你們眼中看起來,鬼鬼祟祟,一查就跑?」杜九言突然問道。


    莊安一怔,回道:「這我怎麽知道,你問他們啊。」


    「不用問。他們逃是因為你們見色起意,滿臉淫邪!」杜九言道。


    到底年輕,就隻會耍嘴皮子功夫,莊安冷笑道:「隨你怎麽說,我們行的正,坐的直!」


    「不就是覺得我沒有證據嗎,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杜九言低聲,忽然一轉身,指著得玉道:「不知大家可發現一個問題,王茂生和王管事,渾身水泡,奇臭無比?」


    這話一說,大家都忍不住捏著鼻子,要不是在公堂,他們早逃走了。


    「確實如此。」裘樟問道:「此事有什麽說法?」


    杜九言冷笑,過來盯著莊安,盯著李宇四個人,大聲道:「因為得玉回去以後就看了大夫,她得了梅毒!」


    大堂之上,氣氛一窒。


    「難道……王茂生和王管事渾身的膿皰,是……得玉傳染的?」裘樟問道。


    杜九言走過去,將得玉的帽子拿下來,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隻見她漂亮的臉上,也滿是水泡。


    「大人,此病輕易不會傳染別人。」杜九言譏諷地道:「但是,若有人和她有了男女之事,就必然會被傳染!」


    她話落,莊安和李宇四人臉色大變,驚駭不已,這一點,他們沒有想到。


    「所以你們四個人,有沒有奸占得玉,不用我證明!」杜九言道:「遲則三日,快則明天,你們就會和他們一樣。」


    莊安大驚失色,「不可能!我們……我們沒有。」


    「大人!」杜九言沖裘樟拱手,「作為嫌疑人,大人應該將此四人收監,三日之內,若他們沒有渾身水泡,此案便算我輸了,我自願擔誣告之罪。」


    「若他們和得玉,王茂生一樣,也是渾身水泡,那情況就不用再解釋了。鐵證如山,不容爭辯!」杜九言道。


    裘樟看著莊安四個人,眉頭緊鎖,頷首道:「你說的有道理。來人,請巡檢司四位去後衙小住!」


    說是小住,自然是客氣的話。


    「裘大人,你不要聽這小子危言聳聽,我們什麽都沒有做,不可能有什麽水泡。」莊安道。


    李宇又道:「就是,我們不可能有。」


    「那更好啊。」杜九言笑盈盈地道:「沒有包,你們就來狠狠告我。隻是在牢裏待幾天,就能徹底洗刷冤屈了,這多好!」


    莊安幾個人對視,個個眼中難掩慌亂。


    「帶走。」裘樟話落,上來幾個捕快,將莊安幾個人帶走,他又看著杜九言,「此案,你說完了?」


    杜九言拱手,上前道:「是!我請訟人的罪名實乃一場誤會,幸好大人明察秋毫,開堂再審,讓案情得以澄清!」


    「嗯。此事是路家不對,當時本官查問的時候,他們卻不說,如今卻來翻供,實在討厭。本官若不是看在路老太爺的麵子上,斷不會輕饒此事。」裘樟保住了麵子,對杜九言滿意了一分,便拍了驚堂木,道:「行了,你們今天就將王茂生帶走吧,至於四個司兵,若罪證出現,本官自會有定斷。」


    杜九言應是,和王茂生道:「給大人磕頭,大人還了你清白。」


    「謝謝大人!」王茂生呆愣愣地,他雖還沒被仗責,但審問的過程中裘樟用了刑,所以,他依舊是一身的傷,加上渾身膿包,人已經是搖搖欲墜。


    得玉和王管事上前將他扶著,杜九言衝著裘樟拱了拱手,「大人辛苦了,學生告辭。」


    說著話,一行四個人離開。


    牢房之中,莊安四人對麵席地而坐,四個人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方滿糧偷偷掀開自己的衣袖看了一眼,胳膊雖黑,但是皮膚光潔緊緻,什麽都沒有。


    「蠢。」莊安抽方滿糧的頭,「怎麽可能會有,那個訟師一定有問題。」


    得玉走的時候,明明好好的,王茂生前幾天也沒有發病。


    偏偏那個訟師來了以後,他們就發病了。


    哪有這麽巧的事。


    「是,我也覺得有問題。」陡年倉疑惑道:「那個女人,當時……我分明記得是處子。」


    他一說,三個人恍然大悟,李宇道:「對!她不可能有病,就是那個訟師故弄玄虛。」他說著站起來,喊道:「來人,我們要見裘大人。」


    「等等。」莊安低聲道:「不就三天嗎,我們就在這裏住三天,看他最後怎麽解釋。」


    四個人對視,頓時達成了協議。


    「睡覺。」方滿糧道:「正好我好幾天沒睡好了,在這裏什麽事都不用做,好好睡覺。」


    他說著,找了個幹淨的草垛子,躺下來睡覺。


    其他三個人也是一會兒就睡著了。


    一覺到天亮,衙門的書吏來看過,什麽都沒有,中午吃過飯,四個人接著睡的昏天黑地,晚上找獄卒要了牌九,竟是玩的不亦樂乎。


    「安哥,您今兒這牌運太好了,要是在外麵,一定要去賭一把,一定能賺翻了。」方滿糧哈哈笑著,伸手去洗牌,露出的一截胳膊,亮光一閃,像是日光照在冰麵上反了一下光,一閃而過。


    他一愣,抓著牌的手抬起,對著遠處的燈光照著。


    隻見燈光下,他的一隻手臂,像是鑲嵌了許多寶石,銀光閃閃,熠熠生輝!


    「啊!」方滿糧嚇的驚叫一聲,臉色蒼白,「水泡,啊……出現了。」


    他這麽一叫,其他三人也是臉色大變,衝過來對著光脫了衣服,手臂,胸口,腳背,對方的臉上,閃閃亮亮!


    「不可能!」莊安喝道:「這……這不是可能,不可能的。」


    一個處子怎麽可能得病,不可能!


    四個人又慌又氣又怕,李宇喊道:「來人,請大夫來!」他不信,他們肯定是中了那個訟師的套了。


    「吵什麽。」牢裏的獄卒提著燈過來,燈光更亮,照的四個人更加可怖,獄卒嚇的嗷的一聲叫喚,一邊往外麵跑,一邊喊道:「快去告訴他們,他們發病了,發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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