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哥,你怎同那吐蕃人做事了?”曠豔紅柔柔在尚雲風懷裏。她呆呆地看著地麵上麵色蒼白,卻是很幸福。


    “吐蕃人攻城,負隅抵抗的也大多隻是落得城破屠城收場。每每有哪個城池久攻不下,巴桑又急於戰功,就會讓我去殺守將。”


    “那你真殺?”


    “不,我去殺的條件是不屠城。巴桑雖然嗜殺,倒每次也做到了承諾。至於守城將領,願意離開的,我都會偷偷保他們離開。”


    “離開?那不是臨陣脫逃?”


    “你不知道,唐君把精銳調到中原平亂去了,留下來的都不足以戰。無畏抵抗也是是城破身死,百姓多無辜,男兒當以身許國,但有時國之大難,實難以孤軍為依托。有時呢,自然就要委屈求全,尋求時機了。”


    “哦!這些我不懂。我之所以問你,也隻是想知道我的五師哥有沒有做壞事!”


    尚雲風幽幽撫摸著那細嫩但慘白的後背,眼睛裏泛著些淚光,道:“可惜沒有保護好你。”


    曠豔紅嫣然一笑,道:“能與你有此一夜,我已經很是滿足了!”


    “還疼嗎?”


    曠豔紅幽幽道:“有你在,再痛我也不怕!”說罷,猛地回過頭來,眼睛圓噔噔看著她,笑道:“師哥,還記得你以前給我念過一首詩,能念給我聽嗎?”


    尚雲風,笑了笑,摸著那張蒼白的臉,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什麽人能寫出這樣的詩來?”


    尚雲風淡淡一笑,道:“瘋子。”


    曠豔紅摸了摸尚雲風的臉,道:“像你一樣?”


    尚雲風笑了笑,道:“其實更像你。”


    二人再沒有說話,相互擁著,相互溫暖著,慢慢的進入夢境。


    尚雲風醒時,猛覺得四周空落落的,睜眼看時,曠豔紅已然不見了蹤影。


    “師妹?師妹?紅兒?”呼了幾聲,無人回應,尚雲風察覺哪裏不對勁。猛地坐起身來,才發現兩把劍隻剩了一把,劍下壓著一塊衣襟,上頭有些血紅,似乎寫著什麽。


    “嫦娥奔月,吳剛伐木!”尚雲風拿起一看,眼眶不禁一紅,這幾個血字是自己在天山時說給小師妹的故事。但自己做了些修改,說是嫦娥和吳剛的事被玉帝發現了,玉帝便罰嫦娥去月宮思過,把吳剛罰到月宮前砍長得很高大茂密的玉樹林。那玉樹林出奇的大,玉樹砍了又會再長。吳剛什麽時候把那玉樹砍光了,什麽時候兩個人才能相見。


    他焦急的收斂起劍和包裹,卻發現留下來的劍是小師妹的劍。他知道曠豔紅這是訣別之意,急急出了地窖,卻又不知道該往何處尋。思量了許久,方想起論空惹去了樓蘭平叛,小師妹定是往樓蘭尋仇了,便拔腿往西奔。


    ……


    進入了沙漠,曠豔紅有些口幹舌燥,她天微亮就偷偷地離開了。身體雖有些虛弱,但她不顧這些,一瘸一拐的往西行著。


    天亮時在一牧民手中買了匹駱駝和一些食物,到中午時進入了沙漠。


    她從牧民那裏打聽到,去樓蘭大約要十幾日。曠豔紅本可以沿著沙漠邊緣走,那樣可以隨時補給,但那樣需要走近月,她等不了。


    烈日當空,汗水讓傷痕有些刺痛。但比起昨日已經好了很多,師兄給她上的金創藥威力不小。


    不一會兒,駱駝顯得有些累了,曠豔紅拿出準備好的水和糧草,喂了喂它又繼續上路。


    她從沒有經曆過這些事情,穿越沙漠對她來說危險而未知,但她不怕這些。她很堅定,堅定到從確定離開到留下血書再到現在,她連半滴眼淚都沒流過。


    她現在已經滿足了大多數事情,哪怕是心愛之人,她也因為昨夜而慶幸萬分。她留的血書意思就是讓師哥不要找她,她也不會再見他。


    她再沒什麽遺憾的了,除了論空惹。所以她的想法很簡單,殺了論空惹,而後用心愛之人的劍了結此生。


    ……


    可尚雲風不是無情人,怎能不去尋,便也速速西去,他知道論空惹這次身邊帶了一批吐蕃高手,曠豔紅若是單人前去,那是必死無疑。


    哪怕是自己前去,兩人之力恐怕也微乎其微,心中一想,便想到了些朋友,便順道去找了他們。


    他們居住地沙漠邊緣一帶,居無定所。他們有一個讓人害怕的名字——馬賊。


    這裏的馬賊有很多群,但大多數都不是居無定所,他們或是依著小山修建城寨,或是居住在一些窯洞裏。唯獨隻有尚雲風要找的這一群,在沙漠邊緣遊弋,卻沒人知道他們在哪裏。


    這群人同其他馬賊一樣靠著打劫過路商人來過活。但這群人同其他馬賊的區別是:其他馬賊什麽都搶,這群人隻搶不義之財。


    每一個路過此地的商人他們都知其根底,他們有一張及其廣大的網,這張網不靠錢財疏通,隻靠四個字——盜亦有道。


    行至沙漠邊緣,有一塊專門為喪生沙漠的過路人所立的亂葬崗,這亂葬崗裏有一塊墓碑,上頭寫了兩個字——素餐。挖開這座墳,裏頭則是一具棺材,棺材打開,裏是一隻毛筆。


    這毛筆傳說是東晉王徽之的。


    傳說王徽之在軍中為官,上官問他:“你是什麽官職!”


    王徽之說:“見有官兵牽馬前來,應該是馬槽吧!”


    上官又問王徽之:“那你管理多少匹馬?”


    王徽之說:“我沒問過馬,怎麽知道馬的數量?”


    上官問:“馬匹死亡多少?”


    王徽之答:“不知生的多少,怎麽知道死的多少。”


    東晉士族憑借家族權貴無為而可為官,多數屍位素餐卻冠以清談風度。這群馬賊的首領林子琪以為不齒,便挖了王徽之的墓,取了王徽之一隻筆以作告誡自己之用。


    找到這群人的方法便是將王徽之的筆鑲嵌於墓碑之上,再躺進棺材。


    林子琪約莫三十出頭,生的英俊高大。


    聽得尚雲風有事相求,林子琪甚是爽快,不需幾日,便招攬了三四百人。而這三四百人中,有百餘人都是尚雲風放走的原來大唐的守城將領和部下。


    “哎,吾是憋屈了許久了,總算見著憋不住的同道中人了!”這人粗聲粗氣,手執一方巨斧,外號小張飛,長得的確很像張飛。圓臉粗目濃眉,碩大雄厚的身板令人望而卻步。


    “早聞那樓蘭劉進很是忠義勇猛,看來的確,集一百多人就智得樓蘭城!真是英雄風采啊!”此人說話頗具文雅氣,兩撇小胡子,眼睛不大,卻極具光彩。人們叫他小韓信,別看他長相儒雅隨和,用劍倒是及其狠辣。在他劍下死者,皆是穿心,所以他還有一個外號,叫誅心賊。


    “可惜劉進人力太少,雖是一眾武林好手,號召百姓一千,也隻能據城守之,吐蕃已經圍城半月,恐怕……”這人一身道袍,是從江南發配來的。雖被唐官治罪,但骨子裏卻是極度熱愛大唐,名叫李肖貞。他喜怒不形於色,總是一副死板的表情。他有一手好劍法,明月桃花劍。


    這兩三百人,個個皆是綠林人物,而尚雲風則對他們多數有恩。上至救命大恩,下至付一頓酒錢。聽聞尚雲風有難處,皆是義不容辭。


    尚雲風說道:“各位,感激大家前來,尚某無地自容!”


    “哎!老弟!你我之間可別客氣!”說話之人長相猥瑣,尖嘴猴腮,兩撇胡子長長的,讓他得了個外號,遁地鼠。


    尚雲風歎氣,道:“實不相瞞,我去樓蘭本為私欲,因兒女私情而調動大家,尚某……”


    林子琪大笑:“所謂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無情無義者,我們還不屑一顧呢!”


    ……


    李璿兒也啟程往樓蘭去,伊吾城找遍了,沒有曠豔紅的影蹤,便想這曠豔紅或是被帶走了。聽聞論空惹已經包圍樓蘭,心想便去樓蘭尋找。


    出伊吾行了一日,要進沙漠時卻被八大漢堵住了去路。


    “你就是那天山魔女?”


    這幾人是論空惹的手下六十四大高手中的八位,明月般若八金剛。之所以如此稱呼,是因為這幾人的武功是從一本古老的般若經中學來的。在吐蕃侵犯大唐國土時,他們八人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許多武林高手亦是死在他們的手中。


    李璿兒見過他們,他們在師父做壽時上過天山。李璿兒也有幸見過他們和中原高手切磋,這八人。雖是自命佛門中人,卻是個個出手狠辣,招招隻攻要害。李璿兒需要注意的,則是八個大漢中的一個駝背大漢,他有著一招毒心掌,中掌之人會心脈爆裂而死。


    “魔女不敢當,隻不過見不慣你們吐蕃人草菅人命罷了!”李璿兒冷冷道:“你們如此狂虐,可知人神共憤,必遭天譴?”


    “世間糜亂,諸佛菩薩在我吐蕃淨土,何來人神共憤?”說罷,這八個人展開架勢,圍而攻之。


    幾人掌風將至,李璿兒一躍躲過,又聽叮鈴聲響,八道銀光直衝而來,竟是八道流星錘!長長的鏈子上,圓錘追著空中的李璿兒的要害而來,李璿兒旋身反手掃劍,那八道流星錘被擊,反向那八人自身去,那八人反手順勢一甩,那流星錘又衝李璿兒胸口直奔。李璿兒後躺下腰躲過,那八道流星錘又直勾勾往她砸來!


    說時遲那時快,李璿之迅速一滾,躲過六道,又一橫劍,兩道流星錘正捆在李璿兒劍上。李璿之運功一吼,鐺鐺兩聲,鐵鏈齊齊割斷。另六道又齊攻上來,李璿之運功揮出極其霸道的一劍,六個流星錘皆斷掉落地。


    那八人並未停手,八條鐵鏈子又劈麵,李璿兒幾個空翻,竟是空手將那八條鐵鏈生生接住!紮下馬步,運功沉氣,那八人竟不能將鐵鏈拉回!李璿兒揮手一掌,使出一掌開山掌!鐵鏈碎斷,那八人飛出幾丈遠去!李璿之低手拾劍,一躍上馬,揚長而去。


    ……


    已在沙漠裏行了數日的曠豔紅已經有些支撐不住,本就羸弱的身體加上日夜的行走。雖說夜晚沙漠的急凍讓她在休息時身體也在自行運動禦寒,這讓她的部分外傷愈合的很快,但是身體元氣的耗損極大,她急需一個休養的地方恢複元氣。


    正是正午,陽光烈烈,曠豔紅忽然感覺屁股一沉,那駱駝慘叫一聲。定睛一看竟是流沙。這流沙坑甚是大,駱駝下沉得極快,轉眼曠豔紅的腳就要進沙子中。曠豔紅拿好劍和包裹,手一撐駝峰,一個翻騰落在流沙坑邊緣。又因右腿筋,翻滾了幾圈才慢慢站起來。轉念想再去拿些物資,駱駝早已經消失在沙堆之中。


    這可如何是好?隻得繼續行走,但無物資在這茫茫沙漠中是難以抵抗嚴酷的天氣的,曠豔紅最終支撐不住,啪的重摔在了地上。


    迷糊中,曠豔紅似乎聽見了師姐在叫她,又似乎聽見了尚雲風在喚她,咦,還有一個蒼老的聲音,是師父?努力睜開眼,茫茫中隻有黃沙。


    “叮鈴……”一些清脆的駝鈴聲隱隱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姑娘!姑娘?”


    “少爺,這姑娘怎麽傷的如此重?”


    “且不說這些,趕緊喂些清水,整理一頭駱駝出來,帶她一起上路!”


    “公子!這……我看這姑娘已經奄奄一息,出這沙漠還得十天半月,哪怕我們救下,恐怕也熬不出這沙漠。我們又急著趕回去,實在耽誤不得,不如……”


    “哎!怎可這樣說,這姑娘還有氣息,我們怎可見死不救?”


    “少爺,我們隊伍中也無大夫,這姑娘傷的如此重……”


    “拿些衣物過來給她遮陽!我現在先給他輸些真氣,希望她能挺得過去,哎,看她年紀也不大,怎傷的如此重?”


    “將軍!你看!劍!”


    “天山?玉女劍?原來是師公的弟子,快,駱駝備好沒有!”


    “師公?那她不是你師叔?她年紀這麽小……”


    “好啦!別多言了,把她背上駱駝。我們趕緊上路,這一帶到了夜晚時有大風沙,不適合紮營!”


    “好的,少爺,您喝些水嗎?”


    “不用了,先上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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