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


    謝道韞沐浴之後,換了一身輕便衣衫,濕漉漉的秀發順著香肩披散下來,水珠沿著秀挺的脊背滑落,映出朦朧膚色。


    她趿著鞋子,背著手一步一晃走到杜英身前。


    杜英也一樣沐浴過,此時正站在輿圖前,端詳著上麵新換上的標注。


    感受到背後貼上來的溫熱,杜英握住了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輕聲說道:


    “怎麽了?”


    “今天還要忙到什麽時候?”謝道韞踮著腳把下巴搭在杜英的肩膀上,輕聲問道。


    杜英笑問:


    “怎麽知道餘還要忙很久?”


    謝道韞無奈的說道:


    “要是你心中沒有惦掛的話,剛剛早就要做·····”


    說到這兒,謝道韞實在是說不出口。


    杜英低聲說道:


    “就要做‘戲水鴛鴦’了吧?”


    謝道韞哼了一聲:


    “就你明白的多!”


    杜英伸手攬住她的纖腰:


    “等會兒還有人要來找我,所以夫人若是累了的話,就先去休息吧,今天可能不能陪夫人‘挑燈夜戰’了。”


    “什麽‘夜戰’的!”謝道韞憤憤的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好好的一句句話,都讓你給毀了!”


    “應景就行,豈不平添風情?”杜英正色道。


    謝道韞不想在這種自己注定會吃虧的話題上糾纏,而且說不準糾纏太過的話,這家夥會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把自己按在這輿圖前。


    之前這種事不是沒有幹過。


    隻不過這種事,一次是刺激,第二次就覺得很累了。


    “等誰過來?”謝道韞盡量讓自己的目光落在輿圖上,板著小臉,嚴肅認真的問道。


    看了一眼故作嚴肅的自家夫人,杜英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麽?”


    “感覺你萌萌噠。”


    “什,什麽意思?”謝道韞茫然回首。


    杜英直接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就是太可愛了,所以值得獎勵一下。”


    謝道韞又羞又氣,輕輕拍了他一下,但是臉上原本嚴肅的神情卻怎麽都掛不住了。


    她的聲音溫柔下來:


    “夫君說一說,妾身也可為夫君分憂。天下之事,錯綜複雜,人心冷暖,未可知之,所以說不定妾身能夠幫助一二。”


    “夫人平時的幫助已經很多了。”杜英歎道,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他解釋了今天議事堂上發生的事,旋即笑著說道:


    “這清河崔氏還真是賊心不改,不過很顯然梁憚他們並不打算上這條賊船。”


    謝道韞麵露憂色: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世家手腕,還是不容小覷,應當速速提醒涼州,小心為上,莫要等到崔家真的積蓄出來強大的兵馬,方才恍然察覺為時晚矣。”


    “這是自然。”杜英含笑說道,“不過崔逞此人,有野心而沒有手腕,即使是在參謀司中也都沒有能脫穎而出。


    餘用他,也是看在此人出身世家,留在身邊多有不便,所以還不如丟到地方上去,免得我們這邊剛剛討論出來什麽對付世家的新方案,明天就從他的嘴巴裏泄露出去了。


    但是崔逞的舉動,還是給我們一個警醒,關中新政之下,不是所有人都老老實實認命,涼州各個世家如此,漢中那邊的世家們也多半如是,餘也並不相信雍家和梁家就能夠在漢中說一不二,甚至雍瑞和梁憚······也可能有自己所不能察覺之處。


    所以餘在等梁憚過來,對於崔家,他可能會給餘一個自己的想法,而這也是他對於漢中暗藏之危機的解決方案。”


    “這等於自己提出來辦法對付自家人,梁憚會這麽做麽?”謝道韞秀眉微蹙。


    “餘可以等他一晚上。”杜英笑道。


    “若是他沒有來呢?”


    “他會的。”杜英袖手,對著外麵努了努嘴,“大戰將起,風雲湧動,雍瑞和梁憚,也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他們應該清楚,此時乘風而起,能夠得到多少好處,若是拘泥於就有的製度,甚至為了維護家族而反抗關中新政,又將會付出怎樣的代價、失去怎樣的機會。”


    謝道韞倒了一杯茶給杜英:


    “那妾身陪你一起等。”


    “雖是夏夜,但猶有風寒,餘為夫人擦一下頭發。”杜英則去拿浴巾。


    謝道韞看著杜英的背影,眼神脈脈。


    夫妻之間,不一定非得需要什麽挑燈夜戰來加深感情。


    若是真的喜歡,一個小小的動作,乃至一顰一笑,都能令人歡喜得很。


    比如她端給他的熱茶,又比如他的手臂上掛起的浴巾。


    謝道韞突然笑了一聲。


    “笑什麽?”杜英正轉過身。


    “感覺夫君再戴上一頂小帽,就像足了酒樓裏伺候的夥計。”謝道韞指著他手臂上的浴巾。


    杜英當即把浴巾往肩膀上一甩,笑嘻嘻的說道:


    “那客官要來點兒什麽?要不小的先給客官捏捏腿?”


    “走啦,沒個正形!”謝道韞輕抬小腿,虛虛踢了杜英一下。


    但是本來就是趿著的鞋子直接甩了出去。


    杜英無奈的搖了搖頭,順勢一推,謝道韞本來撐著桌子,也順著他的手勁坐倒在藤椅上。


    杜英蹲下身,沒好氣的說道:


    “那就先捏捏腳?”


    接著,他熟練地撈起來赤著的白嫩蓮足,放在自己的膝上。


    謝道韞俯首,看著這家夥,柔聲說道:


    “夫君,其實······這並不是堂堂都督所應做。”


    杜英則抬起頭來迎上她的目光:


    “但是夫人開心麽?”


    謝道韞想了想,點頭。


    沒必要違背內心的想法,就算是她嘴上撒謊,眼神也會出賣她的。


    杜英手上動作不停,隨口說道:


    “這不就得了麽。”


    重要的是你開心,和我是什麽身份沒有關係。


    夜風之中,謝道韞怔怔看著搖曳的燭火,良久之後,方才用很低的聲音輕輕應了一聲。


    ————————————-


    “火把,把火點起來!”


    穎水岸邊,箭矢夾雜著勁風,時不時的從臉頰兩側飛過。


    姚萇氣急敗壞的大喊,周圍的一片黑暗之中,隻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越來越近,四起的殺聲,還有背後的涓涓水流聲,都在提醒著姚萇:


    末路窮途,不過如此


    慌亂之中的羌人士卒們著急忙慌的點燃火把,也看清了黑暗中綽綽約約的身影。


    原野上,王師步卒正從三個方向殺向他們。


    至於最後一個方向沒有,單純的是因為那是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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