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遊戲是我最為熱衷的:一個是溜冰,另一個是遊泳。


    當時,我家附近有一條河,一到冬天,我們就到河麵上溜冰。那時沒有什麽冰刀,自己做,製作方法主要是在木條下鑲上鋼鋸條,然後用皮帶固定,一隻腳踩在上邊,為了牢固,有時把腳也塞在皮帶裏,另一隻腳在後麵踏地起推動作用。這種簡易的冰刀,看著不起眼,跑起來卻特別快,我就常“駕駛”著它在冰麵上抓人。


    不過,玩冰刀都是偷偷摸摸的,一旦父母發現就會沒收,主要是怕我掉到冰河裏去。所以,早上上學,我就把冰刀塞進書包偷偷帶出去,放學回家,再把它藏在家裏。院裏儲存的大白菜、柴火堆、裝蘋果和白梨的竹簍,基本上,所有的角落都被我藏過。


    現在想來,我學溜冰特別快,半天就掌握了平衡,可以四處滑行了,速度絕不次於體校滑真正冰刀的人。其他孩子過來討好地問我:“你以前真不會滑嗎?”我的運動細胞和協調能力在兒時的遊戲中就體現出來,而這些遊戲又促進了我的運動和動手能力。


    因為愛玩又比較會玩,所以我人緣特別好。同院的孩子很多,每天都會有幾個孩子一大早就跑到我家門口,等著和我一起上學,放學後也和我一起不直接回家,而是到處玩。


    母親最怕的就是我和夥伴們去遊泳,我卻最喜歡遊泳,可以算得上“屢教不改”。後來到飛行學院時,許多人視為巨大難題的遊泳課目成了我的殺手鐧,當然那是後話了。


    弟弟小我七歲,等他長大點能跟我玩的時候,我已經不願意帶他了,我更愛跟年紀差不多的同學在一起。記得剛剛上小學那會兒,弟弟見我出去遊泳,不帶上他,就回家向我媽告狀:“我哥又去洗澡了……”我們那兒不叫遊泳,叫洗澡。聽說我又到河裏洗澡去了,媽媽就過去揪我。


    我們那時候都光著屁股遊泳,媽媽過來找,對著河裏喊:“楊利偉,你給我上來!”其餘的小夥伴見有人來,都把身子藏在水裏,隻露出一個個小腦袋。而我卻要在媽媽的喝斥聲中乖乖地爬上岸來,在夥伴的嬉笑聲中,跟俺娘回家。這讓我在同伴們麵前基本上威風掃地,顏麵無存。


    遊泳時還發生過一次危險。現在那個同學在老家工作,經常到北京來和我見麵,我們都叫他小胖。那天我們兩個在一條很寬的河裏遊泳,從一邊遊向對岸,小胖遊到一半就沒勁了,越撲騰越往下沉,一冒出頭就喊:“大哥救命啊……”接著又沉下去。


    我已經遊到岸邊了,聽到他喊“救命”,便趕忙回去找他,其實我也挺害怕,我能遊到對岸也挺費勁的。我奮力遊到他身邊,伸手把他拽住,但是我的力量也不大,他又把我拽了下去,我掙紮著拉住他向岸邊靠近,萬幸的是遊到了岸邊,這樣一路撲騰,我們倆都喝了很多水。


    危險過去後,我倆累得躺在草地上,一聲不吭,肚子裏是河水,心裏是緊張過後的陣陣空虛。歇了一會兒,忽然發現衣服還脫在對岸,還得遊回去拿衣服,小胖是不可能再遊回去了,隻有我去。我無可奈何地又遊回去,拿了兩人的衣服。小胖和我約定,這不是什麽光榮的事,不要對家裏和別人講了。我也沒敢跟家人說,說了肯定更得限製我遊泳。小胖大號陳綏新,到現在聊起來還說我救過他,要不然那次就淹死了。


    當年,是因為沒有更多的東西可玩,自己就琢磨著玩,想著法兒地玩。回想起來,我那時喜愛的玩具似乎都與武器有關。


    我曾經玩過子彈,找一個鐵筒,當做槍管,然後把子彈裝進去,拿小錘子從後麵敲,企圖把它敲響。現在的一些電視節目和電影,會在畫麵的下方打上“劇情需要,請勿模仿”的字樣,我覺得非常必要,孩子們的一些突發奇想總是會讓大人始料不及,雖然每個人都曾經是個孩子。當然,我講述的以上種種危險的事,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所為,不要模仿,畢竟,現在有了更安全、更先進、更有意思的玩具讓人盡興。


    我還自己動手製作各種玩具。打彈弓,用木頭削手槍,用鐵絲做手槍再裝上自行車鏈條打火柴,用木棍和鋼鋸條做簡易冰鞋等等。這樣鍛煉的動手能力在神五、神六、神七的訓練當中起到了關鍵作用——很多第一次訓練和合練的課目都是我操作的。


    很難說清小時候的經曆對我的影響都包括哪些方麵,但我認為,它們或許是我身體、能力、行為方式的基礎。我保持了強烈的好奇心,有了對危險事物的嚐試與經曆,爭強好勝並勤於行動,在多種遊戲與運動中鍛煉了良好的平衡能力,並且似乎還天然地知道如何保護自己——雖然那時候闖禍不斷,玩得花樣翻新,我竟然從來沒受過傷,連傷疤都沒落下一處,否則在後來的飛行員體檢和航天員體檢中早就被淘汰了。這對我來說算是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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