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殊頓時露出好奇的神色,打量著封孚,笑問:


    “吳王真的不想納麽?”


    封孚頓時皺了皺眉,卻已經明白了梁殊的意思。


    曾經的吳王是攝政的吳王,要避嫌。


    可是現在的吳王······


    如果真的要往上走一步的話,那這刀,自然是收下的好。


    既能夠直接向朝堂表示自己“圖窮匕見”的意思,又能夠暗示自己能走到這個位置,不隻是因為手底下掌握著軍隊以及有世家擁護,在外也和關中保持著很好的關係。


    如今的大燕,說好聽叫雄踞河北,說難聽那就是四麵楚歌。


    所以能夠為大燕退關中之強敵,就算是和雙方商貿合約上稍稍讓步,那也是極好的。


    至少讓大燕能撐過這個窮兵黷武且草原各部蠢蠢欲動的冬天再說。


    封家作為再典型不過的世家,本來就沒有對某一位皇帝的忠心可言,他們所想要的也不過是利益爾。


    而此時支持吳王上位,趁機撤換掉之前慕容儁所設立的、扶持河北本地世家以形成對渤海世家牽製的政策,對於封家來說,再好不過。


    所以現在不管吳王自己怎麽想,封孚是想要讓吳王收下這把刀的。


    他頓時後悔於自己剛剛不過腦子的提問,當即微笑著說道:


    “時過境遷,曾經的大王或許有所顧慮,但是現在的大王,恐怕會少了很多顧慮啊。”


    轉折雖然有些生硬,但是在場的大家都在裝糊塗,所以生不生硬,已經沒有區別了。


    目的達到了就行。


    甚至就算是封孚表示,自己剛剛什麽問題都沒有提,是諸位集體幻聽了,恐怕眾人也會連連點頭。


    接著,他轉頭,看向慕容令:


    “世子,可是如此?”


    慕容令頓時打了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自家父王到底想不想,已經不重要了。


    在內,如今慕容垂為了避嫌,並沒有親自指揮兵馬的權力,但能征善戰的慕容垂部曲,當然不可能交給別人,此時就在慕容令的手中,所以整個鄴城,誰能攔得住慕容垂?


    至於文官方麵,封家這個態度,儼然也就是渤海世家們的態度,那麽文官之中也至少已經獲得了半數支持。


    剩下的那半數,慕容令隻要能夠以兵馬掌控鄴城,那麽就可以“以理服人”。


    都是世家老牆頭草了,才不會有什麽忠君愛國死社稷之舉呢,更不要說本來就是人家慕容氏的家事,也輪不到你以頭搶地。


    而在外,關中顯然有心促成此事,那麽就可以保證河東和河洛兩個方向上的穩定。


    內外安穩,隻要再把坐鎮後方、拚命維持穩定的父王和窮兵黷武、完全不顧百姓死活的陛下拉出來對比一下,那麽輿論洶洶、人心所向,父王就算是不想,也得坐上去。


    更何況,父王難道真的一點兒都不想麽?


    那麽現在······慕容令忍不住看向那個長盒子。


    梁殊心領神會,拍了拍手,身邊的兩名侍從再一次打開盒子,露出來裏麵金光熠熠的刀。


    刀被捧著,直接送到了慕容令的桌案前。


    慕容令伸出手,下意識的想要撫摸刀鞘,可是又如觸電一樣彈開,顯然他的心中還是有猶豫的,再一次把詢問的目光看向封孚,也看向另外兩個留在堂上的親信將領。


    封孚和那兩名將領眼中的狂熱,可不弱於慕容令。


    從龍之功,誰不想要?


    慕容令深吸一口氣,探出手,握住了刀柄。


    冰涼的觸感,帶著金屬的光滑和厚重。


    鑲嵌的寶石,棱角分明。


    他輕輕抽出來一小截刀刃。


    寒芒閃動,倒映著他的臉頰:


    “好刀!”


    梁殊微笑著一拱手:


    “天下名刀諸多,可能名垂千古的又有幾把?


    因而正如‘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此刀能敬獻給吳王,敬獻給世子,便是要為其尋一伯樂爾!”


    收起來刀,慕容令笑道:


    “寶刀配英雄,能稱得上英雄的,應當是父王,餘還差了些。不過無妨,這把刀餘會轉交給父王的,以助父王一臂之力也!”


    “世子孝順,理當如此。”封孚趕忙說道。


    “那敢問諸位,接下來應當如何行事?”慕容令接著說道,他的聲音都因為激動而變得顫抖,“這個惡人,父王當不得,但本世子得當,也委屈一下諸位,陪著本世子當一當惡人了。”


    封孚和幾名將領齊齊拱手:


    “願附驥尾!”


    梁殊也不慌不忙的說道:


    “吳王從來都有和關中通商之心,此中拳拳,餘也都看在眼裏,所以關中願意支持吳王,以為我關中以及大燕之河北開萬世之太平。”


    梁殊這話,說出來封孚等人自然是不相信的,不過關中願意支持,總歸是好事,但梁殊這家夥肯定也不是那麽容易打發的。


    其有所求,則大燕也勢必要在之後的貿易談判之中多做出讓步。


    但隻要值得就行。


    之前一直站在反對通商這一邊的封孚,此時也說不出反對梁殊的話來。


    蓋因之前阻撓通商,是為了守住封家的利益渠道。


    而現在,已經有謀國擁立之利擺在眼前,家中的那點兒小利益,又算得了什麽?


    當下,封孚便走到輿圖前,向慕容令詳細解釋自己已經盤算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計劃,看的那兩名心思單純的武將目瞪口呆。


    敢情自己是臨時起意,而人家封家早就已經暗中籌謀了。


    梁殊並沒有不識趣的湊上前去。


    慕容令打算怎麽折騰,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任務本就是讓慕容令打算去折騰吳王。


    “你們以為是金刀計,其實是黃袍加身噠!”


    之前他還真的不是很懂都督的這一句回信到底是什麽意思,現在好像明白了。


    ————————--


    “河北要亂嘍!”杜英看著桌案上的殷舉從彭城送回來的公文,笑著說道。


    殷舉在意識到自己留在鮮卑軍中更有意義之後,索性也就不走了,而鮮卑兵馬被困彭城,屢屢北上突圍不成,被一心想要報仇的荀羨死死拖住,所以在承受巨大損失的同時,也被迫再一次以騎兵四散,在周圍抓捕丁壯。


    這就給了六扇門更多向彭城之中安插釘子的機會。


    以至於現在彭城已經被六扇門滲透的跟篩子一樣,並且殷舉還建立了和荀羨之間的聯係,六扇門的情報及時告知荀羨,荀羨自然也就能總是出現在慕容儁想要突圍的方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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