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丹墨臉色顯得有些猙獰,在他清俊的臉上出現這樣的神色有些不合時宜,他平時冷冰冰的樣子,這會子凶相露出來,竟讓人打心底發出寒。


    “老太太,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他的態度顯然激怒了張老太,張老太的眼睛陡然睜得極大,她的眼睛因為長得駭人,平時還從來不曾真的張開過,可是如今,她眼裏雪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失去了生機。


    這樣的一雙眼睛,應該是看不到任何人的。


    可是她卻死死盯著葉丹墨的方向,好像不僅看得見他,還能將他戳出個窟窿:“小畜生,你在我張家麵前還敢這樣狂言,看來,你不打算走出這天台了。”


    張老太已經年歲很高了,她的嗓音也非常蒼老,但是對葉丹墨說話的時候,她的嗓音裏偏偏還帶著殺伐的味道,叫人有起皮疙瘩的深重森氣。


    藍曉對葉丹墨的了解僅止於酒店的幾次相遇,他表現的很彬彬有理,隻是這個人,即便他笑著的時候,她也很難感受到他的熱情。


    葉丹墨的身上,有一層突不破的冰冷屏障。


    在這個晚上,他的這種冰冷彌漫的四處都是。


    張家的行跡一直給人古裏古怪之感,然而他們的身上,卻絕沒有這麽砭人肌骨的寒意。頂多是讓人退避三舍,不敢接近。


    這時,白夜不動聲色地伸手入懷,拿出了他的眼鏡。


    並在藍曉也轉臉看葉丹墨的時候,戴上眼鏡再次看向那高台上的玻璃櫃。


    玻璃櫃中的東西,沒有任何阻攔地展現在白夜的眼前,那的確隻是一張紙無疑,但是這個紙上麵有著很清淡的圖案,線條淡淡地印在上麵,就算是本身很古舊的紙身,線條也像很古老的朱砂繪製出來,這張紙確實很有年頭。


    白夜的視線自然會仔細看紙上畫的究竟是什麽,能讓葉張兩家耗盡心血都要得到的是什麽。


    那線條並不很複雜,所以就是那麽瞧上一眼,就全部看出來了。


    他臉色都變了。


    在那一瞬間,有種巨大的陰謀蔓延在他的四肢百骸。


    他緩緩看向身邊的藍曉,她還茫然無覺,白夜想立刻帶她離開這裏。


    他今晚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因為他現在把她帶來了,後麵可能都沒有機會後悔。


    高台上的拍賣師,好像已經被驚呆了。


    白夜這一刻抓緊了藍曉的手,聲音有些急促:“馬上跟我走。”


    藍曉還不知道怎麽回事,隻感覺自己被他大力扯住,不禁驚詫,印象中白夜好像還沒有這樣不克製的時刻。


    燈光下,白夜的神情讓藍曉把到嘴邊的疑問壓下去了。


    可是在那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有了微妙的變化,白夜本想拽著藍曉離開座位,卻僵硬地定在了當下。


    影綽中,隻聽葉丹墨冷冷笑起來:“老太太,你真以為我葉家,隻有我一個人來?”


    因為這句話,藍曉覺得握住自己的那隻溫暖的手,漸漸冰涼了下去。


    在四周圍的那些座位上,坐的人並不多,但是每一個高台上,都稀鬆坐著些人。這些人此刻,身上都散發出冷冷的寒意,那種寒意並不是人產生的錯覺,而是在這一刻,的確從他們身上感覺到那種和葉丹墨相似的陰寒之意。


    藍曉不懂什麽葉家張家,但她隻靠著今晚的觀察,也能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麽。


    葉丹墨的這句話嗓音非常尖銳,給人一種加倍的不舒服感,就好像進入了寒水裏麵,飄蕩著一片死氣。


    藍曉這個普通人,驟然聽見這個話,都莫名四肢發緊,呼吸也寒涼刺人。


    這充滿不祥的暗示的話語,白夜和李哲謙的反應都比藍曉要強烈,這種不祥滲透了整個天台,高台上開始出現那些影影綽綽的站起來的人影,好像一種無聲響起的鼓樂,那些站起來的人之前都毫無征兆,就攫住了人最深的恐懼。


    白夜正死死抓著藍曉的手,目光盯在周圍不斷有站起的人影上。


    就在這時,他視線轉到了另一側的高台上。在那裏,坐著一直沉默的李哲謙。


    李哲謙忽然給白夜遞過來了一個眼神,那個眼神非常有寓意,有些冰冷。


    白夜懂了。


    下一刻他再不遲疑,猛然就把藍曉拉了站起來,李哲謙幾乎和白夜是同時起身的,並且起身以後,就直接往出口的通道走。


    藍曉不吭一聲跟著白夜走,然而他們走下高台後和李哲謙匯合,還沒有到出口就被攔住了。


    而這個時候,張家的人都還在另一邊高台上,便是張彩兒都還在對陣葉丹墨。


    攔住白夜三人的,是之前零落坐在別的地方的人。


    他們在之前以為,是毫無關聯的普通酒店住客而已。


    然而現在這些人,卻好像有計劃一樣,在白夜他們那麽迅速離開座位之後,也不動聲色地卻立刻堵住了出口。


    白夜幾人在一時間內都沒有說話。白夜和李哲謙沉眸看著對方,藍曉是因為不知發生了何事。


    李哲謙慢慢地笑起來:“幾位,請問攔住我們做什麽。”


    那些人攔住了他們,但並沒有說一句話,就連冷漠的深情都不曾變過。


    張老太太忽然大笑了起來,笑聲中極為冷厲難聽。


    其實張家人的臉色已經開始變了,但畢竟還不曾完全反應過來,不及張老太,她像是完全明白了事情在這幾個瞬息所產生的轉變。


    張老太在笑聲中,忽然眸光向台下淩厲橫掃過來,“李先生,你既然來了這裏,莫非還能想著走嗎?你拿走的那佛牌,葉家畜生從不做虧本生意,你不付出代價怎麽可能讓你走?!”


    張老太這句話包含的信息太大,若白夜和李哲謙對眼下情形一無所知,還真會被她給嚇住。然而兩人麵對今晚的局麵,可以說從剛才葉丹墨出現起,他們的想法就開始往最壞的方麵去想,如今張老太的話,無疑是當頭棒喝,讓白夜和李哲謙心裏最後的疑團都揭開了。


    都是早有準備的人。


    應該說從他們踏足桑海的土地上,就已經落入人家的羅網了。


    隻可惜他們在今晚之前,盡管有千般懷疑,卻都還以為自己隻是局外人,誤打誤撞遇到了張家而已、可是今天,或者說直到此刻才知道,就連現在站在那高台上的張老太,都隻不過是被人算計了。


    張老太是因為明白了被人算計這一點,才會發出剛才那樣的失態的厲笑聲。


    而這背後一切下棋的人,李哲謙將目光移到麵前堵住他的人身上,居然就是連他也不曾聽過的神秘葉家。


    白夜抬起頭看向高台,正好和張老太的眼珠對上,在那個瞬間他周身都一冷,不知為什麽,白夜就覺得張老太似乎是能看見的。


    “李哲謙,張老太早就把你認出來了。”白夜盯著李哲謙,怪不得上次在餐廳,張家會無緣無故給他們送酒喝,卻原來張老太那敏銳的直覺,從酒店相遇起,就從李哲謙身上,嗅出了他的身份。


    李哲謙這時露出不知是何含義的輕笑:“想不到老太太,竟然認識我這個路人。”


    “路人?”張老太怪笑了一下,“陰陽兩界赫赫有名的李先生,誰人不知道。即便現在退隱多時了,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小瞧。”


    這會子,張老太居然還不屑地覷了一眼攔在白夜和李哲謙身前的那幾人。


    聽她這話,借力打力,還故意在話裏話外鄙視了一番葉家似的。


    李哲謙和白夜幾乎都沒有接話,白夜心中同時還一個咯噔,有種隱隱的預感,怎麽覺著張老太,似乎是在隱隱幫助他們?


    張老太故意這麽說李哲謙,那這些攔著路的人,如果長點腦子,似乎就應該讓路了。


    白夜心裏徐口氣,目光再次不動聲色打量著四周,那幾個台子上,都已經或多或少站立了許多人,因為分散開,反倒形成了包圍的感覺,看來這四麵八方,真的都是葉家的人了。


    從人數上看,之前以為人多勢眾的張家,已經根本不占優。


    與其說張老太故意幫他們,不如說,張老太也根本是在給自己找退路……


    被突然一攪合,水似乎渾了,難得李哲謙還鎮定的住,他淡淡地笑了笑:“老太太說笑了,我來這裏其實隻是路過,這就趕著走了。”


    藍曉在聽到陰陽兩界的時候,就已經懵了。她之前沒有注意周圍的人都是些什麽樣子,隻是覺得攔在他們麵前的這幾個人,靠近他們覺得非常寒冷,好像渾身的熱量都被拿走了。


    李哲謙說這樣的話,好像很沒誌氣,但是白夜和他都知道,此刻能走出去才是正路。


    果然,之前一直麵無表情的那些人,臉上都現出了十分嘲弄的笑。


    還不知道他們在嘲弄什麽,就聽見身後不遠的地方,葉丹墨毒蛇吐信地說道:“老太太,有你張家的地方,我葉家就該退避三舍。今天我葉家的人全在這裏,隻是不知道老太太跟我們,究竟誰才是能走出這天台的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不要回頭


    麵對周圍突然之間圍過來的人,藍曉緊繃著神經,一雙眼睛中半是警惕半是戒備。


    葉丹墨身邊,張彩兒臉色變化最劇烈,她似乎難以適應眼前的奇峰突轉,忽然尖叫一聲,朝葉丹墨撲過去。


    她本就身形靈巧,這下更如迅疾的豹子,雙手屈指變爪,就扼向葉丹墨的喉嚨!


    這下可以說是突然間發難,加上不可思議的快速度,這狠狠的一抓理當會將葉丹墨抓的皮開肉綻。


    就連高台之上的張家人,都一時振奮了精神,包括張老太,那雙詭異的眼珠都朝這裏轉過來。


    俗語言擒賊擒王,在任何情形下這都是扭轉劣勢的關鍵一招!


    可是,就是這絕無可能躲過的攻擊,在還沒有碰到葉丹墨衣角的時候,就見葉丹墨眸中陰翳之氣一閃,他抬起的鐵壁就反手死死箍住了張彩兒的上臂。


    張彩兒吃痛的連叫都叫不出,隻聽清脆一聲響,說不上是否葉丹墨扭斷了她骨頭。


    葉丹墨冷冷道:“老太太,看來你張家也出了不聽話的。”


    說著鬆開了張彩兒,張彩兒身子就仆倒在地上,輕輕顫抖。


    張老太一句話也沒有再說,她甚至不再看張彩兒,灰芒的視線再次轉向了出口處對峙著的李哲謙白夜。


    張彩兒臉色慘白,手還痙攣地指著葉丹墨咒罵:“你這個,畜生……”


    可惜葉丹墨從頭至尾連看都不曾給她一個眼色。


    李哲謙的表情都一時間僵在了臉上,他的笑容慢慢收回去,目光在麵前的那些人身上來回的掃過。


    “你們怎麽敢在這裏隨意傷人?”


    他有些嚴肅地盯著一群人。


    依然是張老太笑了一下,對李哲謙慢悠悠道:“莫非李先生還以為,這座酒店裏麵,除了在座的這些人,還會有別人?”


    李哲謙變了臉色,立刻看向身旁白夜。白夜低頭沉默不語,這就是他剛剛想到的忽視掉的一個極大問題,那就是,他之前根本就是判斷錯誤,這座酒店中,其實根本一個普通住客都沒有。


    李哲謙慢慢轉過頭來,他麵上透出沉靜之色:“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隻是想請李先生做個見證人。”人群中,忽然就響起了一聲。


    李哲謙一怔,皺眉道:“什麽見證人。”


    那群人忽然就開始互相傳遞眼色,看樣子,就像有什麽重大秘密諱莫如深似的。


    李哲謙快速道:“好,你們有什麽話留下來跟我說,先讓我這兩個朋友走。”


    白夜這時候猛然抬頭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他再次抓緊了藍曉的手。


    藍曉非常沉默。


    李哲謙表麵鎮定,心裏委實捏了把汗。看這些人對他的身份是一清二楚,然而,似乎他們根本不認識白夜。


    這就值得賭一下,隻要讓白夜和藍曉能離開這裏,他獨自周旋這些人就沒問題。


    很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來,李哲謙回過頭,看見葉丹墨噙著冷笑靠近過來,他心頭有種不祥的預感。


    葉丹墨指了指藍曉:“你那位朋友可以走,但是這位姑娘,就走不得了。”


    連李哲謙都驚愕了,白夜則在一瞬間臉色冷得像冰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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