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一不作二不休,領戰勝之軍團,毫不休息便直接向滎陽城外的少數包圍軍團展開攻擊。李歸等心慌意亂,倉皇應戰,立刻遭到擊潰,李歸及部將全部殉職,滎陽圍城也獲得解圍。


    秦王朝最後一員大將


    章邯將驪山眾組成了秦皇朝的最後一股防衛力量,總人數高達20萬人。


    最先逼近函穀關的叛軍,則是由周文指揮的陳勝主力部隊,人數雖已難考證,但也有數十萬之眾。


    兩位陣前大將都缺乏實際指揮作戰的經驗。


    章邯官拜少府,本是九卿中最低層次的財稅官員。不過他屬秦部落貴族,從小接受嚴格武學訓練,加上心思周密,從編組驪山眾的成效看來,章邯的確具有相當不錯的指揮能力和領導魁力。


    周文是項燕軍中負責占卜和天象的參謀,雖沒有實際上臨場拚戰實力,但編組和調動軍隊也算相當在行,加上長年軍事曆練累積出的智慧,使他自認是陳勝陣容中的首席大將。


    驪山眾雖是勞役罪犯,但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身經百戰的秦部落軍團。加上章邯擅長包裝造勢,整齊劃一的黑色戎裝,全黑的旌旗,使他們呈現出鋼鐵般的堅強鬥誌。雖然他們是政爭中的犧牲品,對王朝權貴難免心存怨恨,但他們能為保衛鄉土而背水一戰,故士氣相當高昂。


    反觀周文軍團大多是由投機的雜牌軍組成,他們雖是為求生存而反叛,但早期的過分順利,使他們多少陷於驕傲又缺乏信心的矛盾心態中。雖然周文利用謀略製造聲勢,使原本土氣低落的守軍節節敗退。但接下來他們所麵對的卻是一股怨氣衝天。正想找地方發泄的生力軍。


    雙方一接觸,勝負立分。


    贏得太順利,使周文失去了應有的警戒心。


    攻入函穀關,即進入了平坦的關中盆地。由於周文率領的是來自各地的雜牌軍團,指揮及調度困難;因此在進攻鹹陽前,周文有意先行重新整編,並和陳勝的總指揮部取得聯係,乃決定在關內附近駐營。由於人數龐大,以及補給糧食的方便,營區的部署極廣。


    財政官員出身的章邯,比一般將領更重視情報的搜集。當他得知周文軍團進入函穀關後便分散駐營、暫時休息的消息,立刻判斷周文軍指揮困難,警戒心鬆弛。於是他下令組成精銳的突擊軍團,由自己率領,火速攻打周文的大本營。


    宛如一片烏雲淩空而降,章郎的黑旗加黑衫軍團,製造了壓倒性的視覺震撼效果。周文大本營軍隊無心作戰,紛紛潰逃。周文無法應付此一狀況,眼看大勢不妙,他老人家自己先拋棄軍隊,落荒逃出關外,直奔曹陽,才勉強穩住陣腳。


    章邯的軍隊雖較少,但他以集中的兵力擊潰周文主力,其餘的雜牌軍見狀,立刻一哄而散。陳勝的主力大軍至此完全崩潰,這也是陳勝陣營中的第一場大敗戰。


    眾將離心,陳勝陣營崩潰


    主力部隊戰敗消息傳來,叛軍的陣營中立刻產生變化。而第一個不服陳勝領導的卻是最受陳勝敬重、學問也最好的張耳及陳餘。


    他們兩人聯合說服武臣自立為趙王,並以陳餘為大將軍,張耳為左丞相,邵騷為右丞相,並派人向陳勝提出報告。


    陳勝正為周文主力部隊的潰散而心驚膽戰,不知如何是好,卻接到武臣自立為趙王的公文,不禁大怒,下令殺盡武臣家人,再發大軍襲擊新立的趙國。


    柱國房君和武臣交好,便勸諫道:


    “秦皇室未滅,卻殺武臣等家人,不是又多了一個敵人嗎?不如先派特使祝賀之,以安其心,讓他們可保持在我們陣營內,並下令他們發兵西向攻擊鹹陽,以補周文兵敗後的空隙。”


    陳勝覺得有道理,乃依照房君建議,軟禁武臣等家人於宮中,並封張耳的兒子張敖為成都君,派遣使者北上恭賀武臣就任趙王位,並下令他們發兵擊秦。


    張耳、陳餘向武臣表示:


    “我們自立為趙王,並非陳王之意,今反派使者祝賀,並讓我們發兵攻秦,若我們有幸擊滅秦皇室,陳王便會派兵來對付我們的,所以不必聽從其指揮和秦軍對抗。不如北上攻打燕、代等國,南征河內,以擴大我們的地盤。如果趙國能南據大河,北有燕代,就算張楚王能擊滅秦國,也沒有力量直接攻擊我們。如果秦國不滅,他們則更須依賴我們,趙國可乘秦、楚間的對抗之際,建立自己的根基並得誌於天下。”


    武臣認為有理,便假裝答應使者,卻一直拖延不肯出兵擊秦,反而令韓廣北上經略燕地、李良攻擊常山(代地)、張黶經營上黨,全力往南北兩方向擴充趙國之地盤。


    不久,狄城人田儋也在齊地自立為王。


    田儋是原齊國王族,田氏在戰國初期篡薑氏自立為齊王,族中優異人才甚多,尤其是田儋之堂弟田榮、田橫,均為當代豪族。齊滅國後,田榮兄弟藏於民間,由於任俠仗義之個性,很得宗族長老及子弟之擁護,聲望更在田儋之上,但限於氏族倫理,兄弟二人仍表示支持田儋。


    陳勝的部將周市經略魏地,會北上至狄城,狄城守將堅壁清野,周市不能勝。


    田儋乃偽裝有奴隸犯罪應處斬刑,依法必須先向城將報備,乃偕同田氏青年子弟數人;身上藏短劍,縛其奴,要求晉見城將。城將不疑有他,接見之。田儋乘機帶子弟擊殺城將,並宣布:


    “各地諸侯都已反秦自立,齊國是最古老的國家,更應盡速恢複,我田儋是田氏後裔,當繼立為王。”


    田儋自立為齊王,並出兵襲擊周市,周市不能敵,退回魏地。田儋在田榮兄弟的幫助下,向東方經略,遂領有原齊國大部分地區。


    武臣之部將韓廣經略最北方的燕地,由於各地諸侯矗起,燕地的豪傑也欲立韓廣為燕王。韓廣婉拒道:


    “我尚有母親在趙國,不願讓趙王起疑心,不可自立。”


    燕地豪傑表示:


    “趙國西麵受秦國威脅,南麵有楚國虎視眈眈,其力量已無法對我們作任何幹涉。並且以張楚王之強悍,尚不敢傷害趙王及將相們之家屬,趙蘭怎會殺害將軍的母親呢?”


    韓廣也認為有道理,乃自立為燕王,不到幾個月,趙王武臣便特別將韓廣的母親及家人送歸燕地,以結好韓廣。


    但不久趙王和張耳、陳餘等卻暗中北上窺伺燕國,趙王自己率少數親信由小路探尋,碰上了守衛的燕軍,竟為其所俘。燕將乃向陳餘及張耳威脅,要求割地換回趙王,否則殺之。


    趙王的身邊親信暗中潛入燕國大本營,對守將說:


    “您知道張耳和陳餘最希望發生什麽事嗎?”


    燕將表示:“當然是急著換回趙王了!”


    趙王親信笑道:“將軍顯然未能透視被二人之野心。武臣、張耳。陳餘原皆為張楚王部屬,他們共同創建趙國,占有十數個城池,彼二人當然也想有機會南麵而王,怎甘心臣服於武臣之下,一輩子當將相呢?


    “趙國剛成立時,為穩定軍心,安撫地方百姓,故依官職高低,彼二人先擁護武臣為趙王。如今趙國已大致穩定,張耳、陳餘也早想分趙而自立為王呢!


    “將軍現在擒捕趙王,卻向彼二人威脅,反而正中他們下懷。他們最希望的是將軍把趙王殺掉,讓他們兩人分趙自立。


    “隻要有機會為王,依彼二人的才幹,定能整合趙國力量,再以為前王複仇為名義,討伐燕國。由於趙人有君王被殺之辱,必全力以赴,反將危及燕國的生存呢!”


    燕將領會,立刻釋放趙王武臣,並由親信護送他回趙國。


    周市由狄城退回魏地,欲立原魏國王室公子寧陵君魏咎為王。但以魏咎猶在陳國,屬張楚王陳勝勢力範圍,無法脫身返回魏地。魏國長老及豪族乃欲共同擁護周市為魏王。周市婉拒道:


    “天下昏亂之際,最能看出忠臣之氣節,今天下各地區皆以叛秦恢複自立,要立魏王更應以原魏王室後裔才有意義。”


    魏地長老及各諸侯領袖都鼓勵周市自立,但周市終能堅持已見,並主動向陳勝要求放回魏咎,經曆連續五次陳請,陳勝感其義氣,最後才答應送魏咎回魏地出任魏王,周市也出任新建立的魏國之宰相。


    抗秦英雄窮途末路


    在各地諸侯紛紛恢複之際,章邯再度展開進擊。


    他的首要對象,仍設定在陳勝的軍團。


    由於初期過分順利,陳勝的地盤和兵員擴增了不少,卻也暴露了陳勝不善於指揮及領導的弊病。


    他最為倚重的軍事統帥周文雖能乘勢攻入函穀關內,但一碰上章邯的驪山眾軍團便被擊得潰敗,充分顯現這支非正規的雜牌軍團作戰力脆弱。


    周文甚至根本無法節製敗軍,隻好一口氣逃到河南的曹陽,才勉強穩住陣腳。他重行配置防線,總算守住了兩個多月,章邯雖也曾派出先鋒部隊前來幹擾,但均為周文軍擋住。


    章邯不得已,親率主力前往攻擊,周文信心已失,料不能守,乃主動再撤向澠池。章邯見周文不戰而逃,立刻率隊急追10餘日。撤退中的張楚軍為章邯追及,立刻展開猛烈攻擊,張楚軍潰散,周文在絕望中自刎而死,殘軍全部投降。


    陳勝的主力部隊,意外遭到迅速的殲滅。


    屋漏偏逢連夜雨,另一股主力也在內鬥中實力大滅。


    和陳勝共同創業的吳廣,在軍隊中聲望一向比陳勝受人歡迎,雖然吳廣表現得忠誠恭謹,但好猜疑的陳勝卻愈形不安。


    吳廣奉命率主力部隊攻擊穀倉滎陽時,陳勝特別派親信大將田臧暗中隨軍監視吳廣。滎陽守將為秦王朝宰相李斯之子李由,頗富謀略及責任心,加上吳廣缺乏指揮大軍經驗,雖兵力擁有絕對優勢,但在李由堅守不戰下仍束手無策。


    等到張楚王主力部隊周文軍團潰散後,陳勝及張楚軍嫡係將領人心惶惶。而吳廣擁重兵又毫無績效,萬一章邯再率軍襲擊,恐怕吳廣軍團也非潰散不可。因此陳勝有意收回吳廣兵權以自保。


    其實,接到周文兵敗消息時,吳廣的將領們便也嚇壞了。麵對少數城兵,吳廣都顯得無能對付,萬一章邯內外夾擊,那非遭到毀滅不可。


    田臧在陳勝的暗示下,乘機鼓動部將道:


    “周文的主力部隊已被攻潰,秦軍早晚會到這裏來。我們在此久圍滎陽城不下,秦軍攻到,內外夾擊,我軍必會大敗。不如先保留少數兵力守滎陽,大軍主動向秦軍挑戰,至少不會坐以待斃,並可獲得攻擊的先機。可惜假王(吳廣)恃權而驕,又沒有指揮作戰能力,不足以和他計事,如果不殺了他,此事恐怕會失敗。”


    田臧乃假傳陳勝軍令,突擊吳廣大本營,誅殺了吳廣,並將其首級派人獻給陳勝。陳勝卻也表示默許,並派使賜封田臧為楚令尹,以為上將,代替吳廣領軍,即日準備迎擊章邯。


    田臧派李歸等留下來繼續包圍滎陽,自率大軍北上,在西北方的敖倉和章邯前來的援軍進行野戰。


    章邯由情報中得知滎陽圍軍陣前易帥,立刻親率先鋒兵團疾駛南下,正逢田臧軍進至敖倉,張楚軍陣勢尚未排好,章邯便發動猛攻。結果田臧措手不及,大本營遭到擊潰,田臧本人被刺殺在營帳內,張楚軍人數雖較多,但群龍無首,立刻到處潰散。


    章邯一不作二不休,領戰勝之軍團,毫不休息便直接向滎陽城外的少數包圍軍團展開攻擊。李歸等心慌意亂,倉皇應戰,立刻遭到擊潰,李歸及部將全部殉職,滎陽圍城也獲得解圍。


    這時陳勝仍守在陳城不敢動,是進是退似乎已失去分寸。在陳城北方,尚有兩股反秦的小勢力,其一是陽城人鄧說起兵於郯縣,另一股為銍人伍逢居兵於許城。


    章邯立刻派部將攻擊鄧說,自己率軍攻打伍逢,兩人料不能敵,乃主動率軍退至陳城,歸附陳勝。想不到力量已日趨衰頹的陳勝,竟貪圖這兩股小勢力,便找借口擒殺鄧說,伍逢害怕,立刻交出兵權,陳勝便進而合並了不少半獨立的小軍團。


    六個月的反秦君王夢


    其實,陳勝在攻占陳城、自封張楚王之時,由於勢力膨脹迅速,早已顯出他缺乏領袖能力的弱點。


    歸附的人愈多,便必須供應愈多人的生活必需品,並安排他們的工作。陳勝似乎缺乏這個氣魄,他為愈來愈大的壓力而焦躁不安。


    尤其是對穀倉滎陽的攻擊不利,使現有糧食出現不足危機。陳勝束手無策,開始出現不擇手段的自保行為,個性變得暴躁、小氣、缺乏遠見,早失掉了當年首倡反秦的氣魄。


    加上生活程度改善太多,過於優裕的享受,腐蝕了創業的雄心,使他愈形無法忍受危險和苦痛。


    陳勝自立為張楚王數個月後,有不少早年和他同為佃農的友人到陳城來,直接上宮殿表示要見陳勝。守門人嚴拒納之,並將之逮捕,友人一再表示自己和陳勝的老友關係,雖被釋放,但仍被趕了出來。


    友人不甘心,乃在府邸外等待陳勝。數日後,陳勝外出巡視,友人立刻遮道呼之,直呼其名“陳涉”。陳勝驚視之,故人也,便召見之,並載之入宮殿中。


    友人見王宮之華麗,不禁表示:


    “陳涉呀,您今天稱王,這地方太華麗了,真教人羨慕呀!”


    友人出入王宮次數多了,和官員混熟了,便不忌諱地談起了陳勝年輕時最不願為人所知的心酸事。


    左右親近立刻向陳勝警告:


    “您的友人愚鈍無知,胡亂說話,為了吾王威嚴,饒他不得。”


    盛怒下的陳勝,下令斬殺該友人。


    陳勝的老友見之,皆寒心,紛紛暗中離去,使原來的主要班底,瞬間喪失大半。


    從此以後,留在陳勝身旁的親信,都隻剩下嚴苛虐待部局、喜歡察察為明的“拍馬屁”大將。其中,朱房宮居中正,胡武為司過,由中央主控駐在各地的部將,有不遵守王令者,立刻擊而罪之。諸將由是逐漸離心,隻有陳勝及少數親信還自以為威信已立,猶洋洋得意著。


    陳人秦嘉和符離人朱雞石等起兵圍攻東海郡守的郯城,也曾邀請陳勝出兵協助,陳勝便派遣武平君畔為將軍,統轄管理郯城附近的義軍。等到陳勝勢衰,秦嘉等人不願再受其節製,乃自立為大司馬,並假借陳勝命令,突擊殺害武平君,從此又成為獨立的“實體”。


    像這樣的事件多起,陳勝原本鬆散的組織立刻呈崩潰之勢,陣營中隻剩下陳城附近的親屬部隊,甚至有不少原屬嫡係軍團也都宣告獨立。


    另方麵,為強化章邯討賊的“驪山眾”軍團,秦王朝中央政府乃加派長史司馬欣和董翳率自局軍團協助章邯,以加速討賊之功。


    二世2年9月,章邯發動總攻擊,目標指向陳勝的大本營陳城。


    眾叛親離,陳勝潰亡


    陳勝發令要求各地軍團緊急勤主,卻毫無反應。驚慌下,陳勝隻好率領少數直屬軍團逃離陳城轉往汝陰。


    章邯乘勢迫擊,再破柱國房君的軍團,房君戰死。陳城西麵的防禦將領張賀軍團奮力阻擋秦軍,雙方進行小型會戰,陳勝並前往親自監軍;不幸又遭擊潰,張賀戰死,陳勝落荒而逃。


    汝陰守不住了,陳勝一口氣逃到下城父(今安徽省)。


    當時兵糧全無,將士全在挨餓中,不能提供飽腹的陳勝,已喪失了當領袖的資格。


    大本營外圍擠滿了要求糧食的散兵遊勇,甚至不少部將也領頭抗命,陳勝躲在營帳中不敢出來,連護衛的貼身部隊也呈現不穩現象。


    “幹脆殺掉陳勝,投降秦軍吧!”


    嘩變氣氛愈來愈濃,陳勝恐慌,急忙叫馬車準備逃逸。想不到一向為陳勝駕馬車的莊賈乘勢衝人,拔出利刃直刺陳勝腹部,陳勝大聲呼號。嘩變將士一舉衝入,莊賈斬下陳勝首級,率領少數人馬,向秦軍投降去了。


    陳勝的殘餘部隊也因而潰散。


    張楚王國壽命僅僅6個多月。


    不過陳勝的心腹大將呂臣,當時正鎮守汝南地區,接到惡耗,乃在新陽城舉事,全軍戴青帽,號稱“倉頭軍”,成員均為陳勝嫡係的楚國人,他們矢誌接續陳勝遺誌,並立刻攻擊陳城。


    章邯為了迅速平息各地叛軍,乃下令莊賈的降軍守陳城,自己則和司馬欣、董翳繼續分頭向東南和東北進軍。


    不久呂臣的倉頭軍很快攻破陳城,斬殺莊賈,為陳勝複仇,並在陳城建立楚國。


    陳勝被殺時,仍有不少部屬以他為抗秦第一人,嘉其義勇,便將身軀葬於碭地。


    劉邦在成功後,曾到過碭地,以陳勝起義為抗秦首功,因此參拜其墳以王侯之禮,並置30戶人家於其墳旁,負責祭把清掃。到司馬遷修《史記》時,這個傳統祭典猶在,因而司馬遷也將陳勝編入與“王侯”同等的世家中。


    陳勝死後,黃河流域間的抗秦義軍,紛紛遭到致命的打擊。


    銍地人宋留曾奉陳勝命令經略武關,占領了南陽地區。他在接獲陳勝死訊後,立刻撤出南陽,但仍在武關為秦軍追及,兵潰。結果宋留向章邯投降,被送往鹹陽,仍遭到車裂之刑。


    趙國這時也發生變化。趙國的李良軍團,奉趙王動臣之令經略常山,頗有成績,趙王乃令之繼續向西北推進,攻擊太原地區。當他攻至石邑時,由於秦軍堅守井陘,不得前進,乃決心親自返回趙國京城邯鄲,要求增援。


    李良至邯鄲時,正逢趙王之姊飲宴而歸,車隊百餘騎,陣容龐大,李良以為是趙王武臣,乃下馬跪道旁請安。趙王之姊因酒醉,未察明是軍團將領,竟也令人答禮。李發現是王姊而非趙王,對自己的行為深為羞愧,更以王姊失禮懷恨在心。


    適逢秦國井陘守將假2世皇帝胡亥之名以招降李良,李良頗為心動。


    李良部屬慫恿舉兵叛趙,李良乃乘勢追殺趙王之姊,更一不作二不休舉兵攻入邯鄲。趙國守衛以為是自己人,輕易放過,李良乃攻入王宮,武臣毫無準備,竟遭殺害,負責保護皇宮的邵騷也因而殉難。


    陳餘和張耳接獲宮中親信急報,判斷事不可為,乃在倉促中率領少數親信逃離邯鄲,趙國遂為李良所控製。


    陳勝死後不久,陳餘和張耳乃統合散居各地的趙國部隊反攻邯鄲,李良不能敵,便西向舉軍投降章邯。


    為了再建趙國,張耳和陳餘商議,認為不應再以外來人為君王,而應設法恢複統一前的趙王室,乃派人在趙國民間找尋原趙王室後代,不久便找到一名叫趙歇的後裔。由於邯鄲地區仍不穩定,張耳及陳餘乃在信都,擁立趙歇續任為趙王。


    秦嘉也在陳勝死後,結合東陽縣人甯君,共立景駒為楚王,準備引大軍至方與,與已進擊到定陶地區的秦軍對抗。


    群雄苗起,抗秦爭勝


    為了強化己方聲勢,秦嘉特派遣使臣公孫慶,到齊國說服齊王共同出兵。


    但齊王由但以陳勝已戰敗,諸侯中以齊國聲望最高、實力最強,楚國要另立新王,理應獲得齊國之同意才是。


    公孫慶聞言大怒,抗議道:


    “齊國立王時,也不曾得楚國同意,為何楚國立王需征詢齊國王?何況天下皆知楚國最早起義抗秦,理當為天下義軍之首。”


    田儋也大怒,下令斬殺公孫慶,齊、楚關係從此決裂。


    章邯見陳城得而複失,乃分出部分兵力,由左右兩路分別攻擊陳城。呂臣不能敵,乃棄城南下。當他退至長江北岸的鄱陽縣時,結識了當地的盜賊頭子黥布。在黥布的支持下,呂臣再度揮軍北上,和秦軍的左右校尉決戰於青波,獲得全勝。於是陳城複得,仍為楚國之根據地。


    黥布原名英布,廬江六城人。年輕時有相士看到他凶猛而豪爽,便替他算命,預測他將因犯法而遭到黥刑(在臉上刺青的墨刑),但經過這個劫難後,他將更可能成名,並且會被封為王,前途不可限量。


    英布因而對自己這種“命中注定”非常得意,後來他果然犯重罪而遭到黥刑,並發派到驪山陵的勞役營中。


    在勞役營內的英布卻一點也不氣餒,反而不斷安慰並鼓勵一同受刑的勞工。由於他個性積極、豪爽,肯為別人犧牲,不久便成了勞役中罪犯的老大,大家都尊稱他為“黥布”,這個綽號也逐漸代替了他的本名。因此在數萬名“驪山眾”裏,黥布的大名無人不知曉。


    名氣大了,從屬增多,黥布和幾名較強壯的夥伴便在大家的協助下,逃出驪山陵的勞役營,相偕在長江岸邊幹起水盜的生意,並曾有“鄱陽盜王”之尊稱。


    黥布雖平民出身,但體形雄偉,粗壯有力,加上性格豪放,頗富謀略,也是天生的領袖人才。鄱陽縣令吳芮雖為朝廷命官,但一向關心民間疾苦,擅長交結地方領袖及江湖豪傑,素有“番君”之稱。黥布素景仰其名,乃率徒眾數千人投奔之。吳芮欣賞黥布人才,特將女兒下嫁他,並支援其人馬,北上襲擊秦軍,也成為一支獨立的義軍部隊。


    陳勝死後,楚王景駒聲名日高,在豐縣起義的劉邦也率眾前往歸附。


    劉邦在沛郡起兵後,便率蕭何等親信,四處尋找糧食,以維持軍團的長期生存。他將豐邑交由同鄉人雍齒固守,雍齒從小和劉邦便頗熟識,他的身分地位更高於劉邦,因而實在無法甘心在這位“劉季”手中討生活。正好魏將同市率軍南下經略沛郡及豐縣地方,雍齒便乘機舉兵降魏。劉邦聞之大驚,立刻帶軍反攻,但雍齒閉城堅守,劉邦不能入,成了沒有根據地的流浪部隊。


    聽說楚王景駒正在招兵買馬,劉邦也率隊前往,途中偶遇韓國貴族後裔張良率數百少年欲投奔景駒。張良和劉邦談得很投機,便將自己的人馬全交給劉邦統領,自己也以客卿的身分留在劉邦陣營內。


    企劃高手,膽大張良


    張良字子房,是戰國七雄中韓國的貴族。其祖父張開地曾當過韓昭侯、韓宣惠王及韓襄哀王的宰相,其父張平則當過韓相裏王及韓悼惠王的宰相。韓悼惠王23年,張平去世,死後20年,韓國便為秦國所滅。


    張平去世時,張良年紀太小,所以並未在朝廷為官,成年時,韓國政治已陷入大亂,名存實亡,所以張良也一直沒有機會為國效勞。


    《史記》上特別描寫,依張良之個性和日後建立的功業,司馬遷原本“以為其人計魁梧奇偉,至見其圖,狀貌如歸人好女”,而深感真是不可以貌取人。


    也就是說張良個性豪放,膽大心細,深富謀略,如同一般印象中的“偉男子”,但直到見其畫像,卻意外長得嬌小俊美,如同楚楚可憐的“小美女”,讓司馬遷都大感不解。


    不過張良膽量奇大,個性衝動,敢作敢為。韓國被秦滅亡時,張良已掌有家中大權,光是家僮就有300餘人,但他卻憑其義氣,發誓為韓國報仇。他策劃擒賊先擒王,打算直接暗殺最高統帥的秦始皇。


    這個計劃不但大膽,而且非常困難。張良乃散盡家財,征求藝高人膽大的勇士。這時候,他的弟弟卻病死了,但張良全心投入刺殺工作,無暇頗及悲傷,甚至沒有時間準備喪儀,隻草草埋葬而已。


    為了陰謀不至於泄露,張良尋找助力的方向指向東方,一路遠達資訊較發達的齊地,但仍一無所獲。經由別人輾轉推薦,他得知東夷地區(約今韓國新羅北地)有位部落酋長——倉海君,專門傳授各種奇特武功,手下高手如雲。於是不辭勞苦及路途遙遠,隻身前往求見。


    倉海君深為其誠意所感動,便推薦一個超級大力士給張良。這位力士不但身材雄偉,而且擅長操縱120斤重鐵椎,能在遠距離飛擊任何目標。這對刺殺警衛重重的秦始皇而言,是最合適的方法了。


    這件任務不論是成是敗,要在事後能得活命的機會不大。但東夷人講求義氣相投,大力士非常喜歡張良的大膽和率性,加上又有酋長的交代,想必張良也用了不少錢安排大力士家人的未來生活,因此大力士義無反顧地陪伴張良回到中國來。


    力士刺秦王,搏浪傳美名


    他們語言雖不通,但心是相係的,因此由張良負責派人搜集必要情報,並由兩人作詳細沙盤推演,設計各種方法,再一一過濾其成功的可能性。最後他們找到了秦始皇第二次東巡的機會。


    由於東巡的隊伍非常長,車輛行動較緩慢,是用鐵椎飛擊的好機會。他們仔細偵察始皇的路程,終於選定一個叫做博浪沙的地方。《史記》上記載:


    “29年,始皇東遊,至陽武博浪沙中,為盜所驚,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10日。”


    博浪沙在今河南省境內的陽武縣之南,是一片由黃河河沙堆成的沙灘,人跡甚少,一望過去,沙灘如連綿波浪,地形高低起伏,因此人員埋伏其中,不易被發現。


    這本是萬無一失的計劃,但尉繚為秦始皇所建立的警衛體係,在出巡車隊中裝備有不少副車,車內均為始皇的替身。由於車隊很長,除少數親信外,有時候連李斯等重臣都不易判斷秦始皇是在哪個車中。


    張良自然也費盡苦心搜集秦始皇真正禦車位置的情報,但秦皇室禁衛體製很嚴,張良不易得到正確消息,隻能憑情況來猜測判斷了。


    鐵椎從百餘尺距離飛擊而出,正確撞擊目標,可惜那隻是輛副車,尉繚的“影武者”策略,成功救了秦始皇的性命。


    張良自然不知那是副車,他和大力士依計劃分頭逃亡。大力士長相魁偉,很容易被識破,幸好語言不通,秦皇室情報人員問不出所以然,隻好處以極刑。但任誰也想不到,這位嬌小若婦人的小男子,竟是這件大陰謀的主使人,所以張良得以迅速地逃離險境。


    途中張良探知謀殺失敗及大力士殉難的消息,他雖滿懷悲痛,但短期內也使不上力氣,隻有從長計議了。因而他往東南走,藏身於江蘇北部地帶。


    秦始皇自然大怒,他下令全國諜報網緝拿張良,隻是張良出道不久,真正看過他的人不多,更難想像其外形,因此雖“大索天下,求賊甚急”,張良仍然脫險而出。


    不過張良聰明絕頂,膽子奇大,他判斷藏在荒山野郊,反而容易被懷疑,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因此他變更姓名,藏匿在人口複雜的商業城市——下邳。


    奇遇黃石公,苦學太公兵法


    張良為了得到更多情報,因而成天在街上閑逛,一點也沒把追緝的人放在眼裏,幸好他那不起眼的長相,也的確不易讓人產生疑心。


    不過卻有個人特別注意到他。


    那是位像乞丐又似神仙的老頭,成天坐在橋頭上東張西望。他豐富的閱人經驗,很快看出張良非等閑之輩。


    有天,他故意要試試張良。


    當張良走向橋頭時,老人突然彎下腰,脫下鞋子,丟往橋下,然後轉身向張良叫道:


    “年輕人,幫我撿鞋!”


    張良愣了一下,但好奇心甚強的他,很快壓住不高興的情緒,反正也閑著無事,倒來看看這找麻煩的老頭子有何居心?


    因此他回身下橋,撿起了鞋子,交還老人。


    “替我把鞋子穿上吧!”


    盡管心中微慍,但既來之則安之的瀟灑個性,好人作到底,便跪下身來,故意表現得恭恭謹謹地替老人穿上了鞋子。


    老人看到張良的行為,似乎很滿意似的,大笑而去。張良反而被他嚇一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好目送他離去。


    老人走了約一裏路,回頭看看張良,又走了回來,並對張良說:


    “孺子可教也,5天後天明時刻,到這個地方與我相會!”


    張良雖滿頭霧水,但在好奇心驅使下,仍恭謹表示:


    “好吧!”


    5天後,天剛亮,張良便依約趕到橋頭,隻見老人早已在那兒了。


    “與老人家約定,卻比我晚到,真沒禮貌,5天以後再來吧!”


    張良愣住了,但想想的確是自己理虧,便隻好客氣地陪不是。


    5天後,雞鳴聲剛起,張良已到橋頭。想不到老人比5天前更早就到了。


    “還是遲到了,回去,5天後再來吧!”


    到了第5天,張良根本不敢睡了,天未亮便到相會之點等待。


    沒多久,老人也來了,看到張良先到,笑眯眯地表示:


    “這樣子才對嘛!”


    便從懷中取出一冊書,交給張良,並表示:


    “讀通這部書,你便可成為王者之師。這10年間將是你最需要努力、也是最有把握的成功期,絕對要抓緊。13年後,你可以到濟北來看我,穀城山下那塊黃石頭很容易找得到的,那就是我呀!”


    說完,便轉身離去,不再回頭,從此以後張良再也沒見過這位老頭兒了。


    天亮後,張良仔細審視這部書,竟然是薑太公兵法。張良甚奇之,乃日夜苦讀,將書中的精華完全消化。


    13年後,張良隨同已成為大漢皇帝的劉邦到濟北巡視,特別到穀城山下,果然見到一塊黃色石頭,於是取回家中祭祀。張良死後,遺囑中交代要和黃石同葬,並令家人建立黃石祠以為紀念。


    雖然有人以為黃石公是特來指點張良的神仙,不過以較務實的科學觀點來看,可視為一個頗具智慧及學識的老人,希望將其絕學找到一個合適的傳人,黃石或許也是他特別安排的,讓張良能更重視這本薑太公兵法也說不定。


    日後坊間留傳的《三略》、《六韜》相傳便是薑太公的兵法,不過依史學家考證,這兩本書是漢末及魏晉時代的偽作,也許其中有不少是薑太公兵法的觀點,但似乎並非張良所得的這本兵法。


    史料中的確記載呂尚為齊侯後,傳世有《太公陰符》等多篇著作。相傳蘇秦的縱橫學是由此書而衍生,張良的這本太公兵法或許便是“原版”。不過,黃石老人刻意以此書相贈,相信其中也必有不少屬於老人的注解,協助張良對兵法的精華,更能夠融會貫通。


    更妙的是,張良也嚐試將這本書中的精華處世之術和別人討論,但他們卻大多聽不懂其中道理,更談不上應用。碰到劉邦後,由於談話頗為投機,張良便也以太公兵法中的策略考考劉邦,想不到劉邦一觸即通,不但能完全領會及接受張良之建議,並且在應用上也恰到好處,辦起事來,果然是一帆風順。張良不禁感歎道:


    “沛公真是天生之英才呀!”


    從江北到江南,召平引出項梁


    劉邦和張良往見楚王景駒時,楚北的戰情已相當緊急。章邯的部隊攻陷了相城營地,並威脅碭地附近。景駒以東陽甯君和劉邦引軍西進,在蕭縣阻擋秦軍,雙方戰於蕭城西,楚軍不利仍退還留城。


    景駒雖在秦嘉的支持下號稱楚王,但由於他們的根據地在楚北,已倍受章邯“驪山眾”的威脅,因此得不到江南地區反叛軍的普遍支持。廣陵人召平的態度,便是一個重要的例子。


    廣陵縣是今日的陽州,也是楚北的重鎮之一。


    召平是當地的貴族,在秦王朝時被封為東陵侯,但這卻是有名無權的官職,因此即使最起碼的秦王朝地方官吏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裏。


    因此雖貴為侯爵,召平對秦皇室可沒有一點好感。


    不過召平學識修養很好,尤其難得的是他很有科學實驗精神,雖是個讀書人,卻肯親自下田耕種,而且所培植的瓜類蔬菜,大而肥美,味道特佳,可以說是位農業專家。漢王朝建立後,召平不願當朝官,乃在長安城外種瓜,但他深富宇宙人間哲思的智慧,連相國蕭何都到過他隱居的茅廬向他請教天下事。


    蕭何當時便曾對人表示:


    “召平德行高,學識豐富,足可堪任一國宰相。”


    由於知名度高,又曾當過東陵侯,長安人便稱他培植出來品種卓越的瓜類為“東陵瓜”。


    不過碰到亂世,召平這種秀才便要有理講不清了。


    他原本有意將廣陵縣獻給陳勝,但除了少數很尊重他的青年子弟外,一般人民皆認為他缺乏實際行政經驗,而不願熱烈支持,加上縣令聽到風聲,早有準備。召平隻好散盡家財,自己武裝了百餘名私人部隊,殺出了廣陵縣城,準備投奔陳勝。


    基於知識分子的自尊心,並自認人數太少,使召平不敢貿然依靠陳勝,他隻好暫時流浪各地,等待能集結更多兵力的機會。


    但不久便聽到陳勝被擊潰的消息,召平失去了主意,加上軍中糧秣即將用盡,讓召平有點心慌。


    “聽說項燕的兒子也在吳中起兵了!”


    這個消息對召平來說太重要了,雖然要渡過長江到南岸去相當困難,但他仍勉力而為,率領部屬進入江南。


    隻是怎麽樣去麵對這英雄名將的後代呢?這麽微薄的兵力,讓召平覺得很沒有麵子。基於讀書人的自尊,他日夜動腦筋想辦法,最後他決定冒充陳勝的特使,假裝擁有陳勝的命令,前來拜見項梁。


    項梁納編張楚軍的力量


    在會稽郡起義的項梁、項羽叔侄,由於離秦國的中央最遠,勢力的擴展也最為成功。


    不久,他便擁有整個會稽郡,但並不急著稱王,仍以秦國官吏郡守的稱呼來執行統治權,由此可見項梁是位思考審慎的領導人物。


    首先他派出勇猛的侄兒項羽,南下收編江南地區的義軍,自己則坐鎮會稽郡的吳中,以監視江北情勢的變化。


    “遲早要北上和秦軍拚命的,但在這以前,一定要有足夠的糧秣,否則就很難收編流竄各地的義軍。”


    江南是魚米之鄉,又未波及到戰火,是最佳的糧倉所在地。


    項羽在這方麵作得相當成功,他合並了8000多人兵力,使項梁的聲勢壯大不少。


    陳勝定國為張楚,並自稱陳王時,項梁雖頗不以為然,但他隻冷靜評估,未作出任何反應。因為他深知任何錯誤的表態,都會影響自己未來在義軍中的聲望。


    陳勝失敗以後,景駒自封為楚王,更引起項梁很大的反感:


    “這小子,毫無來頭,竟自稱楚王?”


    “身為項燕之子,我才是最有資格稱楚王的人!”


    心裏雖這麽想,但項梁直覺時機未成熟,不宜作任何表態。


    就在這時候,召平渡江前來投奔。


    他自稱東陵侯,並且是陳勝的特使。


    項梁倒不在乎陳勝的地位,但這位最早起義的英雄,在江北義軍心中倒有著一定聲望,應好好利用,讓自己得以最快速度成為義軍領袖。


    因此,項梁認為召平這條線,值得好好運用。


    召平其實也相當地擔心,名門之後的項梁不會把陳勝放在眼裏,搞不好還因此更為看輕了自己。


    不過,召平也想試試這位自稱名將後裔的項梁,氣量到底如何?


    當他看到項梁相當恭謹地頗當一回事來迎接自己時,心中相當感動,便決定為項梁盡一份心。


    堅強的抗秦陣容


    項梁頗喜歡召平的斯文及淵博學識,因此相當認真聽取召平的看法。


    召平也認為項梁不宜自封楚王,以免有楚王後裔出現時的尷尬場麵。他建議假陳勝之命令,對封項梁為上柱國(楚國最高官職,相當於宰相)。


    項梁也高興地接受這個官職,讓自己更是師出有名的渡江北上,收編江北義軍以對抗秦軍。


    這一招果然非常有效,首先響應項梁行動的是東陽縣的義軍領袖陳嬰。


    陳嬰是東陽縣令手下首席官吏,個性寬厚恭謹,因此地方上的聲望頗高。東陽縣青年子弟響應叛軍,殺害縣令,以群龍無首,將造成縣城內秩序大亂,乃公推陳嬰為領導者,集結有兩萬餘兵力。


    但陳嬰的老母親極力反對,她向陳嬰表示:


    “自從我嫁到你家來,從未聽說你們陳家的祖先中有大貴者,如今你突然暴得大名,若非天命,恐將有大不祥。不如找一個真正有實力的當領袖,附屬於他,大事成猶可封侯,萬一事敗,也比較能苟存下來。”


    陳嬰評估自己的個性,也認為的確沒有為“王”的資格,便召集地方長老領袖表示:


    “會稽郡的項梁,據說是名將項燕之子,項氏世代名將輩出,在楚地聲望很高,如今想舉大事抗秦,非他為領袖不可。如果能由他作領導者,我相信秦國必亡,楚國的複興不遠了。”


    於是將兵力全歸屬項梁節製,使項梁的北征軍團實力大增。


    英布也在這段期間,結同夥伴蒲將軍,率領他們的義軍並屬於項梁係統。


    像這樣來歸並的大小義軍頗多。不久,項梁的北征軍團便高達6、7萬人,大本營設置在江北的下邳。


    對項梁勢力的暴增並揮軍北上,最為不安的是楚王景駒和他的後台支持者秦嘉。因此,他倆立刻將主力部隊集結在彭城東邊,以阻擋項梁勢力向北發展。


    由於以上柱國官職自稱而未封王,反而合乎了楚國正統王室的禮儀,因此項梁獲得大多數楚國長老的支持,聲勢遠在景駒之上。


    項梁乃乘勢對楚軍將領們宣稱:


    “陳王(指陳勝)最早率眾起義,但因和秦軍作戰不利,生死不知,而秦嘉居然背叛他,更立景駒為楚王,實質上及名義上都不合理,此乃大逆不道之行為,應共擊之。”


    在楚地各部落長老號召下,景駒的陣營立刻眾叛親離。項梁乘機全力攻擊,秦嘉被迫撤軍退至胡陵,仍被追及,隻得回頭奮戰,兵潰被殺。景駒逃至梁地,也為亂民所殺。


    項梁收並秦嘉及景駒殘餘集團,楚軍自此全歸項梁節製,成為抗秦軍最龐大的一股力量。


    【陳文德說評】


    老子《道德經·第八章》:“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意思是說真正懂得“道”之理的人,就如同水一般,它不但可滋養萬物,而且柔弱不爭,完全順乎自然,蓄居於低處,包容一切人們所厭惡之物。水的這三種個性,是完全合於自然之道,所以智者樂水,能深深領會這種道理者,便也最接近“真道理”了。


    水處卑下,如同有道之人的謙虛處下。其性柔弱,遇方者方,遇圓則圓,沒有個性,反能表現出最大的可塑性,因而對任何萬物都是有利的。因為它從來不爭,所以也不會招致任何怨尤。


    秦王朝的製度,嚴密地由上而下控製,但缺乏下階層的基礎,因此一旦由最低層爆發抗爭,整個製度便立刻崩潰。陳勝的力量其實不大,他的迅速成功,其實是由於秦王朝的組織太脆弱。


    但陳勝似乎並未發現他的力量在下層,因而成功後便立刻擺出君王姿態,既不謙下也不容眾,盡反了“水”性的特色,也使這股力量形成沒有多久,便也陷於頹弱和崩潰。


    章邯所編組的驪山眾,反更合乎居下的“水”性,這股原本是秦王朝係統中最無權、最卑下的群眾,甚至喪失了最基礎的自由。但這股力量卻也最具有凝聚力,所以雖缺乏嚴密的組織,但仍能在最短期內發揮其力量。


    反觀各地的義軍則陷入自封為王而相互爭戰的場麵。陳勝本身的陣容,便因爭權而由內腐化,創業最親密戰友吳廣也死於陳勝所默許的軍變中。“爭強”使義軍的向心力瓦解,各股小勢力紛紛奪權,同床異夢,使陳勝本身的體係也立刻崩潰。


    李良、武臣、陳餘等各懷鬼胎,秦嘉也立景駒為王,充分顯現義軍中缺乏有“氣度”的領袖。


    項梁的審慎,雖比其他的義軍領袖較顯得穩重,但他好鬥的楚人本性,仍使他無法整合其他叛軍,能加入其麾下的隻屬楚地的小股義軍而已。


    黃石老人對張良的教導和啟示,無疑便在於水性中的謙下、柔和及不爭,要他忍得住眾人所無法接受的恥辱,由此來觀察張良的領袖風範。


    “太公兵法”的精華在柔弱勝剛強,其中的道理也在“水性”。張良將這種道理告訴許多人,卻得不到認同,但當他碰到劉邦時,卻立刻有如“知音”,難怪張良要不禁歎道:“沛公殆天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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