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醉心於“社區搜索”模式的突圍時,2006年,流氓軟件開始在網絡上肆意橫行,嚴重幹擾了網民的上網體驗,這成了中國互聯網最黑暗的一年,而最糟糕的一點是,人們開始把“流氓軟件”的所有罪名,不分青紅皂白地強加在我的頭上。有人開始給我設計各種刺耳的標簽,這些刺耳的稱號讓我十分難過。


    這種感覺,如同傑克·韋爾奇在《商業的本質》裏所說的那樣——


    幾乎每個人在其一生中都經曆過但丁在《煉獄》中描述的情景:一個龐大而幹涸的深井裏,被遺棄的靈魂瘋狂地尋找出路,掙紮著向上攀爬。


    對我來說,這些被冤屈的時刻,就給我這種感覺。


    那一年,我36歲,也是我人生的最低穀。


    可以說,在3721的插件模式迅速打開市場之後,這種推廣方式得到了程序員的青睞。業界意識到這是客戶端軟件推廣的最有效率的模式。於是,2003年到2004年間,幾乎所有的互聯網公司都熱衷於開發這種軟件。他們研究了3721的“網絡實名”和其他客戶端技術後,開始不斷地模仿。但不幸的是,人們在模仿中走了樣。


    那時候,除了網易之外的所有互聯網公司都在做著一件事兒,不經用戶同意,強製性地在電腦裏安裝,然後劫持流量,亂彈廣告。他們會在軟件實施當中把一些功能放大到極致,不僅使這種安裝具有了強製性,而且軟件在電腦裏會不斷運行,然後永遠駐留。之後,這些軟件會在合適的時機突然“顯靈”,用彈框的方式不斷彈出廣告,有的軟件甚至通過這種方式偷竊了用戶的文件。這就和木馬病毒變得非常接近了。老百姓把這類軟件叫作“流氓軟件”。


    “流氓軟件”後來發展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它可能就是一個獨立軟件,而且安裝方式也發展到了很高的水平。很多流氓軟件開始和其他軟件進行捆綁,或者利用ie瀏覽器的漏洞偷偷進入用戶的機器,甚至有些軟件為了能夠牢牢把住用戶機器,原來是不給提供卸載入口讓你刪無可刪,後來就是通過後台自動升級,把反流氓軟件給幹掉。


    在巨大的利益麵前,很多公司連基本的品牌和美譽度都不要了。


    流氓軟件公司的商業模式非常簡單,他們靠不斷騷擾用戶來賺錢。剛開始一個月賣廣告掙兩三百萬元都屬於小規模,後來一些中等規模的公司一個月大概能賺五六百萬元,大一點的就更不用說了。


    我承認3721的插件模式的確是我發明的,這個模式其實有很多的創新,包括地址欄搜索、插件推廣、代理渠道。對於之前犯下的不尊重用戶的錯誤,我已經公開承認了。這個經驗讓我意識到要時刻以用戶體驗為重。但是,後來互聯網裏發展出的這些升級改造、瞞天過海的奇招損招,既不是我的發明,我也沒有參與,現在大家卻不由分說地把這些賬記在了我的頭上,這讓潮水般的罵聲湧向了我。


    看到這些媒體報道,我心裏充滿了憤怒和委屈。在我心中,3721是一個我辛辛苦苦為之奮鬥的中文上網夢,是由一個樸素的願望生發出來的,但是現在它成了我的夢魘,成了定義我人生的概念。


    2006年下半年,“流氓軟件”的討論在媒體中達到高潮,這其中,對我的討伐當然是少不了的。一睜眼,就是媒體鋪天蓋地的罵聲。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連著一個星期不敢出去,砸壞了一張桌子和兩扇門,被冤枉的憤怒讓我幾乎要衝過去決鬥。但最終,我冷靜了下來,我知道,這個潘多拉的盒子終究是我打開的,我隻能自己親手合上它。


    我的內心暗下決定,要讓市場上有一款產品,能夠把這些流氓軟件消滅掉。此時此刻,後來引爆中國市場的360安全衛士和安全團隊,隻是奇虎眾多龐大團隊裏非常不起眼的一支小隊伍。他們嚐試著進行一些查殺流氓軟件的開發。這就是後來360安全衛士的一切商業模式模糊隱約的開始。


    我開始做安全衛士的時候,沒有商業動機,更沒有想到未來要做免費殺毒,也沒有想到要做瀏覽器、做搜索。我做360的目的很單純,就是要直接把那些流氓軟件都幹掉。


    我從不是一個商人,歸根結底,我是一個程序員、產品經理。我心裏留不住話,有時候喜歡點名批評人、挖苦人,但我覺得我是一個敢於擔當的男人。一人做事一人當,不使小動作,不說假話,不暗地裏害人。我小時候打架是這樣,現在做公司也是這樣。


    因為這個,早期360安全衛士就這樣起步了,最初的團隊隻有不到10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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