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走了一個來小時,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我們歇息了一會兒,便馬不停蹄地繼續行走。


    來到縣裏時,已經是下午兩點,我們倆人找了一間快餐店,匆匆地扒了幾口米飯,花了四塊錢坐公交直達衡陽。


    剛到衡陽,還沒走出公交站,那郎高一把拉住我,說:“陳八仙,你不會打算揣一百來塊錢去湘西吧?”


    我一愣,說:“不然呢?”


    “操”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說:“你腦子沒病吧?一百五十塊錢去湘西?我特麽也是服了你。”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問他怎麽說。他在我肩膀重重地拍了一下,說:“我滴老大,你知不知道,我們必須先從衡陽到吉首,再從吉首轉車到湘西。”


    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問道:“對了,你是去湘西哪個位置?”


    我想了一下,也不太確定,便翻出阿大給的紙條,看了一下,隻見那上麵有句簡單的話,‘蘇夢珂有生命威脅,速去鳳凰城’。


    看到這話,我一下就懵了,這特麽什麽意思,既然是生命威脅,那阿大應該直接告訴我,哪裏需要傳什麽紙條,這特麽不是小學生才玩的活麽?難道那阿大在逗我玩?


    可,以阿大的性子,應該不會開這麽無趣的玩笑啊,難道是真有其事?


    瑪德,若是真有其事,我特麽活撕了阿大,這傳遞消息的態度太tm令人火冒三丈了。


    那郎高見我麵色不對,推了我一下,疑惑道:“咋了?”


    我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我們去湘西,便徑直的朝衡陽火車站走去。


    來到火車站,我們買的是晚上8點從衡陽到吉首的車票,一共花了一百二十四塊錢,身上僅剩下十九塊錢,不由想起範老先生離開前對我說的一句話。他說,這十三個紅包是老夫留給你的車費。


    一想到這話,我特麽對範老先生不由高看幾眼,這範老先生先生絕非單純的紮紙匠,應該懂命理之類的東西。不然,絕對算不得這麽準,還有那竹林的無名老人應該也是高人。


    更為重要的是,他們這些人應該隸屬某個神秘組織,身上皆有那種奇怪的符號。


    想到這裏,我歎了一口氣,正所謂,人越是成長,懂得東西也是越多,肩上所承擔的責任也是越來越重。


    隨後,我們在火車站待了一會兒,由於身上的錢有限,晚餐我們沒吃,一直等到晚上八點,檢票、上車、找座位、火車緩緩啟動,徐徐地朝湘西奔去。


    車上,我心情不是很好,一直在擔心蘇夢珂。所以,這一路上,我一直沒有說話,那郎高好似也明白我的擔心,一上車便睡了過去,當然,是真睡還是假睡我也不知道。


    經過接近十小時的顛簸,火車開進吉首,我們匆匆地下了火車,直奔汽車站問售票員到鳳凰城的汽車票多少錢,那售票員一句話令我瞬間愣住了。她說,吉首到鳳凰城要18塊錢一個人。


    就是這話,我們陷入難堪之境,我身上隻有十九塊錢,而我們倆人去鳳凰城需要三十六塊錢,這玩笑開的有點大。


    我們倆悻悻地離開汽車站,蹲在大馬路邊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車輛,我們倆誰也沒說話。


    大概靜了十來分鍾,那郎高猶豫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問道:“要不你一個人去鳳凰城,我先在吉首這邊找份工作?”


    我罷了罷手,說:“當初一起走出衡陽,哪能留下你一個人,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他哦了一聲,朝我說:“不好意思,昨天是我莽撞,把你給害了。”


    我說了一句沒關係,腦子一直在想到哪去賺車費。


    想了一會兒,我發現我簡直就是廢物,除了辦喪事、抬棺材,其它本事一樣都沒有,就連那幾十塊錢車費壓根不知道從哪賺。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想要賺個車費當真是難得要命,至少那時候我跟郎高便是這樣。


    我們在馬路邊上蹲了一整天,也沒能撈到錢,反倒是肚子受不了饑餓花了十塊錢買了一點吃的跟一包香煙。郎高問我,身上沒錢了怎麽還買煙,我說,香煙是我的依靠,也是最長情的陪伴。


    那高佬聽著我這話,也沒說話,就問我要了一支香煙,點燃,深吸幾口,猛地嗆了幾口,又繼續抽了幾口。正是這幾口香煙,讓郎高在往後的生活中多了一個惡習,抽煙,一天至少四五包,比我抽的還狠。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內,我們倆人在吉首的街頭四川流竄,問了不少工地要不要苦力,那些工地見我們是外地人,說是怕我們在工地偷鋼筋之類的東西,不肯用我們。


    一連七天時間,我們倆人隻啃了幾個饅頭,餓的實在受不了,我們便在街頭喝自來水充饑,晚上我們睡在橋洞,冷了,便找紙皮蓋在身上。


    短短七天時間,我們倆人變了大樣,如同乞丐一般,不同的是,我們這七天並未乞討,並未揀礦泉水瓶子賣,用郎高的話來說,男人有所為有所不為,撿了礦泉水瓶子便是搶一些人的生意。


    第487章收鳥(8)


    這種如同乞丐的生活,我們一共過了十天,直到第十一天,我們遇到一個人,是這個人將我們從這種生活解救出來。


    在後來的幾年生活中,我,郎高還有這個人成了喪事場中的鐵三角,他的名字很俗,叫楊大龍,他的口頭禪是,‘作為社會主義接班人’,我們戲稱他是社會龍。


    我們的相遇,像是命中注定,又像是一次偶然,具體是怎麽回事,我也說不清楚,就知道那天早晨,我跟郎高從橋洞爬了起來,正準備找工地問活幹,遇到了他。


    “喂,喂,喂,你們倆別偷看俺撒尿!”他急匆匆地闖進橋洞,一口東北腔。


    聽著這話,我愣了一下,抬頭看去,就見到一個長相中等,個頭中等,穿扮中等,什麽都是中等的年輕人,約摸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屬於扔到人堆中並不出眾那種。


    “公眾場合撒尿,也不怕叫警察逮了去。”我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喲嗬,你們這倆乞丐還有脾氣了!”他諷刺的說了一句,也顧不上我們在邊上,一陣唏噓,便朝我們走了過來,他先是在我們身上打量了一眼,然後說:“小乞丐,好好的乞討就行了,別tm鹹吃蘿卜淡操心。”


    “我特麽哪點像乞丐了。”我回了他一句,不想跟他再爭執,拉著郎高朝外麵走去。


    “哎喲喂,住橋洞,穿成這個樣子不是乞丐,難道是皇帝老子。”他掏出皮夾子,從裏麵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扔在地麵,說:“作為社會主義接班人,看到你們倆過的挺可憐,拿去吃頓好的。”


    說完,他沒再理我們,徑直地朝邊上的馬路走去,一邊走著,嘴裏一邊哼著小曲。


    一見這情況,他是真拿我們倆當乞丐了,我特麽有點氣了,我這輩子最恨別人拿我當乞丐。當下,我撿起那鈔票追了上去,就說:“勞你關心,我們不缺錢。”


    說著,我將錢遞給他。


    他沒有伸手接錢,而是怪異的看了我一眼,差異的說:“你們都這樣子了,還不缺錢?”


    說完,他好像想起什麽,一掌拍在自己臉上,說:“瑪德,俺忘了有些乞丐比我們這些普通人還有錢。”說著,他立馬將錢奪了過去。


    我特麽是醉了,這人有夠奇怪的,也沒再說什麽,便打量了他一眼,國字臉,麵部有點嬰兒肥,發型是中分的那種西裝頭,有點像抗ri那會的漢jian頭。


    看到這發型,我強忍心頭的笑意,朝郎高走了過去,說:“咱們今天去北邊的工地試試。”


    郎高應了一句,“好”。


    “等等,你們倆說啥?”那人在後麵叫了一聲。


    我停下身形,扭過頭瞥了他一眼,說:“有事?”


    他朝我們走了過來,在我們身上盯了一會兒,好奇地問道:“兄弟,你們倆是不是落難了?”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也沒說話,反倒是郎高說了一句,“是!”


    “艾瑪,作為社會主義接班人,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落難。”他說話很直白,從皮夾子拿出一些百元鈔票遞了過來,繼續說:“先前誤會兩位兄弟了,這一千塊錢,其中五百是俺借你們的,另外五百算是俺的歉意。”


    一聽這話,我連忙罷了罷手,說:“無功不受祿,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他一愣,麵色沉了下來,就說:“兄弟,你們是不是看不起俺,俺雖然不是有錢人,但是,俺良心大大地好,遇到落難的兄弟,俺總喜歡幫襯一把。”


    聽著這話,我好奇大起,就問他為什麽喜歡幫忙落難的人?


    他說:“俺小時候靠乞討過生活,差點餓死了,是一位老人救了俺,沒有那老人,俺早就死了,那老人告訴俺,遇到能幫的人便幫襯一把。後來俺長大了,賺到錢了,也遇到不少可憐人,可是那些人都是裝可憐,騙俺的錢,從那後,俺隻幫襯真正落難的人。”


    我詫異的瞥了他一眼,這人除了發型有點搞笑,人還算憨厚,就說:“多謝你的好意,我們有手有腳,真不需要幫助。”


    “兄弟,你要是這麽說話,就是瞧不起俺。”說著,他將錢塞在我手裏,繼續說:“你們應該有幾天沒吃飽飯了,俺請你們去吃頓好的。”


    我一愣,與郎高交換了一個眼神,郎高朝我點了點頭。


    隨後,我們跟著他去了一趟檔次還算可以的飯店。路上,他告訴我,他叫楊大龍,老家在遼寧,做皮子生意,近段時間來吉首出差,過幾天要回遼寧。


    一進飯店,我們點了幾樣下飯菜,這頓飯,我吃了七碗,郎高吃了十一碗,方才填飽肚子。


    飯後,我們朝那楊大龍道了一番謝,說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對此,他隻是笑了笑,就說:“錢財乃身外之物,能幫到你們,俺心裏高興。”


    聽著這話,我心中有些疑惑,我記得生意場上有句話叫,jian商,jian商,無jian不商,這人如此善心,怎麽能做皮子生意?再者他年齡比我大不了幾歲,社會經驗肯定不足,他要是做生意,這不是擺明讓人坑麽?


    於是,我將心中的疑惑跟他說了出來。


    他聽後,並沒有說話,隻是衝我笑了笑。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問了幾句。


    他笑了笑,說:“小兄弟,別看俺長的憨厚,有些時候俺心裏跟明鏡似得。”


    說完,他站起身,叫過服務員,買單,領著我們走出飯店,問我們有什麽打算。


    我對他沒有任何隱瞞,先是把我的職業告訴他,後是把我們要去鳳凰城的事告訴他。


    他聽後,詫異的瞥了我們一眼,又掏出一千塊錢塞在我手裏,說我們八仙是個神聖的職業,不該受此落難,讓我們拿著這些錢置辦一些新衣服,再去辦事。


    對於這一千塊錢,我跟郎高死活不要,他實在拗不過我們,最後將這一千塊收了回去,就說,一周內他在吉首,遇到經濟方麵的問題,讓我們給他電話就行。


    隨後,他將手機號碼留給我們,便匆匆地離開。


    待他離開後,我跟郎高心中一番感慨,都說這世間好人少,實則這世間好人不少,至少這楊大龍是十足的善心人。


    我們在飯店門口待了一會兒,拿著先前的一千塊錢置辦一套新衣服,直奔汽車站,匆匆地買了兩張去鳳凰城的汽車票。


    在汽車站等了一會兒,我們所乘的那輛汽車到點了,我擔心蘇夢珂出事,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上了汽車,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等待汽車啟動。


    約摸等了十來分鍾,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她,一襲白色長裙,秀發齊肩,膚若凝脂,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顆點櫻桃。


    一見她,我靈魂深處某樣東西好像悸動了一下,她怎麽會在?我記得她應該在衡陽才對。


    第488章收鳥(9)


    我愣了一下子,朝她喊了一句,“喬伊絲!”


    她微微一怔,抬頭朝我這邊看了過來,先是一喜,緊接著,臉色沉了下去,徑直地走到我旁邊,在我右側的空座位坐了去,疑惑道:“你這麽會出現這?去看你未婚妻?”


    我有些語塞,她說的未婚妻應該是指蘇夢珂,在這個問題不願與她說什麽,便岔開話題,問道:“你這是回家?”


    她點了點頭,說:“奶奶身子不適,我回家去看看她。”


    聽他這麽一說,我關心地問了一句,“自曲陽一別,有些日子沒看到喬婆婆了,不知道她老人家是病了,還是?”


    她瞥了我一眼,也不曉得咋回事,她這一眼,令我心裏有些蕩漾,心跳不由快了幾下,就好像月老把我們的紅線紮到一起,那種感覺特別奇妙,用妙不可言來形容也不足過。


    “沒什麽,隻是上了年紀,一些老人病。”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沒再理我,而是掏出隨身聽,戴上一副耳塞,陶醉在音樂旋律當中。


    見此,我苦笑一聲,也不好再與她搭話,便收回目光,就在這時,我眼尖的看到那隨身聽裏麵是黃家駒的磁帶,應該是我送她的那本磁帶。


    看到那磁帶,我有心跟她扯幾句,畢竟,在這陌生城市遇到一個熟人的確不易。


    但是,她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神色,令我打消了心中的念頭,也沒再看她,便跟郎高扯了幾句。


    不一會兒功夫,汽車緩緩啟動,前往目的地,鳳凰城。


    鳳凰城又稱鳳凰古城,是我們湖南少有的文化名城,也是少數民族的聚居區,據《鳳凰廳誌》記載,夏、商、殷、周以前,這鳳凰古城是武山苗蠻之地。


    秦朝時期,秦王嬴政一統中原,把所轄之處劃為三十六郡,這鳳凰城所屬黔中郡,幾經變革,到了西漢時期這黔中郡更名為,舞陽縣。


    曆史演遞,雲卷雲舒,悠悠數千載,鳳凰城的名字一直在變更,直至民國二年,鳳凰古城才得以正名,稱鳳凰城,隸屬湘西土家苗族自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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