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死無葬身之地。”


    我愣了好長一會兒時間,就問他為什麽。


    他一臉凝重之色,解釋道:“死者的這種情況,應該是死無葬身之地的象征,你若不信,可以去新墓穴看看,那裏麵必定進了一些東西。”


    聽完他的話,我不可思議的看了他一眼,先前發現墓穴內有眼鏡蛇的時候,我並沒有聲張出來,按道理來說,他應該不知道這事才對,而現在聽他語氣好像十分確定墓穴內有東西。


    當下,我也沒跟他隱瞞,就將第一口墓穴跟第二口墓穴的事情告訴黃班主。


    他聽後,緩緩開口道:“倘若沒猜錯的話,再挖第三口墓穴會出現老鼠。”


    一聽這話,我急了,就說:“如果真是這樣,那夢珂的墓穴咋辦?”


    他沉默了片刻時間,開口道:“先挖第三口墓穴看看情況。”


    當下,我也沒問原因,就叫上郎高,又叫上十幾名中年大漢,去了一趟第二口墓穴,先燒了一些黃紙丟進墓穴,又說了大約十來分鍾的好話,大致上是,因為特殊原因挖了這口墓穴,又因為一些因素,迫於無奈之下要將這口墓穴填上。


    就在我準備填這口墓穴的時候,那郎高說:“陳九,不查查這些眼鏡蛇哪來的?”


    我想了一下,不確定地說:“應該是挖到蛇窩了吧!”


    坦誠說,我本意想查看那些眼鏡蛇從哪來的,但是,一想到明天傍晚要下葬,而現在夢珂的墓穴還沒著落,也就壓下心中的疑惑,直接領著陳天男、郎高以及那十幾名中年大漢將墓穴填滿。


    大概花了半小時時間,我們一眾人將墓穴填滿,就準備再尋找一塊墓穴。由於黃樓說,第三口墓穴會出現老鼠,而老鼠一般生活在陰暗的地方,所以,我這次選擇的墓穴較為幹燥,泥土也較為緊湊,又是一番儀式,再在上麵用石灰撒了一個墓穴的輪廓,就準備破土,挖第三口墓穴。


    第630章風葬(40)


    坦誠說,我特別擔心第三口墓穴會出現黃樓說的那種情況,所以,在挖墓穴的過程極其緩慢,直到第二天的淩晨四點,第三口墓穴才算挖好。


    我仔細的看了看挖好的墓穴,這墓穴內沒有什麽老鼠洞,就連拇指大的小洞都沒有,這讓我放下心來,做了一番儀式,又用塑料膜將墓穴蓋了起來。


    弄好這口墓穴,那些中年大漢困的要命,就說要去睡覺,我沒有阻止他們,就讓陳天男,郎高跟那些中年大漢一起去睡覺,留我一個人在墓穴附近。


    那郎高或許見我幾天沒睡覺了,就說:“陳九,我來守著墓穴,你去休息吧!”


    我搖了搖頭,說:“不用了,你作為知客,明天還靠你掌大局,我一個人守著就行了。”


    他想了一會兒,也沒堅持,就領著陳天男跟那些中年大漢朝靈堂走了去。


    待他走後,墓穴附近就剩下我一個人,這情況與第二口墓穴有些相像,我心裏隱約有些不安,每隔三分鍾都會掀開塑料膜看看墓穴內的情況,好在墓穴內並沒有奇怪的反應。


    大概守了接近一小時的樣子,我有些犯困,就在墓穴附近坐了下去,一手襯著腦袋,眯了一會兒眼。恍恍惚惚的,我不知道自己是睡了過去,還是沒睡,整個人的精神處於一種似醒似睡的狀態。


    忽然,一道尖銳的聲音傳了過來,嚇得我死勁拍了一下腦袋,下意識的掀開塑料膜,就愣住了。


    隻見,墓穴內密密麻麻的站滿老鼠,那老鼠半個成人拳頭大,渾身泛黑,一對鼠眼死死地盯著我,嘴裏嘰嘰喳喳的叫著。


    見此,我渾身一麻,瑪德,活見鬼了,這群老鼠咋來的?


    我先是提著手電筒朝塑料膜看了看,完好無缺,沒有任何損傷,後是提著電筒朝墓穴內照了過去,想看看墓穴內是不是有老鼠洞。


    令我失望的是,那群老鼠數量龐大,壓根看不到墓穴內的情況,能看到的隻是一群老鼠。


    “小兄弟,我的猜測可有錯?”就在這時,我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這忽來的聲音,嚇了我一大跳,扭頭一看,就見到黃樓站在我身後不遠處,他已經換了衣服,穿著一套灰色的長袍,手裏提著一盞古代用的煤油燈,裏麵是燈芯,外麵是玻璃那種。


    “你怎麽來了?”我瞥了他一眼,問道。


    他笑了笑,朝我這邊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墓穴,皺了皺眉頭,說:“小兄弟,現在可信我的話?”


    我正準備說話,忽然,我眼尖的看到他左胸的位置有個符號,那符號跟範老先生以及呂神醫藥箱上的符號一模一樣,我以為我看花眼了,死勁揉了揉眼睛,提著電筒就朝他左胸照了過去,沒錯,的確是那符號,有點像一棵草,具體是啥符號,我也不清楚。


    看到這裏,我整個人都懵了,這種奇怪的符號,怎麽會一而再的出現在我麵前,第一個出現這種符號的救郭胖子一命的呂神醫,然後是竹園的那無名老人,再是範老先生,現在又是這黃樓,他們幾人身上共同出現這種符號,到底意味著什麽?


    那黃樓見我沒說話,收起笑臉,順著我眼神就朝左胸看了過去,然後笑了笑,問道:“小兄弟認得這梅草印記?”


    “梅草印記?”我一愣,就問他:“什麽是梅草印記?”


    他好像想到什麽,尷尬的笑了笑,就說:“沒什麽,隻是一個符號罷了。”


    見此,我歎了一口氣,也沒再深問下去,畢竟,他都這樣說了,就算再問下去,也是得不到答案。


    索性,我壓下心中的疑惑,也沒再問,就說:“黃班主可知道這些老鼠從哪鑽出來的?”


    他笑了一聲,“這些老鼠怎麽鑽出來,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死無葬身之地的人,十個就九個會出現這種情況,小兄弟,以我之見,別再白費力氣了,就算挖再多墓穴,其結果都是一樣。”


    我想了一下,心中有些不甘,就問他:“有沒有辦法破解?”


    他搖了搖頭,沉聲道:“用道家的話來說,這種情況是上天降的懲罰,用你們八仙的話來說,死者生前壞事幹多了,老天不讓埋進土地,沒有破解的辦法,隻能順應天命,倘若肆意違抗天命,其後果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以你之見,怎樣安葬夢珂最為妥當?”我問了一句。


    “風葬!”他說。


    我一愣,還未挖墓穴之前,我想過風葬,青玄子說過風葬,現在就連黃樓也說風葬,難道夢珂的命運真的就這麽坎坷?難道夢珂真的不能入土為安?難道真的必須用風葬?難道好人得不到好報?


    一時之間,我腦子閃過很多念頭。


    良久過後,我問那黃樓,“真的沒有其它辦法?”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見此,我臉色沉了下去,腦子裏亂糟糟的。於我來說,人死後,必須入土為安,而現在的情況是,隻要給夢珂挖一口墓穴,便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這與我平常所接觸的喪事,完全不同。


    “小兄弟!”那黃樓忽然開口了,他在我肩膀拍了拍,說:“有句老話,你應該聽過,落地安小根,三歲安大根,每個人從落地那瞬間,大致上的命運出來了,三歲就注定了一生的結局,咱們這些凡夫俗子,無法反抗這些命運,隻能順命而為。或許,你妻子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這種結局。”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我情緒有些失控,夢珂這輩子隻能用一個詞形容,慘,哪怕她最後跟老巫婆做了一些交易,這也是人之常情。試問,這世間,誰敢說自己是絕對的好人?


    “不公平。”我衝他吼了一句,怒道:“為何世間那麽多為非作歹之人活的瀟灑,為何世間那麽多窮凶其惡之人活的自由自在,為何好人卻被所謂天理的懲罰,世間有何公平而言?”


    一連三個為何,將我心中的憋屈吼了出去。


    第631章風葬(41)


    那黃樓聽著我的怒吼,也不說話,一雙眼睛就在我身上來回掃著。


    大概等了一分鍾的樣子,他終於開口了,他說:“小兄弟,世間事,世間看,或許你嘴裏那些人這輩子活的瀟灑,下輩子指不定就墜入畜生道,萬事,不能隻看表麵。再說,我們不能因一小部分人,就否定一大部分人,凡事看淡點,對你或許有好處。”


    “好處?”我冷笑一聲,“好處就是好人不能入土為安,壞人卻住著高樓大夏,這就是你所謂的好處嗎?”


    他歎了一口氣,麵露苦澀,說:“凡事有因必有果,你妻子落個死無葬身之地,必定有其原因,與其在這辯論道理,倒不如好好想想怎樣料理她的喪事。”


    聽他這麽一說,我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就對他說了一句抱歉,沒再說話,腦子就在想,這或許就是社會,又或許,這世間本身就是不公平,就如我們老家的一句俗話,‘一個母親兩個兒,一個水碗兩不平’,這話的意思,一個母親對待兩個兒子有兩種態度,一碗水無論如何端,那裏麵水都不會保持在一條平行線上。


    念頭至此,我沒再說話,就朝那墓穴燒了一些黃紙,再將那墓穴填滿。


    做好這個,天已經蒙蒙亮。這期間,那黃樓幫著我填墓穴,偶爾會開導我幾句,大致上是,這社會太多不平事,要學會淡然,要學會接受,不然,無法在這社會上生存下去,要想出息點,就把八仙這一行幹精。我問他怎樣才算幹的精,他說,幹到最厲害的時候,能讓那些壞人死後無葬身之地。


    那時的我,不知道他這話的意思。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幹好一個行業,真的能讓那些惡人死無葬身之地,現在想想,正是他的這番話,令我人生觀發生了一些變化,也正是他這話,讓我在未來的九年時間內,看淡了很多事情,唯獨,尊重傳統習俗,尊重死者這一點從未變過。


    “小兄弟,墓穴已經填滿,你有何打算?”那黃樓放下手中的鋤頭,給我遞了一根煙。


    我接過煙,點燃,吸上一口,說了兩個字,“風葬!”


    他一愣,好像沒想到我變化這麽快,就說:“想通了?”


    我點了點頭,解釋道:“或許你的話是對的,這世間本身就沒公平可言,作為凡夫俗子,能做的隻是順應天命罷了。”


    他拍了拍我肩膀,說:“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也不是所有事都是這樣,就看你怎麽想,畢竟,每個人活著的使命不一樣。有些人,一生忙忙碌碌隻為在大城市有套屬於自己的房子,有些人,一生隻為讓家庭過上好的生活,有些人,一生吃光喝光,遊戲人間。”


    說著,他走到我邊上,沉聲道:“在眾多的生活中,就看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你永遠記住一句話,任世間變化如何之大,不要忘記最初時候的本心,讓你那顆善良、真誠、執著之心,應用到八仙這一行,莫忘初心,方得始終。”


    我嗯了一聲,就覺得這黃樓好像對我格外上心。說實話,我懷疑過他是我師傅,但是,一想到師傅救了他一家九口,他對我上心一點也說的過去。


    隨後,我們又聊了一下,他不但教了我一些八仙的知識,更教了我很多社會經驗,讓我這剛出社會的毛頭小子收益良多。


    大概聊了半小時,天已經大亮,那黃樓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說:“六點半了,你該準備喪事了。”


    我點了點頭,就問他:“風葬,可有需要講究的地方?”


    他愣了一下,說:“這個啊,我不是很懂,聽說好像跟普通喪事沒啥差別,隻是下葬的時候不一樣。”


    我知道他意思,所謂風葬,在喪事上的確跟普通喪事沒差別,唯獨下葬的時候,不需要用墓穴,而是用一種其它方式,將死者的棺材安葬在那。


    當下,我又問他:“喪事上可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想了想,說:“先前看你在棺材左右兩側放了王靈官跟馬元帥的紙人,想必你是打算在喪事上,用散靈救棺材內那名女子,這散靈我倒是懂點,需要三名陽氣極重的男人敲打法器,又需要一些人背著王靈官、馬元帥以及陰兵頭領,陰兵圍著棺材轉圈…然後…。”


    聽完他的話,我心頭一鬆,他所說的散靈與我所知道的散靈一模一樣,沒有半點差別,這讓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就朝他說了一聲謝謝,又邀請他加入這場喪事,我給你他開工資。


    本以為他會同意,哪裏曉得,他朝我笑了笑,罷手道:“國有國法,行有行規,我身為戲班班主,不能隨便參合到喪事儀式當中,這點需要你自己去辦。另外,散靈不同於其它儀式,必須由死者最親近之人的敲打第一個法器,倘若用外人敲打第一個法器,恐怕效果不佳,甚至會導致整場散靈,以我之見,死者是你妻子,由你敲打第一個法器最為合適,對了,法器買了沒?若是沒買,我家還有三個,可以讓人給你送過來。”


    我搖了搖頭,告訴他,法器很早就買了。


    他哦了一句,就讓我在喪事上,盡量注意點,再在不驚擾死者的情況下,將王初瑤救活。還讓我散靈後,記得給死者燒黃紙賠罪,又讓中午的時候,替夢珂尋一處安心之地,他給的建議是千年鬆附近最好。


    我朝他說了謝謝,也沒在墓穴處停留,便馬不停蹄地朝靈堂趕了過去,至於黃樓,他則朝另一個方向走了過去,想必是回家。


    很快,我回到靈堂,陳天男跟那些中年大漢還在睡覺,郎高正在供桌前上香,我喊了他一聲,“五筒,那天讓你買的法器,你沒忘吧?”


    他扭頭看了我一眼,就說:“沒忘,已經買了三個,聽那買法器的老板說,這三個法器開過光,也不知道那老板吹牛沒?”


    第632章風葬(42)


    一聽郎高的話,我愣了一下,開光?扯淡吧!一般的法器開光,至少需要半個月,先用公雞的雞冠血淋在法器上,再是開光人需要用無根水淨身,然後起齋開壇,這過程需要七天,每天早上八點到晚上子時,需要對法器念上180次經文。


    做完這個步驟,再用一周的時間為法器淨身,這個淨身是用雞公血淋法器的手柄,一邊淋雞血,一邊朗誦經文。最後一天時間,由開光人手持法器站在東方,迎第一縷陽光,再擺上法壇,為法器敬神,意思是感謝老天爺。


    這過程看似簡單,實則複雜的要命,所以,市麵上所謂的開光之物,十件有九件半是假的,難道郎高運氣這麽好,讓他碰上了?


    當下,我就問他:“那三件法器多少錢?”


    “五百!”他說。


    一聽這話,我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就說:“五百買三件開光法器,你信?”


    他撓了撓後腦勺,“老板是這樣說的,我怎麽知道是真是假。”


    說著,他撈出一個布袋,從裏麵掏出三件法器,那法器有點像佛教用的木魚,大概兩個拳頭大,最上麵是一個空口,中間鼓了出來,最下麵是一個手柄。


    這東西看似像木魚,卻與木魚有著一些差別,先是材質,他手裏的法器是銅製,再是法器最上麵那空口特別大,邊緣的位置,有一個地方是凹進去的,大小剛好放入一根拇指大的木棍。


    我伸手接過法器,入手的感覺特別涼,就對郎高說:“等會需要三個人敲打法器,我一個,你,還有陳天男,我們三人敲法器,再讓那些中年大漢背著王靈官以及馬元帥。”


    說著,我想起黃樓說,敲打法器需要陽氣極重的男人,就把陳天男剔除出去了,這也沒辦法,那貨一天到晚開口女人,閉口女人,想必,他身上的陽氣肯定不如一般男子,至於郎高,他的情況不是很清楚。


    不待他說話,我就問他:“你找過女票沒?”


    他微微一愣,神色有些異常,“算是找過吧!”


    “啥意思?”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問他:“到底找過沒?”


    “沒有,我喜歡她,那女人不喜歡我!”那郎高臉色難得一紅,說話也是吐吐吞吞的。


    一聽這話,我的八卦心被勾了出來,就問他:“那女人叫啥名字,以你這相貌跟身世,咋追不到吖?”


    他瞪了我一眼,就說:“這是我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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