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微微拍打一下輕柔的翅膀,這個動作幾乎讓人無法察覺,卻會造成極大變化,這被稱做蝴蝶效應。我覺得我生活中的某處,也有隻蝴蝶在拍打它的翅膀。在外人眼中,我的生活和接受測試以前幾乎沒什麽改變:每天早晨還是去護理中心,熬過痛苦的下午,如釋重負地歎口氣後,就可以回家吃飯洗澡睡覺了。無聊,仍是我最熟悉的敵人,生活中最微小的變化都會引起我最大的注意。


    一名專家說我可能很快就能和人溝通,但我白天在護理中心見到各種工作人員,包括和理療師及醫院的醫生會麵時,他們對此都並沒有太關心。就我所見的一些事情而言,他們有一些人對此甚至毫不在意,這令我很訝異。自從言語專家對我進行檢測之後,我從爸媽對我說話的方式中感覺到了明顯的不同。媽媽問我還要不要再吃一點兒的時候,她會多等一會兒,看我是向下點頭還是微笑。爸爸晚上給我刷牙的時候對我說的話也越來越多。這些微小的變化他們自己可能都沒有注意到,但我卻是那麽多年來第一次感到空氣裏彌漫著希望的氣息。


    如果我可以開始跟人交流,那也是一些很基礎的交流——他們一直在談論這一點,我想不知道都困難。這不是皆大歡喜的好萊塢電影,或是盧爾德<small>(1)</small>之旅,不會說話的人不可能奇跡般地重獲聲音。言語治療專家的報告建議爸媽盡量開始通過一些最不起眼的方式和我交流。很明顯,我的頭部活動和微笑並不像我想來那樣可靠,所以我必須學會一種更穩定的方法來表示同意和否定。因為我無法控製手部活動,不能指向正確的方向,所以對我而言,開始“說話”的最好方式是盯著符號看。


    使用符號隻是因為我不會讀書寫字。現在字母對我毫無意義,所以今後圖畫將會主宰我的生活:我要用它們學習語言,並且愛上它們。醫生讓爸媽為我準備詞語文件夾,並配上相應圖畫。“你好”就是一個簡筆畫人物在揮手,“喜歡”是一張大大的笑臉,“謝謝”則是一張鵝蛋形的臉和一雙手平攤在下巴處。


    有一次,爸媽準備了能告訴別人我的姓名和家庭住址的所有圖案,而若是我想穿上毛衣或者被推到沒有陽光的地方,他們都會把相應的圖畫放到我的文件夾裏。然後和我交談的人會慢慢翻動這個文件夾,我會格外專心地盯著我想選擇的圖形。如果在吃飯的時候我想讓爸媽知道飯太燙、太涼或者沒有味道,我就會盯著那張壓膜的a4紙看,因為按照醫生的建議爸媽把它們固定在了我的餐桌墊布上。


    當然,沒有人知道我能理解多少,因為他們以前從未試過這樣對我。在測試中,我向他們表明自己可以服從簡單要求,但是一個幼兒也可以這樣做。這也是為什麽我必須從簡單做起,希望教我的人能盡快發現我的潛能。


    一切需要時間,但至少現在我有方法能夠向人們證明我的理解能力,因為這是他們之前根本不會去想的事情。嬰兒可能會每天吃清淡的糊狀食物而不去抱怨,但很快我就能讓人給我加一些鹽。這將會是我生命中第一次能夠自己給食物調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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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法國西南部比利牛斯山腳下的城市,據傳聖母瑪利亞曾在此現身,這裏的泉水能治愈所有疾病。——譯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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