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都元帥府三個元帥,依軍中階級說,郭天敘是主帥,張天祐和朱元璋是副職,一切軍務都應該由都元帥發號施令。但是,一來郭天敘年輕,沒有軍事經驗,出不了主意,張天祐一勇之夫,逢事無決斷;二來朱元璋不但有大批勇猛善戰的貼身夥伴——徐達、邵榮、湯和等戰將,更重要的是他有自己係統的軍隊,這支軍隊占郭子興軍事力量的很大比重;第三,元璋處心積慮,要自立門戶,又有李善長、馮國用等一幫弄文墨的做助手,越發施展得開。以此,元璋雖然在軍中坐的是第三把交椅,卻做得主,辦得事,儼然是事實上的主帥。


    虹縣人鄧愈,十六歲就跟父兄參加紅軍,父兄都陣亡了,鄧愈帶著部隊,每戰挺身當前,先登陷陣,軍中都服其勇武。懷遠人常遇春,勇猛過人,精於騎射,世亂沒活路,跟人做了些時候強盜,眼看那些頭目隻會打家劫舍,沒出息,不成氣候,決心自找出路。兩人都來投奔,鄧愈有隊伍,命為管軍總管;常遇春以勇猛命做前鋒。[38]


    和州東南靠長江,城子小,屯駐的軍隊多。元兵幾次圍攻之後,雖然堅決頂住,卻又鬧糧荒了。跨過長江,正對麵是太平(今安徽當塗)。太平南鄰蕪湖,東北達集慶(今江蘇南京),東倚丹陽湖。湖周圍的丹陽鎮、高淳、溧水、宣城都是產米區。部隊沒飯吃,卻眼看著對岸有成倉成庫的糧食,隻是被長江隔斷了,怒濤洶湧,浪花起伏,沒船隻如何過得去?即使有船,少了也不濟事,總得上千條才行,一時又怎麽打造得起來?即使有了那麽多船,沒有水手又怎麽駛得過去?元璋和文武將佐晝夜商量,也沒個主意。


    正好巢湖水軍頭目李扒頭(國勝)派部將俞通海來商量軍事。原來從潁上紅軍起義以後,巢湖周圍地區彭瑩玉的門徒金花小姐、趙普勝、李扒頭等人紛起響應。至正十二年李扒頭據無為州,雙刀趙(普勝)據含山寨,聯結各地起義頭目俞廷玉、通海、通源、通淵父子,廖永安、永忠兄弟,趙仲中、仲庸兄弟,桑世傑、張德勝等人,和元軍力戰。在一次大戰中,金花小姐戰死,李扒頭、雙刀趙退屯巢湖,建立水砦,有一千多條大小船,萬多人水軍,因為都是彭瑩玉的門徒,這水砦就稱為彭祖家,也叫彭祖水寨。大夥推李扒頭做大頭目,雙刀趙坐二把交椅。他們和廬州(今安徽合肥)頭目左君弼結下怨仇,吃了好多回敗仗,勢孤力單,三次派人來求救兵。元璋大喜,親自到巢湖連絡,勸以與其死守挨打,不如兩家合力,一起渡江,尋謀出路。正好五月間梅雨季節,一連下了二十幾天雨,大小河流都漲滿了水,毫不費事,船隻魚貫出了巢湖。雙刀趙不願和元璋合夥,半路上率領所部逃歸彭瑩玉,餘下大小船隻掃數到了和州。[39]


    龍鳳元年(元順帝至正十五年,公元1355年)六月初一日,元璋率領徐達、邵榮、馮國用、湯和、常遇春、鄧愈、耿君用、毛廣、廖永安、李善長諸將分領水陸大軍乘風渡江,直達采石。常遇春跳上岸,揮戈奔向元軍,諸軍鼓勇續進,元兵驚潰,緣江堡壘,一齊歸附。紅軍將士餓了多時,一見糧食牲口,歡天喜地,搶著搬運,打算搬回和州慢慢享用。元璋和徐達商量,退守和州,過些日子還得鬧饑荒,不乘勢打開局麵,更待何時?決計乘勝直取太平。下令把船纜都砍斷了,把船推入急流,霎時間大小船隻順流東下,江麵上空空如也,片帆不見,諸軍慌亂叫苦。元璋使人喊話,前麵就是太平府,子女玉帛,無所不有,打下了隨意搬回家。軍士聽了,飽餐後徑奔太平城下,一鼓攻克。正要大殺大搶,元璋事先叫李善長寫了禁約:“不許虜掠,違令按軍法處置。”四處張貼,還派一班執法隊沿街巡察。軍士看了隻得住手。有一小兵犯法,立時斬首。太平一路的百姓頓時安定下來。又怕軍心不穩,勒令當地大財主獻出些金銀財帛,分賞將士,大小三軍無不歡喜。[40]


    從和州渡江是巢湖水軍的功勞,李扒頭起了野心,打算吞並元璋的軍隊,在船上擺酒慶功,陰謀殺害。桑世傑不以為然,勸阻不住,便暗地告知元璋,元璋推病不去。隔幾天,元璋設宴回請,李扒頭不防,被灌醉捆住手腳,丟在江裏。扒頭手下諸將,全部投降。元璋從此又有了水軍。[41]


    太平地方儒士李習、陶安率領地方父老出城迎接紅軍。陶安建議:“如今群雄並起,攻城奪邑,互相雄長。他們眼裏隻看見子女玉帛,燒殺搶掠,成不了氣候。將軍若能一反群雄所為,不殺人,不擄掠,不燒房子,東取集慶,據其形勢,出兵以臨四方,是可以平定天下的。”元璋很以為然,留陶安在元帥府做令史。下令改太平路為太平府,以李習為知府。置太平興國翼元帥府,元璋自任元帥,以李善長為帥府都事,潘庭堅為帥府教授,汪廣洋為帥府令史。點鄉下老百姓精壯的做民兵,居民積蓄掃數運進城來,命諸將分守各門,修城浚濠,準備固守。[42]


    元兵分兩路包圍太平:水路以大船封鎖采石,堵住紅軍的歸路;陸路由“義兵”元帥陳埜先率軍數萬進攻,形勢急迫。元璋親自率領壯士拚命拒守。新討的二夫人孫氏,勸他把府庫的金銀抬到城上,分給有功將卒,鼓舞士氣。徐達別出一軍、繞到敵人背後,前後夾擊,元軍大敗,生擒陳埜先。元璋勸他投降,宰白馬、烏牛祭告天地,結為兄弟。第二天埜先全軍歸降,合軍進攻集慶。


    埜先的妻子被留在太平做質,部下被張天祐領去攻集慶。他家是大地主,極恨紅軍,暗地裏囑咐部下,隻裝作打仗的樣子,千萬別認真打,三兩日內自己脫了身,就回來打紅軍。七月間,紅軍進到集慶城下,元朝守將福壽力戰,張天祐帶的人隻有小半人在打,大半人在看,結果吃了一個大敗仗,回來好生沒趣。


    九月間,郭天敘、張天祐和陳埜先合軍再攻集慶,把集慶團團圍住,打了七天,埜先早已和元將福壽約好,城內外表裏夾攻。他備宴請兩個元帥吃酒,席間伏下壯士,生擒郭天敘、張天祐,送給福壽,即時殺了。元軍乘機反攻,紅軍大敗,死了兩萬多人。陳埜先一鼓作氣,追擊紅軍到溧陽,當地元朝“民兵”不明底細,隻聽說他投降了紅軍,設下埋伏,也把他殺了。部隊由從子兆先接管。[43]


    郭、張二帥死後,子興的舊部就全歸元璋指揮了。他現在是名實一致的都元帥,小明王麾下的大將。子興的三子天爵,後來小明王命為中書右丞,在元璋底下做官,無兵無權,不免發牢騷,和子興一部分老部下合謀,想除掉朱元璋,自立門戶,被發覺後處死。[44]


    元璋率領大軍渡江,馬夫人和將士的家眷仍留在和州。和州是後方基地,得有親人鎮守,將士家眷有人照看,也可以使將士安心作戰。和州和太平的交通隻有水路,雖然七八個月來,陸續占領了溧水、溧陽、句容、蕪湖一些城子,集慶孤立,三麵被包圍,可是水路卻被元軍切斷了,消息不通。一直到龍鳳二年二月,元璋大敗元水軍,盡俘其舟艦以後,兩地的交通才完全楊通,軍心也安定了。


    三月初一,元璋自太平親率水陸大軍並進,三攻集慶。城外屯兵陳兆先戰敗投降,得兵三萬六千人。集慶城破,守將福壽戰死,水寨元帥康茂才和軍民五十餘萬歸降。元璋入城後,召集官吏軍民大會,剴切宣告:“元朝政治腐爛,到處起兵反對它,老百姓吃夠了苦頭。你們困處危城,成天擔心害怕,生命沒有保障。我帶兵到這裏是為你們除亂的。大家都要各安職業,不要疑懼;賢人君子願意跟我建功立業的,以禮任用;做官的不許橫暴,作踐百姓;舊製度對百姓不好的立刻改掉。”一番話安定了人心,建立了正常的秩序。老百姓高興極了,互相慶賀。當下改集慶路為應天府,設天興建康翼統軍大元帥府,以廖永安為統軍元帥,以趙忠為興國翼元帥守太平。儒士夏煜、孫炎、楊憲等十幾人進見,先後錄用。小明王得到捷報後,升元璋為樞密院同僉。不久又升為江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李善長為左右司郎中,以下諸將都升元帥。[45]


    元璋得應天後,他的地盤以應天作中心,西起滁州,畫一直線到蕪湖。東起句容到溧陽。西邊長,東線短,是一塊不等邊形,橫擺著恰像個米鬥,西線是鬥底,東線是鬥口。四麵的形勢是:東邊元將定定扼守鎮江;東南張士誠已據平江,破常州,轉掠浙西;東北麵青衣軍張明鑒據揚州(今江蘇江都);南麵元將八思爾不花駐徽州(今安徽歙縣),另一軍駐寧國(今安徽宣城);西麵池州(今安徽貴池)已為徐壽輝所據;東南外圍則元將石抹宜孫守處州(今浙江麗水),石抹厚孫守婺州(今浙江金華),宋伯顏不花守衢州(今浙江衢縣)。元璋局麵小,兵力不強,處境四麵受敵,雖然有了糧食,部隊不致挨餓,軍事形勢卻十分不利。


    幸虧這時元軍正用全力和小明王作戰,顧不上朱元璋這地區的軍事。前一年十二月元將答失八都魯大敗劉福通於太康,進圍亳州,小明王奔安豐。察罕帖木兒和紅軍轉戰河南,一時分不出力量來打南麵。紅軍主力軍的威力暫時消沉,張士誠的兵鋒又活躍起來了,徐壽輝也在湘漢流域攻城掠地,元軍處於兩線作戰的危境,非常被動。龍鳳二年秋天,小明王的紅軍主力經過整頓補充,決定北征戰略,分兵出擊:一路破武關(在今陝西商縣東),陷商州,進攻關中(今陝西省),一路攻克了山東北部。第二年劉福通分兵三路:大將關先生、破頭潘、馮長舅、沙劉二、王士誠一路趨晉、冀(今山西、河北);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一路攻關中,毛貴一軍由山東北上。第一路軍又分兩路:一軍出絳州(今山西新絳縣),一軍出沁州(今山西沁縣),過太行山,破遼、潞(今山西遼縣、長治縣),陷冀寧(今山西太原),攻保定(今河北保定),下完州(今河北完縣),掠大同、興和(今山西大同,內蒙古自治區張北縣)塞外部落,攻下上都,轉掠遼陽(今遼寧遼陽),侵入高麗,從西北折到東北,兜了一個半圓圈。第二路軍陷鳳翔(今陝西鳳翔)、興元(今陝西南鄭),南進四川;另一支部隊又陷寧夏,轉掠靈武諸邊地。第三路軍盡占山東西北部、河南北部,北取薊州(今河北薊縣),犯漷州(今北京通縣南四十五裏),略柳林(今北京通縣南,故漷縣西),直逼大都。福通親自統軍占山東西南和河南北部,出沒河南北。龍鳳四年五月,攻下汴梁(今河南開封),建作都城,接小明王來定都。[46]紅軍所到地方,攻無不取,戰無不勝,元朝地方官吏嚇破了膽,一聽有紅軍來攻,便忙著逃命。當時有童謠形容道:滿城都是火,府官四散躲。城裏無一人,紅軍府上坐。[47]


    二三年間,紅軍長驅深入,轉戰萬裏,來回地兜圈子,元朝主力軍隊用盡一切力量抵抗和進攻,軍力大大地削弱了,而且大敵當前,也就顧不到這東南地區新起的紅軍小頭目了。朱元璋趁元軍無力南顧期間,逐步鞏固根據地,擴充實力,逐步消滅元朝的分散兵力和割據群雄,開辟疆土。雖然他所處的地理位置在東南地區說是四麵受敵,但是在全國範圍說,和元朝主力軍對峙的形勢上說,恰好中間隔著三個割據政權,東麵是張士誠,北麵是小明王,西麵是徐壽輝。東西兩麵雖是敵國,免不了打仗,卻起了隔絕元朝主力軍進攻的作用。北麵是紅軍主力,更不用說,這三個大衛星保護著朱元璋,給他以發展壯大的機會。等到小明王的軍事力量被元朝消滅以後,兩敗俱傷的結果,元朝的軍事力量也消耗殆盡了。相反的,在這段期間,朱元璋取得向南麵和東南外圍,處在被隔絕、孤立、分散的元軍主動進攻的軍事成果,擁有廣土眾民,財力充足,他的軍隊已成為從戰鬥中鍛煉出來的有組織有訓練的最強大的軍事力量,可以和元軍打硬仗,比高下,決雌雄了。


    在這一鬥形地區所處的軍事形勢,東邊鎮江如落在張士誠手裏,便可以直搗應天;南邊寧國如給徐壽輝占了,就像背上插一把尖刀,關係十分重大。要確保應天的安全,就非取得這兩個據點不可。元璋在應天才安頓停當,便派徐達統兵攻下鎮江,分兵占領金壇、丹陽等縣,向東線伸出一個觸須。到六月,又派鄧愈攻下廣德路,把住後門。在出兵時,為了整頓軍隊紀律,和徐達商量好了,故意找出徐達錯處,綁了請王命牌要處死刑。李善長和一群幕僚再三求情,說好說歹,才放了綁。當麵吩咐,這次出兵,攻下城子,不燒房子,不搶財物,不殺百姓,才準將功折罪。徐達破鎮江時,號令嚴肅,百姓安安靜靜,照常過日子做買賣,像不曾打過仗似的。別的城子聽說朱元璋的軍隊不殺人,軍紀好,都放了心。這名氣傳遍了,元璋軍事上的成功和鞏固便有了保障,把元軍和一些地主軍都孤立起來了,此後便一個勝利接著一個勝利,地盤隨著一天天擴大,經濟力量和軍事力量也隨著日益強大了。[48]接著分遣諸將攻克長興、常州,親自攻下寧國,又先後占領江陰、常熟、池州、徽州、揚州等地,在龍鳳三年這一年中,把應天周圍的戰略據點全數取下,作為向外發展的前哨基地。在戰略上,東起江陰,沿太湖南到長興,劃一條直線,構成防線,堵住張士誠西犯的門路;在寧國、徽州屯駐大軍,安排進入浙東的步驟;西線和天完(徐壽輝的國號)接境,采取以守為攻的戰略;北麵是友軍,隻放少數軍力鎮壓地方就可以了。元璋看清楚了周圍情況,集中力量,攻其弱點,先伸出南麵的拳頭,消滅和本部完全隔絕、孤立無援的浙東元軍,形勢已和一年前大大不同了。


    元璋懂得讀書的好處,因為祖先的許多成功、失敗的經驗都寫在上麵,不讀書便沒有辦法取得這些經驗,也苦於自己讀書不多,許多道理還不大說得明白,以此,他很尊敬有學問的讀書人。也懂得讀書人能替人出主意,辦事。這些儒士,誰對他們尊重,給麵子,給好處,養得好,吃得飽,就替誰出力做事,這種辦法叫作“養士”,是自古以來就已行之有效的老辦法。他要想建立好自己的基業,管好占領的地方,就非養士不可。而且,假如不養,儒士跑到敵人方麵去或者糾集地主武裝抵抗,結果隻能是削弱自己,壯大敵人,是十分有害的。並且,儒士掌握著知識,在地方上有聲望,老百姓怕官府,有了什麽事都得找儒士出主意;在經濟上儒士處於中小地主地位,有許多佃戶,佃戶是不敢不聽田主的話的,儒士和老百姓之間有著多方麵的聯係,把他們養了,老百姓也就好管了。因之,每逢占領一個新地方,必定訪求這地方的儒士,軟的硬的方法都用,總之是非來不可,羅致在幕府裏做秘書、顧問、參謀一類的工作,表現忠心的就派做地方的長官。在打下徽州時,老儒朱升告訴元璋三句話:“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意思是要他第一鞏固後方,第二發展生產,第三縮小目標,長遠打算,對元璋後來事業極有影響。[49]


    渡江以後不久,又遭遇到糧食不足的困難。這是因為幾年來到處戰亂,農村壯丁大部分從軍去了,土地上的勞動力大感缺乏;加之,因為戰爭的破壞,堤壩失修,耕牛被屠殺,糧食產量下降。元璋軍隊駐在各處的給養,隻好采取強征辦法,到處張貼大榜,招安鄉村百姓繳納糧草,叫作寨糧。農民收的糧食被征發得多了,生產的積極性也就低了,懶得深耕細作,糧食產量因之更加減少。軍隊越發吃不飽了。[50]這情況是具有普遍性的,揚州的青衣軍甚至拿人當作糧食。[51]朱元璋的軍隊在行軍的時候,出征軍士概不支糧,按元璋軍令:“凡入敵境,聽從捎糧。若攻城而彼抗拒,任將士檢括,聽為己物。若降,即令安民,一無所取。如此,則人人奮力向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52]捎糧也就是寨糧。檢括這一詞的來源,出於同時的苗軍。苗軍打仗,靠檢括供給。檢括的意思就是抄掠,不過還要重一些,重到括幹淨不留一點兒的地步。[53]胡大海和常遇春先後提出意見,以為寨糧這辦法行不通:占領地區政權的鞏固主要依靠老百姓的支持,要糧要稅都出在老百姓身上,捎糧沒有個數目,老是捎糧,老百姓受不了,不是經久之計。元璋想了又想,和幕僚們研究出一個老辦法,要“廣積糧”,除了老百姓出一點,還得部隊自己動手搞生產。古書上有過屯田的例子,是條好經驗。幾年來兵荒馬亂,農田圩圍堤壩都破壞了,老百姓修不起。龍鳳四年二月以元帥康茂才為都水營田使,要他專責興修水利,分巡各處,做到高地不怕旱,窪地不怕澇,務使用水蓄泄得宜,恢複農業生產,供給軍需;又分派諸將在各處開墾荒地,立下章程,用生產量的多少來決定賞罰,且耕且戰,除了供給本部軍餉以外,還要做到有存糧。一年後,康茂才的屯區得穀一萬五千石,餘糧七千石。元璋下令褒獎,指出要解決糧食不足的困難,減輕農民負擔,強兵足食,必須做好屯田工作。幾年工夫,到處興屯,倉庫都滿了,軍食夠了。龍鳳六年五月才明令禁止各州縣征收寨糧,農民很高興。水利修多了,糧食產量也相應增加了。在設置營田使的同一年,又立管領民兵萬戶府,抽點民間壯丁,編作民兵,農時則耕,閑時練習戰陣,作為維持地方安寧的力量,這樣便可以抽出正規軍專門打仗,一麵把作戰力量和生產力量合而為一,另一麵又把保衛地方武裝力量和進攻作戰軍隊分開,不但加強了生產力,也同時加強了戰鬥力。這一番作為,說明了當時群雄都先後失敗,唯獨後起的朱元璋所以成功的原因。[54]


    外圍的軍事威脅已經解除,內部的糧食生產也有了辦法,元璋的進攻矛頭立刻指向土地肥沃盛產糧食絲綢的浙東、西穀倉。先取皖南諸縣,從寧國經過徽州時,聽說當地儒士唐仲實很有學問,就找他談話,問以漢高祖、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都統一了全國,是什麽道理?唐仲實說:“這幾個皇帝都不喜歡亂殺人,所以能做到統一。現在你攻取城池,軍隊紀律好,民心安定,這是大好事。但是,我還要說,老百姓雖然安心了,可是生產還沒有信心,負擔還重。”元璋說:“你的話很對。我的蓄積少,費用多,隻好多拿老百姓一點,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也經常想到讓老百姓能夠鬆一口氣,與民休息,這事我要牢牢記住。”[55]由徽州進取建德路,改為嚴州府。先頭部隊東達浦江,構成側麵包圍婺州的形勢。


    龍鳳四年十二月,元璋親自統率十萬大軍,軍旗上掛著金牌,刻著“奉天都統中華”字樣。圍城後,同鄉儒士王宗顯來說,城中守將各自為心,第二天守將就開城迎降了。元璋就在婺州置中書浙東行省,於省門建二大黃旗,上麵寫著:“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宋天”。兩旁立兩個木牌,寫著:“九天日月開黃道,宋國江山複寶圖。”[56]一入城就下令禁止軍士剽掠,有親隨知印黃某搶了百姓財物,立刻號令斬首。隔了幾天,又召集諸將大會,申明軍紀說:“要平定天下必須講仁義,光靠軍事威力是不能取得人民支持的。打仗占城子要用兵,安定民心要用仁。前時進集慶,做到秋毫無犯,百姓很喜歡。這回新占婺州,百姓安堵,要用心撫恤,使人民樂於歸附,這樣,其他郡縣就會聞風歸附了。我每回聽到諸將下一城,得一郡,不亂殺人,就喜歡得不得了。百姓是喜歡寬厚的政治的,做將帥的能夠做到不亂殺人,於國於己,都有好處。能夠做到這一條,也就可以建功立業,平定天下了。”[57]


    婺州是兩百多年來的理學中心,出了很多著名學者,號為小鄒魯。經過多年戰亂,學校關門,儒生四散,沒有人講究學問了。元璋聘請當地著名學者十三人替他講解經書、曆史。建立郡學,請學者當學正、訓導。任命金華人葉儀、宋濂為五經師,範祖幹為諮議。宋濂是當時有名的文人。他開始和儒學接觸了,受宋儒的思想影響了。[58]這種思想學說是為封建統治階級的利益服務的,元璋覺得很有用,認真學習。


    龍鳳五年五月,小明王升元璋為儀同三司江南等處行中書省左丞相。[59]八月,元將察罕帖木兒攻陷汴梁,劉福通奉小明王退保安豐。元璋的浙東駐軍先後占領諸暨、衢州和處州,東南一帶被孤立的元軍據點,次第消滅,他的領土遂成為東麵北麵鄰張士誠,西鄰陳友諒,東南鄰方國珍,南鄰陳友定的局麵。四鄰的敵國,比較起來,張士誠最富,陳友諒最強,方國珍、陳友定誌在保土割據,並無遠大企圖。因之,元璋的軍事計劃,適應新的軍事形勢,又改變了重點,采取對東南取守勢,東北和西線取攻勢的戰略。以張士誠和陳友諒相比,士誠出身私鹽販子,遇事斤斤計較,顧慮多,疑心重。友諒是打魚出身的,慣在風浪裏過日子,野心大,欲望高。一個保守持重,一個冒險進取。以此,對東北麵和西線的攻勢又分清先後緩急,對士誠以守為攻,用精兵扼住江陰、常州、長興幾個據點,使士誠不能向西進一步;對友諒則以攻為守,使友諒不能不分散兵力,駐守可能被攻擊的要塞,不能集中運用兵力。元璋區別不同的敵人,運用不同的戰術,在軍事上取得了主動的有利的優勢。


    浙東雖已大部平定,地方上有名望的豪族葉琛、章溢、劉基等人還躲在山裏不肯出來。元璋派人禮請,他們都是反對紅軍的地主,雖然手裏都有武裝力量,可是軍力少、弱,抵抗不了;替紅軍做事,當然不幹,因此,隻一味說好話推托。葉琛是麗水人,在元將石抹宜孫幕府,官行省元帥;章溢,龍泉人,是理學大師許謙的再傳弟子,組織“鄉兵”和蘄、黃紅軍作戰,累官浙東都元帥府僉事。元璋平處州,葉琛、章溢避走福建。[60]劉基是青田大族,元朝至順年間考中了進士,做過高安丞、江浙儒學副提舉等官。方國珍起兵後,行省薦劉基為元帥府都事,和元將石抹宜孫守處州。劉基主張用兵力平定方國珍,方國珍賄賂京中權要,元朝決定用官爵招安,劉基被奪去兵權,回到青田。地主們怕被方國珍擾害,都來投靠,劉基組織了“民兵”,方軍不敢進犯。他是死心塌地忠於元朝的,但元朝不用他,牢騷滿腹,寫了許多詩,如《次韻和孟伯真感興》四首的一首:


    平時盜賊起成雲,厚祿能無愧庶民。樽俎自高廊廟策,經綸不用草茅人。……


    《次韻張德平見寄》:


    賈誼奏書哀自哭,屈原心事苦誰論?


    《感興》三首:


    乾坤處處旌旗滿,肉食何人問采薇?


    以賈誼、屈原自比,怨元朝政府不用草茅,不問采薇,自艾自歎。對紅軍則辱罵為盜賊,群盜,對元朝軍隊的軍紀也極為不滿,如《憂懷》:


    群盜縱橫半九州,幹戈滿目幾時休?官曹各有營生計,將帥何曾為國謀!猛虎封狼安薦食,農夫田父苦誅求。抑強扶弱須天討,可怪無人借箸籌!


    如《次韻和石抹公春晴》詩:


    赤眉青犢終何在,白馬黃巾莫漫狂。將帥如林須發蹤,太平功業望蕭張。


    對朱元璋的起義,直斥為盜賊,如《次韻和孟伯真感興》:


    五載江淮百戰場,乾坤舉目總堪傷。已聞盜賊多於蟻,無奈官軍暴似狼。


    《聞高郵納款漫成口號》:


    聞道高郵已撤圍,卻愁淮甸未全歸。聖朝雅重懷柔策,諸將當知虜掠非。……[61]


    江淮、淮甸,都指的是朱元璋,聖朝當然是元朝,劉基的立場、思想、感情是很堅定、很清楚的。但是朱元璋也很堅定,要確保浙東的地方秩序安定,首先得把這些人物收為己用,處州總製孫炎奉命再三邀聘,劉基還是不肯出來,孫炎便寫了一封幾千字的長信,反複說明利害,概括成一句,就是不出來不行。陶安和宋濂也寫信勸他們應聘,實在沒辦法了,三人才勉強於三月間到應天。[62]劉基離開青田時,有人勸他帶著部隊去,他不聽,把部隊交給親兄弟劉陛和得力家人統率,要他們善守境土,提防方國珍進攻。[63]到了應天以後,元璋大喜,特別蓋了一所禮賢館,作為賢士的住處。[64]這幾個人都是地主,都做過元朝的官,都是地方上的豪紳巨室,並且還是軍事首領。在思想上繼承宋儒的傳統,堅決維護舊製度、舊秩序,仇視紅軍,罵紅軍是“妖寇”“紅寇”“紅賊”。[65]在行動上組織地主軍隊,建立“鄉兵”“義兵”,修築堡砦,保衛身家產業,幫助元朝政府抗拒紅軍。一直到元朝在浙東的軍事力量完全被消滅,失去了依靠,怕紅軍不能相容,才不得已逃避山穀。經過元璋多次派人禮聘,講清楚不算舊賬,隻要肯出來,不但可以保全身家,還可以做官辦事,共治天下。他們弄清楚了這個新政權並不是和地主作對的,相反,是和自己的階級利益完全一致的,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再加上元璋對他們的重視和優厚待遇,傾聽他們的意見,才死心塌地做朱元璋的官。不久,李文忠也舉薦儒士許元、王天錫、王禕,同處禮賢館。他們指望依靠朱元璋的強大軍力,建立統一的國家,享受和平安定的生活;指望通過新政權,繼續維持一千多年來的封建秩序和文化、習慣,保持和發展地主階級的利益。過去他們為了這些要求,堅決和元朝政府合作反抗紅軍,現在也正因為朱元璋看來可以實現這些要求,反過來和元璋合作,進行推翻元朝的民族鬥爭了。在朱元璋這方麵,由於得到一部分舊地主階級的合作和支持,元朝的抵抗力量就日益減少了;由於劉基等地主頭目的歸附,地方的秩序安定也有了保證了。後來在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授劉基為弘文館學士誥就明說:“朕親臨浙右之初,爾基慕義。及朕歸京師,即親來赴。當是時,括蒼(處州)之民,尚未深信,爾老卿一至,山越清寧。”[66]就這樣,隨著軍事勝利和占領地區的日益擴大,地主階級知識分子參加的就越來越多,朱元璋的軍事力量也就越加壯大,取得了更多更大的勝利。同時,元璋部下諸將,雖然大部分是明教徒,對舊地主階級有著強烈的仇恨,但是,隨著軍事勝利所取得的政治地位,莊田、奴隸和其他財富,諸將本身也已經從農民階級轉化為新興的地主階級了,階級成分改變了。一部分舊地主階級的合作和新地主階級的成長,從根本上逐步改變了朱元璋政權的性質,這個政權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農民階級政權,而是日漸向地主階級的政權轉化了。這個政權,從李善長、陶安、李習參加的時候,就開始變質,到了劉基、宋濂、葉琛、章溢等地主大量參加以後,變質的過程就更加迅速了。政權的本質逐漸改變了,鬥爭的目標自然也非跟著轉變不可。就這樣,階級鬥爭的內容被取消了,新政權要從地主階級本身的利益來考慮一切問題,農民階級的利益要服從地主階級的利益。另一麵,民族鬥爭的口號被放在突出的主要的地位,通過反元來爭取和團結具有民族意識的地主、農民和知識分子,從而加速全麵勝利的取得。元璋決心爭取地主階級的合作,封建統治階級的孔孟儒術理論的支持,來加強和建立自己的基業。他在小明王的軍事力量還相當強大,在北線還可以起掩護自己和牽製元軍作用的時候,對宋是君臣關係,發命令辦事都用“皇帝聖旨”;但是到了小明王的軍事主力被元軍消滅以後,他的態度就突然改變了,他完全站在地主階級立場上,在文字上、口頭上公開斥責紅軍為“妖寇”“妖賊”了。他談孔說孟,自命為恢複封建舊秩序,保存封建舊文化的衛道者了。從此以後,他更進一步接受這些舊封建地主階級知識分子的深刻影響,思想作風和“大宋”日益對立,和為封建統治階級利益服務的儒家日益接近。[67]    <hr/>


    [1]《禦製紀夢》,《明太祖實錄》,《皇陵碑》,張來儀撰《滁陽王廟碑》,《天潢玉牒》。


    [2]《禦製紀夢》,《明太祖實錄》卷一,《皇朝本紀》。


    [3]《明太祖實錄》卷一,談遷《國榷》。


    [4]《明太祖實錄》卷一,《皇朝本紀》。


    [5]《庚申外史》,《元史》《脫脫傳》,《也速傳》。


    [6]《明太祖實錄》卷一。


    [7]《皇朝本紀》,《明太祖實錄》卷一。


    [8]《元史》《賈魯傳》,《國初群雄事略》卷二滁陽王。


    [9]《皇朝本紀》。


    [10]《禦製紀夢》,《明太祖實錄》卷一,光緒《鳳陽縣誌》。


    [11]《國初群雄事略》引俞本《紀事錄》。


    [12]《紀夢》,《禦製閱江樓記》,《皇明本紀》,《禦製皇陵碑》。


    [13]《明太祖實錄》卷一。


    [14]《明史》卷一百二十九《馮勝傳》。


    [15]《明太祖實錄》卷一,《明史》卷一百三十五《孔克仁傳》。


    [16]《明史》卷一百二十七《李善長傳》。


    [17]《禦製皇陵碑》,《明太祖實錄》卷一,《明史》卷一百二十六《李文忠傳》。


    [18]《國初事跡》,孫宜《洞庭集》《大明初略》三,王世貞《弇山堂別集》《詔令雜考》,《明史》卷一百二十六《沐英傳》,卷一百三十四《何文輝傳》,卷一百四十四《平安傳》。


    [19]《國初事跡》。


    [20]《明史》《高皇後傳》,卷一百二十五《常遇春傳》,卷一百三十《康茂才傳》,宋濂《宋文憲公集》卷四《開平王神道碑銘》,《蘄國武義康公神道碑銘》。


    [21]《國初事跡》,《洞庭集》。


    [22]《明太祖實錄》卷一,《國初群雄事略》卷二滁陽王,錢謙益《太祖實錄辯證一》。


    [23]《輟耕錄》卷二十九《紀隆平》,《國初群雄事略》卷七,《明史》卷一百二十三《張士誠傳》。


    [24]《明太祖實錄》卷一,《皇朝本紀》。


    [25]《明太祖實錄》卷一。


    [26]《元史》卷一百三十八《脫脫傳》,《國初群雄事略》卷七《周張士城》。


    [27]《庚申外史》上,《元史》《脫脫傳》,《元史》卷二百零五《哈麻傳》。


    [28]《草木子》卷三《克謹篇》。


    [29]《庚申外史》下,《元史》卷四十三《順帝本紀》。


    [30]《元史》卷四十三《順帝本紀》。


    [31]《庚申外史》下,《元史》《順帝本紀》。


    [32]《庚申外史》下。


    [33]《明太祖實錄》卷二。


    [34]《明太祖實錄》卷二,《皇朝本紀》。


    [35]《明太祖實錄》卷二,《皇朝本紀》。


    [36]《輟耕錄》卷二十七《旗聯》,《元史》卷四十四《順帝本紀》,陸深《平胡錄》,《國初群雄事略》卷一《宋小明王》。


    [37]《皇朝本紀》,《國初群雄事略》卷一《宋小明王》。


    [38]《明史》卷一百二十五《常遇春傳》,卷一百二十六《鄧愈傳》。


    [39]《明太祖實錄》卷二、卷十八,《皇朝本紀》,《國初群雄事略》卷二滁陽王,高岱《鴻猷錄·龍飛淮甸》,《明史》卷一百三十三《廖水安傳》、《俞通海傳》。


    [40]《皇朝本紀》。


    [41]《國初事跡》。


    [42]《國初事跡》,《明太祖實錄》卷三。


    [43]《國初事跡》,《明太祖實錄》卷三,《國初群雄事略》卷二滁陽王,陳基《夷白齋稿》卷十《南台禦史西夏永年公勳德詩序》:“至正十六年五月,淮西寇渡江,攻陷太平,縱兵四劫,潛越集慶。攻南門。……秋七月,賊複至,又敗之。九月,賊大至,圈城四麵,凡七日。……先是淮西義兵元帥陳埜先率其徒渡江,屯集慶城南之板橋,行台用言者計,命埜先與官軍並征太平,埜先陷賊,賊質其妻子,使為先鋒,務必取集慶。埜先素服公威信,輸密款,願擒首賊以自效,眾皆疑其詐,公獨決聽之無戒,令俾官軍與埜先表裏合攻,遂生擒偽元帥郭、張二人及其餘偽官甚眾,殺死者無算。因乘勝逐北,鼓行趣太平,且旦暮克複,而埜先為鄉兵誤殺,舉軍痛惜之。”


    [44]《國初群雄事略》卷二《滁陽王》。


    [45]《國初事跡》,《明太祖實錄》卷四,《國初群雄事略》卷二滁陽王。


    [46]《庚申外史》,陸深《平胡錄》,《國初群雄事略》卷一《宋小明王》,《明史》卷一百二十二《韓林兒傳》。


    [47]《輟耕錄》卷九《鬆江官號》。


    [48]《皇朝本紀》,《明太祖實錄》卷四。


    [49]《明史》卷一百三十六《朱升傳》。


    [50]《國初事跡》。


    [51]《輟耕錄》卷九《想肉》,《明太祖實錄》卷五。


    [52]《國初事跡》。


    [53]《輟耕錄》卷八《誌苗》。


    [54]《明太祖實錄》卷六、卷八、卷十二。


    [55]夏燮《明通鑒》。


    [56]《國初群雄事略》卷一《宋小明王》引俞本《記事錄》。《國初事跡》作:“於南城豎大旗,上寫‘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統天’”,大宋作大統。大統無意義,顯然是後來竄改的。


    [57]《明太祖實錄》卷六、卷七。


    [58]《明太祖實錄》卷六,《明史》卷一百二十八《宋濂傳》。


    [59]《國初事跡》,《國初群雄事略》卷一《宋小明王》。


    [60]《明史》卷一二八《葉琛、章溢傳》。


    [61]劉基《誠意伯文集》卷十六。


    [62]《明史》卷二百八十九《孫炎傳》。


    [63]《誠意伯文集》,吳伯生《誠意伯劉公行狀》。


    [64]《國初禮賢錄》,《明太祖實錄》卷八。


    [65]徐勉《保越錄》,陳基《夷白齋稿精忠廟碑》。


    [66]《誠意伯文集》。


    [67]吳晗《讀史劄記》《明教與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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