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高漸離對視一眼,竟然很默契的轉臉衝著張易甫一笑。“張大人,這麽晚了你還沒休息啊?”我打著哈哈,目光直瞄跟著他過來的幾個人。


    看來有不少人聽見剛才的打鬥聲,就連素來膽小的宋紫陽也縮在悶葫蘆崔琰身後朝這邊看。


    這兩人是越走越近了,崔琰那天同我經受一番恐怖的山洞曆險,上了畫舫才得知他叫崔琰。宋紫陽自那次後,也傾心於他,說不定登船靠岸就能喝喜酒。


    “本來已經歇下了,但是聽見打鬥聲,本官就忍不住要起來探查一番。這是本官的習慣,這麽多年了,從未變過。陸姑娘,可是畫舫出了什麽事?”


    張易甫舉起燈籠,看見我們身後不遠處的雍和獸時他微微蹙了蹙眉。


    我上前抓過滿地跑的海蟹,放進旁邊的木盆裏:“多謝張大人關懷,其實並沒有什麽事。雍和獸忽然回來,我就把這幾天為它抓到的海蟹給端過來。高公子不知,還以為是有賊人闖入,這才打了起來。讓各位見笑了。”


    撿完海蟹,我立即轉身端給雍和獸,後者懶洋洋的抬眼看了那邊圍觀的眾人一眼,哢嚓哢嚓嚼螃蟹去了。


    “額……是本官太過謹慎了。”張易甫尷尬的看了高漸離一眼,歉意的笑笑。我轉身的時候,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說什麽,不就是想問龍蛋安不安全嗎?


    我把手放在身前,揚著唇角點了點頭。張易甫也瞬間明白了我這一點頭的意思,顯而易見的鬆口氣。


    感覺到高漸離盯著我們的目光,我想,等一下得給他解釋解釋了。摸摸鼻子,我指了指他們的後麵:“還有幾盆沒搬完,既然大家都醒了,不如就來搭把手?”


    “啊!沒問題。”宋紫陽神神秘秘的笑著靠過來,拉著我的胳膊就走,“陸姑娘,我陪你去。”


    崔琰在後麵著急的看著她,也拔腳跟上來。離開時,我聽見張易甫對高漸離道:“高公子,你武功高強,可別誤傷了陸姑娘。都拔了劍,萬幸沒出事。”


    “她是我的好友,亦是我的弟子,身手不會那麽不堪。”高漸離平淡無波的聲音落下,隨後便是一聲長劍入鞘的劍吟。


    剛進倉庫宋紫陽就湊過來:“陸姑娘,方才那陣勢真是高公子誤會雍和獸?”說話的時候,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這音量想必後麵的崔琰是聽完無餘了。


    “宋姑娘如此問是何意?”


    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搬過木盆,拿了勺子,再伸手揭開木桶蓋,裏麵全是螃蟹特有的劈啪聲,和當初的無腸公發出的聲音很是相似。


    她卻嘿嘿一笑,那笑容像是在說“你還裝什麽傻”。


    果不其然,她下一句話就是:“陸姑娘,你還裝什麽傻?高公子那麽厲害的身手,怎麽會認錯給雍和獸喂食的陸姑娘?你們……”宋紫陽眯起眼睛,湊到我耳邊,“是在月下談情,嗯?”


    “咳咳咳咳!”我被她如此“大膽”的猜測弄得一口沫子嗆著自己,“宋姑娘,確實是方才說的那樣。大家經過無腸公一事,都如同驚弓之鳥,高公子再怎麽厲害,終究也是凡人,也有看錯的時候。”


    我用勺子在木桶蓋上敲了一下:“這老虎啊,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呢。”


    “也是……”宋紫陽咬著朱唇思慮片刻,便又樂嗬嗬將自己手中的木盆往崔琰手裏一塞,“崔公子,你來端,奴家來舀。”她的聲音糯糯甜甜的,聽得小娘我掉了一地的皮。


    不過,顯然對崔琰很是受用。後者紅著耳根子把燈籠往壁上一掛,乖乖抱著木盆過去:“就依姑娘說的。”


    “那個,你們兩隨後。我先走了。”我實在受不住這雙你依我濃的鴛鴦,抱著木盆逃也似的離開。看著他們的模樣,我就會莫名的想到自己……若不出事,現在我的孩子都落地了吧?


    狐狸,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將你徹底喚出來?!我抱著木盆,好好的心情也瞬間全沒了。


    搬完螃蟹,張易甫提著燈籠回房歇息,其他人也依稀離開,就連高漸離也早就回去了。


    隻有宋紫陽和崔琰還在那拎著燈籠興致勃勃的看雍和獸嚼螃蟹,瞧得人家雍和獸都不好意思,轉而用蹄子遮住自己的嘴巴。


    這一動作引來宋紫陽一陣咯咯輕笑。


    她笑得花枝亂顫的時候,我借著他們手中的燈籠光芒才發現高漸離站過的立方多了幾個紅點。


    像是血。我用食指擦了一下,果然是血!高漸離被狻猊抓傷了?我下意識的抬臉看了一眼畫舫頂端,恰好瞥見小家夥好奇的看著這邊。我朝它揮揮手,示意它安分點。


    小家夥倒是很給麵子的點了點腦袋。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對著雍和獸樂嗬的鴛鴦,提著木盆去了高漸離的房間。“高公子,你可歇下了?”我站在門口敲門,他的屋子裏還亮著燭光,我並沒有貿然進去。


    “沒歇,姑娘何事?”裏麵傳來的聲音悶悶的,帶著幾分低沉。


    我將臉貼近門,低聲問道:“你的傷,沒事吧?”話畢,我豎好了耳朵聽著裏麵的動靜。豈料,卻隻聽到一聲重重的歎息。許久,他都未說話。


    相處這麽久,我多少也了解一些高漸離的心思。此時他定不是在為狻猊傷了他而生氣,他氣的估摸是我沒把狻猊的事情告訴他。不過,此時我也不得不告訴他了。


    “沒事,皮肉傷而已。姑娘不必擔心。”高漸離沉默良久,才生硬的傳來這麽一句話。


    我歎了口氣,對著門扉道:“既沒事,那我也就放心了。高公子早些歇息吧,等時機到了,我自會將所有告知與你。”這回我瞞著他,真不是故意的。


    狻猊的存在若是被張易甫知道,隻怕整個棋局就會滿盤皆輸。我隻能瞞著所有人,隻有不知道,才不會有破綻。


    裏麵沒再傳來聲音,但燭火卻滅了。我對著月光照出的灰白門扉苦笑,轉身離開了高漸離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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