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瑪,什麽私事啊!這事關係到等會的散靈,必須告訴我,不然散靈沒啥作用。”說這話的時候,我語氣特別沉。


    “真的?”他疑惑的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真的,你也知道,喪事講究一個誠心,等會散靈,需要將你的情況跟死者說明一下,這樣才能讓散去死者的一些怨氣,初瑤才能得救。”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在我身上瞥了一眼,說:“你沒騙我?”


    “騙你幹嗎啊,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騙過你?”我強忍心頭的笑意,沉聲道。


    他想了一下,就說:“那女孩叫南煙,身世跟我差不多,從小學到警校,一直是我同學,算是青梅竹馬吧!畢業那會跟她表白,被拒了,理由是,她暫時不想找男朋友。”


    說這話的時候,郎高的語氣很淡,令我看不出來他的想法,不過,被自己喜歡的女人拒絕,想必他內心也就是糾結的要命。


    “然後呢?”我問。


    “沒有了啊!”他說。


    “你沒繼續追她了?”我問了一句。


    他搖了搖頭,說:“沒有啊,從警校出來,就被分配到東興鎮當所長,平日裏,偶爾會發幾條短信問候一下,她隻是象征性的回了一句。”


    說到這裏,他歎了一口氣,繼續道:“說來也是我的錯,初中的時候就應該表白,那時候的她好像對我有些好感,唉!造化弄人。”


    聽到這裏,我愣了一下,沒想到郎高還是個癡情種子,這與他那鐵血錚錚的形象有點不符合,就說:“那南煙現在在哪?有時間再試試唄,萬一她心裏還有你呢?”


    他罷了罷手,“好像在湖北十堰市某個鎮子當所長,追她的人加起來都快都有一個團了,你看看現在的我,哪裏還有機會。”


    說完,他神情有些疲憊,不願再在這事上說什麽,就問我:“敲打法器還有什麽要求?”


    我苦笑一聲,早知道會這樣,就不八卦了,朝他罷了罷手,說了一句,沒什麽其它要求了,就讓他去叫醒陳天男他們,我則開始在靈堂內布置散靈道場。


    說到散靈道場,就必須提一提它的布置,這種道場,與普通喪事上的道場有些差別,先是必須在室內,不能露天,傳聞,散靈是一種逆天行為,不能讓老天爺看到,一旦露天,散靈就會失效,甚至會招來孤魂野鬼,輕則,百鬼纏身,重則,當場斃命。


    其次,普通喪事的道場一般是用北鬥七星陣,而散靈用的則是九星宮中的飛星布盤,所謂飛星布盤,是指九星以洛書九宮為基礎,按照所屬時間和靈堂坐向,再在這個基礎上布置九星。


    而布置九星,就是用九條木凳子代表九星,分別是,一白天蓬星、二黑天芮星、三碧天衝星、四綠天輔星、五黃天禽星、六白天心星、七赤天柱星、八白天任星、九紫天英星,那些木凳需要用油漆塗上相對的顏色,再以九宮格的樣式擺在棺材左側,前三排是,一白、四綠、七赤,中間是,二黑、五黃、八白,最後一排是,三碧、六白、九紫。


    當下,我先是用油漆替九條木凳子上色,然後將它們以九宮格的樣式擺在棺材左側。


    做好這個,我又找來郎高事先買好的三指大小方塊,在小方塊上麵按照九宮格的順序寫上,一白天蓬星,二黑天芮星…,寫完九塊小方塊,我按照順序將它們放在木凳子上麵,又在木凳下方放上一團燒剩的煤炭渣子,這散靈的道場,基本上是布置好了。


    第633章風葬(43)


    剛布置好散靈道場,郎高領著陳天男他們走了過來,那陳天男揉了揉眼睛,說:“九哥,才七點,叫我們起來幹嗎?”


    我瞪了他一眼,“都懶成什麽樣了,趕緊過來幫忙,對了,你帶來的那些人,有沒有處/男?”


    “處/男?”他先是一愣,緊接著,yin笑道:“九哥,沒想到啊,你居然對男人有興趣。”


    “滾!”我罵了一句,瑪德,這小子越來越沒正形了,就說:“敲打法器還缺一個人,你替我找個陽氣重一些的男人。”


    “這個簡單!”我朝身後招了招手,說:“小蚊子,你過來,該你表現的時候了。”


    我抬眼朝那人看去,這人三十來歲的年齡,體形偏胖,留著西瓜頭,看上去特別憨厚,他走到我麵前喊了一聲九哥,我點了點頭,就問他:“交過女朋友沒?”


    “沒…沒有!”他說。


    聽他這麽一說,我放下心來,拿了一個法器放在他手裏,“等會散靈,你跟在五筒後麵,切莫回頭。”


    他嗯了一聲,也沒說話,看那樣子,估計他平常較為內向。


    “九哥,我呢?”那陳天男湊了過來。


    “你啊,等會充當五筒的角色,替我接待夢珂的娘家人以及萬名塔的一些村民,將他們的禮金記下來,另外,放鞭炮的活就擱在你身上了。”我朝他交待一句。


    “還有呢?”他又問。


    “沒有了。”我罷了罷手,“對了,石柳送了一千二百的禮金,記得記上。”


    他神情略顯失望,簡單的哦了一聲,也沒再說話。


    隨後,我開始安排人手,讓那十幾名中年大漢背上王靈官、馬元帥以及一些陰兵的紙紮,又將靈堂內的一些雜物清了出去。


    弄好這些,我問了一下時間,快八點了。我找了一處還算隱蔽的地方,洗了一個澡,又換上喪事專用的道士衣服,由於我是夢珂的男人,我在額頭上貼了一塊紅紙,算是避開一些穢物。


    洗完澡後,我再次問了一下時間,離八點還有十分鍾。


    就在這時,那郎高一臉凝色走到我麵前,問我:“陳九,蘇姑娘的墓穴昨天夜裏沒出事吧?”


    我想了一下,若是此時告訴他們墓穴出事了,會讓他們擔心,倒不如先瞞下來,讓他們有點信心,不然散靈無法進行下去。


    於是,我朝他搖了搖頭,說:“墓穴的事,我有分寸,你等會跟在我身後就行了,另外有一點,你必須牢記,我敲三下法器,你敲一下。”


    說著,我將那小蚊子叫了過來,招呼他,“五筒敲三下法器,你敲一下,記住沒?”


    他點了點頭,細聲地說了一句,“記住了。”


    很快,時間到了八點,我立馬朝陳天男打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放鞭炮,他會意過來,點燃一封鞭炮,一頓劈裏啪啦聲響起。


    待鞭炮聲停止,我左手持法器,右手持黃紙,走到八仙桌前,先朝東方作了三個揖,再朝西方作了三個揖,最後再朝棺材那個方向作了三個揖。


    做好這個,我怔了怔神色,朝棺材喊:“敝人乃太上老君親傳弟子陳九是也,承蒙蘇家夢珂抬愛,與蘇家女子結為夫妻,奈何老天無情,降下橫禍,令我夫妻二人陰陽兩相隔,又因妻子屍身異樣,特此舉辦散靈,一為告慰妻子在天之靈,二為拯救王家初瑤,還望諸路神仙助我。”


    說完,我點燃黃紙燒於供桌前,繼續道:“人間府第失慈愛,天宮仙班多善仁,鶴嫁已隨雲影杳,鵑聲猶帶月光寒,等閑暫別勿驚夢,此後何緣在晤言,流水夕陽千古恨,淒風苦雨百年愁,滿地秋霜伴靈台,兩行熱淚悼夫人,想見音容雲萬裏,思聽細語等來世。”


    說著,我雙腿一軟朝棺材那個方向跪了下去,雙手伏地,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嘴裏繼續念道:“靈…靈…靈…起!”(注:這話需要拉長音)


    話音剛落,我立馬站了起來,朝郎高打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他趕緊站到我身後來。


    他會意過來,立馬站了過來,那小蚊子也站了過來,緊接著,那些中年大漢也站了過來,他們按照特定的順序,依次是,我站在最前頭,郎高站在我身後,小蚊子站在郎高身後,被王靈官的中年大漢站在小蚊子身後,再以此類推。


    由於靈堂不是特別大,再加上散靈不能露天,整個隊伍呈現一種彎彎曲曲的狀態,隻有這樣才能保證那些背陰兵的中年大漢在靈堂內。


    待所有人站好後,我朝身後瞥了一眼,又朝他們拋了一個眼神,意思是問他們準備好沒?


    他們朝我點了點頭。


    見此,我放下心來,一手持法器,一手持一根拇指大的小木棒,腳下朝棺材的另一邊走了過去,每走三步,我會敲一下法器,嘴裏會念上一些散靈詞。


    圍著棺材大概轉了十八圈,我抖了抖身上的道袍,雙眼朝棺材內瞥了一眼,就見到王初瑤的臉色好像緩和了一些,原本煞白的臉色有了一絲紅潤。不過,有一件事,卻令我十分的疑惑,那就是棺材內的腐臭味愈來愈重,不少人已經開始用手捂住鼻子,就連我這長年與屍體打交道的八仙都有些受不了這股臭味。


    怎麽回事?


    我愣了一下,就想到棺材前看看咋回事,想到散靈不能中斷,我隻好壓下心中的疑惑,抬步朝散靈道場走了進去。這散靈道場的步伐與普通道場不同,它講究一個順行跟逆行,所謂順行,就是順著散靈道場的排列序數而行,即按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順序行,這種步伐是以一白天蓬星為突破口進入道場,再按照豎行的方法,遊走在散靈道場內。


    而逆行,就是逆著散靈道場的排列序數而行,即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的順序而行,這種步伐是以九紫天英星為突破口進入道場,再按照逆流而上的方法,遊走在散靈道場內。


    這兩種方法,看似差別不大,其作用卻截然相反,順行,即順應天命,為死者求福,逆行,即逆天而為,為活人求福。而我安排散靈道場是為了救王初瑤,所以,我打算以逆行的方式進入散靈道場。


    第634章風葬(44)


    下了決定後,我怔了怔神色,腳下朝九紫天英星那個方位邁了進去,吟道:“九行入八,後人必發。”


    話音剛落,我敲了一下手中的法器,又朝七赤天柱星邁了過去,吟道:“八行入七,福壽天齊。”


    隨後,我按照這個方式,依次跨入六五四三二一幾個方位,這一圈算是完整了。這過程中我一共敲了九下法器,郎高敲了三下,那小蚊子則敲了一下法器,這種敲法器的方式,在我們八仙的圈內被稱為九九歸一,意思是回歸,說白點就是,將死者身上的怨氣回歸到出生時,就如三字經所言,人之初,性本善。


    大概轉了十圈的樣子,靈堂外麵響了一陣鞭炮聲,抬頭一看,是蘇小林來了,他領著三十來人的隊伍,每個人手裏都舉了一些花圈,最後麵四人抬了一架類似花轎的架子,用我們衡陽的老話來說,那東西叫‘胎貨’,隻有娘家人才有資格送‘胎貨’。


    當然,有些地方侄子輩的晚輩也可以送,不過,一場喪事下來,隻允許接一架‘胎貨’,倘若娘家人不送,才輪到侄子輩的人,另外,這種‘胎貨’隻允許出現在女性死者的喪事上,男性死者一般情況下,是送龍。


    看到那‘胎貨’,我愣了一下,定晴看去,就見到那‘胎貨’上放了三牲,豬頭、一條青魚、十三個雞蛋,在這些三牲旁邊堆了一些金銀首飾,由於距離有些遠,我看不清那些金銀首飾是真是假,不過,我隱約看到那金銀首飾有些閃光,想必是真的。


    見此,我歎了一口氣,這蘇家果真有錢,一般‘胎貨’隻放三牲,家境富裕一些的人,會放上少量的銀飾,再將這些銀飾放入棺材內,算是陪葬品,像蘇小林這樣成堆的金銀首飾,鮮少有人這樣做,一則棺材內裝不了這麽多東西,二則,這種金銀首飾在多數情況下,是進入主家的腰包,沒有娘家人會傻到送這麽多東西給主家。


    隨後,我也沒理靈堂門口的熱鬧,便領著郎高等人繼續在散靈道場走動。


    很快,那蘇小林進了靈堂,他先是在供桌前燒了一些黃紙跟清香,然後趴在棺材旁哭了起來,可能是王初瑤在棺材內的原因,他的哭聲有些別扭。


    “姐夫!”他哭了一會兒,朝我喊了一句。


    我衝他點了點頭,也沒說話,繼續手頭上的工作。


    他見我沒理他,又喊了一聲姐夫,那陳天男立馬走了過去,拍了他肩膀一下,就說:“九哥在做法事,沒事別打擾他。”


    他微微一愣,瞥了我一眼,又瞥了棺材一眼,就說:“怎麽會用這種方式為姐姐辦喪事?”


    “這事過後再給你解釋!”那陳天男解釋一句,就給他遞了一塊白布,那白布長約兩米,寬四十五公分,“快帶上,等會九哥給你打眼色,你就進入散靈道場。”


    他沒有伸手接白布,而是死死地盯著我,“為什麽要這種方式?是不是為了救棺材內那女人?”


    “這…,這…”那陳天男支吾一句,就說:“九哥有自己的打算,你別瞎猜。”


    “瞎猜?”他冷笑一聲,“我怎麽聽人說,散靈對死者不好,會散了死者身上的福氣。”


    “瞎說,嫂子是九哥的媳婦,他怎麽可能做對嫂子不利的事。”那陳天男瞪了他一眼,就說:“小孩子家家,不懂別亂說。”


    “我亂說?”他語氣一變,一把抓住陳天男衣領,“你tm別以為有點小錢,就能到我麵前撒野,你信不信老子用錢砸死你。”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暗道一聲不好,想必是有人跟蘇小林說了散靈不好,他作為娘家人來興師問罪了。


    當下,我也不好放下手中的事,就朝陳天男打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他先別跟蘇小林鬧。


    哪裏曉得,那陳天男也是個暴脾氣,一聽有人要用錢砸死他,立馬就翻臉,一把打掉蘇小林的手臂,抬手就是一拳砸了下去,怒吼道:“你tm用錢砸老子試試,你要是不砸,老子今天弄死你。”


    “砸就砸!”那蘇小林也是火了,朝身後招了招手,找過來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那人手中提了一個黑麻袋,他從裏麵掏出一紮紮鈔票,抬手就將一紮鈔票砸在陳天男臉上,怒罵道:“瑪德,還真以為我蘇家沒人了是吧?居然敢用這種方式替姐姐辦喪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陳天男臉上砸錢,一連砸了二十幾紮鈔票,弄的整個靈堂的人都朝他們看了過去,就連我也忍不住停下腳步,朝他們看了過去。


    也不曉得咋回事,那蘇小林砸錢的時候,陳天男一直沒有說話,而是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小林,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出一絲不妙,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不過,平常最見不得別人炫富,而現在的卻被人用錢打臉,恐怕他要爆發了。


    我也顧不上正在散靈道場,就朝陳天男喊了一句,“天男,這是我妻子的喪事。”我妻子這三個字,我咬字特別重。


    話音剛落,那陳天男麵色一鬆,死勁揉了揉臉頰,笑了笑,對那蘇小林說“這些錢是我的了吧?”


    說著,他彎腰撿起地麵的二十幾紮鈔票,揚了揚,也不說話,徑直朝供桌前走了過去,作了三個揖,開口道:“嫂子,想必陰間沒有這種鈔票吧!小弟給你燒些,還望你能保佑九哥身子健康,福壽雙全。”


    說完,他慢悠悠的掏出打火機,又從一紮鈔票裏麵抽出一張,點燃,丟在地麵,再抽一張,再點燃,周而複始,足足花了半小時,才將那二十幾紮鈔票燒完。


    這期間,誰也沒有說話,一雙眼睛都盯在陳天男手上,那蘇小林則麵色鐵青,好幾次要上去阻止陳天男,都被一些旁人拉住了。


    待鈔票燒完後,那陳天男拍了拍手掌,走到蘇小林麵前,語重深長地說:“小朋友,拿你父母的血汗錢這樣浪費,是不對滴,要向九哥學習,靠自己雙手養活自己。”


    第635章風葬(45)


    “你…”那蘇小林氣的不輕,就說:“老子砸死你。”


    “來啊!你有本事砸,老子就有本事燒。”那陳天男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頭。


    聽到這裏,我聽不下去了,就將法器交在郎高手裏,讓他領著後麵那些人休息一會兒,我則一個箭步朝陳天男走了過去,我怕陳天男在喪事上發飆,一把摟住他肩頭,就說“天男,這是喪事,他是娘家人,有權利為難我,還希望你莫耍性子。”


    他點了點頭,說:“我知道,待喪事過後,老子再教他怎麽做人。”


    說完,他氣衝衝地朝另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待他走後,我瞥了一眼蘇小林,就問他:“我隻有三分鍾時間,有啥事衝我來,別找他。”


    他一愣,喊了一聲姐夫,“你怎麽能用散靈替姐姐辦喪事?”說這話的時候,他語氣特別輕,與先前對陳天男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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