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胖子見我愣在那,就問我怎麽了。我指了指腳下,說:“好像踩到骨頭!”


    聞言,他朝我腳下瞥了一眼,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尖叫道:“鬼啊!”


    “叫毛啊!是動物骨頭!”我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罵了一句。這死胖子當抬棺匠有段時間了,膽子還是那麽小。我念書那會,有人說體胖的人都膽小,以前我是不相信的,現在…我算是徹底信了。


    那郭胖子見我這麽一講,就說:“九哥,不帶這麽嚇人的!”


    說著,他貓下身子,伸手就去拿那塊骨頭。


    說來也怪,就在郭胖子要碰到骨頭的時候,一陣陰風吹來,吹的引魂幡‘呼呼’作響。緊接著,那骨頭就發出一道淒厲的怪叫聲。


    這把我們幾人嚇得不輕,他們三人死死地抓緊我,郭胖子帶著哭腔說:“九哥,你是不是搞錯了?”


    “搞錯什麽?”我朝周圍看了看,全是蘆葦,可見度低的要命。


    “你腳下不是動物骨頭,而是人骨!”郭胖子顫抖的指向那骨頭。


    “屁話,我接觸不少屍體,哪能分不清人骨跟動物骨頭。”我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就彎下腰,撿起那骨頭看了看,這骨頭中間的位置有一塊是凸出來的,人骨絕對不是這樣。


    當即,我把那骨頭在郭胖子眼前揚了揚,說:“看清楚是人骨還是動物骨!”


    那郭胖子被我這動作嚇得不輕,連忙閉上眼,說:“拿走,趕緊拿走!”


    我笑了笑,沒再說話,就在旁邊挖了個小坑將那骨頭埋了下去。


    也不曉得咋回事,剛把這骨頭埋入地下,先前那種壓抑感立馬消失,蘆葦蕩的空氣也變得幾分清晰。


    這一幕,讓我們幾個人鬆出一口氣,相互看了看彼此一眼,結巴說:“九哥,是不是…?”


    我點了點頭,說:“萬物皆有靈性,哪怕是動物,也不希望自己的屍骨luo露於荒野,要知道,入土為安還是人類在動物身上學來的。”


    “哦?此話怎麽說?”一直沒開口的陸耀東問道。


    我苦笑一聲,掏出煙,給他們派了一根,說:“入土為安即土葬,起源於原始社會。那時候的人,沒有風俗這麽一種說法,人死後都是食之或棄之,直到某天,有人看到動物將同伴的屍體埋入泥土之下,人類世界方才升起土葬,一直延續到現在。”


    那陸耀東好似還想問什麽,我連忙罷了罷手,說:“這種事情講起來就會沒完沒了,了解個大概就行了,別忘了,咱們的目的。”


    說完,我率先踏出一步,領著他們朝前走,大概走了十來步,我們幾個人總算走出蘆葦蕩。


    先前從遠處隻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座廟,待走出蘆葦蕩後,我發現這廟隻能用兩個字形容,荒蕪,廟的牆皮大部分已經剝落,露出一塊塊土坯,整個窗戶隻剩下幾條露出原色的木料,暗紅色的大門上爬了不少蟲蟻,將整條大門啃噬的隻剩下小半段懸在門頭,隨風搖擺,發出‘吱吱’聲。


    “陸老板,這‘照亡廟’多久沒人用了?”我指著那廟,疑惑道。


    “幾十年了吧!”他歎了一口氣說。


    “那你怎麽會忽然想起這座廟?”我愣了愣,問。


    “父親病危後,偶爾聽他跟母親提過‘照亡’,我便記了下來。”他解釋道。


    我嗯了一聲,也沒說話,朝那廟走了過去,剛到門口,廟裏傳出一陣黴味,我皺了皺眉頭,就讓陸耀東在門口位置,插上一對蠟燭。


    當他拿出蠟燭的時候,我愣住了,隻見,他手裏還剩下兩對蠟燭,瑪德,剛才在蘆葦蕩的時候,隻顧著蘆葦去了,忘了在那插蠟燭。


    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要知道‘照亡’在於一個傳字,一路走來,都是隔71米的樣子就插上一對蠟燭,可,現在卻斷了一個點。


    當即,我對陸耀東說:“你拿上一對蠟燭、三柱清香、一些黃紙去蘆葦蕩裏麵。”


    “什麽?”他一下子就愣住了,支吾道:“我一個人去蘆葦蕩?”


    我點了點頭,說:“這種事情隻能由孝子去做,外人幫不了你。”


    “小九,那…那蘆葦蕩裏麵的情況,你也清楚,讓我一個人去?我……”他朝後退了幾步。


    我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待他話說完,就罷了罷手,說:“這事也怪我,先前在蘆葦蕩隻想著那些蘆葦跟骨頭,忘了提醒你,這樣吧!我送你到蘆葦蕩,你在蘆葦外麵插上那些東西!”


    “好…好…麻煩你了,喪事過後,陸某定有重謝!”他掏出一個紅包塞在我手裏。


    我捏了捏紅包,有點厚,估計有七八百塊錢,我沒拒絕,就把紅包塞進口袋。


    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也是俗世之人,收了這麽重的紅包,心裏自然開心的很。


    當即,我將那陸耀東送到蘆葦蕩外麵,又把蠟燭之類的東西交給他。


    不一會兒功夫,那陸耀東就將蠟燭插在地麵,點燃,又燒了一些清香、黃紙。


    做好這個,我們幾人回到廟前,將剛才的動作又重做了一次。


    按照‘照亡’的禮儀來說,需要先在‘照亡廟’門前朗誦三個時辰的經文。


    可,現在時間接近下午六點,若是念上三個時辰的經文,那就是半夜12點,恐怕我們幾個人回過有點麻煩。畢竟,這‘照亡廟’是陰氣極重之地,難免會有些怪事。(注:一個時辰是2小時。)


    第349章九子棺(69)


    想了一會兒,我決定隨意念上幾段經文,再燒紙跟老英雄說明情況,相信老英雄能理解我們的處境。


    作出決定後,我席地而坐,雙眼微閉,念了小半個小時的經文,又燒了五六斤黃紙,嘴裏一直朝老英雄說好話。


    令我高興的是,燒紙的時候,並沒有起什麽風把黃紙吹走,在外人看來,這種情況很正常。但是,在我們八仙看來,隻要沒有風吹走黃紙,就意味死者答應請求。


    燒完黃紙後,我讓陸耀東一個人進廟貼紙尋找老英雄亡靈,那陸耀東猶豫一會兒,看著我說:“你的意思是,我一個人進廟?”


    我點了點頭,說:“我跟郭胖子、結巴是吃死人飯的,身上有股氣,會衝到死者的亡靈,隻能由你一個人進去。”


    “這‘照亡廟’幾十年沒人來過,裏麵指不定會有蛇蟲鼠蟻之類的東西,我從小就怕這東西,能不能想想辦法,讓你們陪同我進去?”他朝廟裏瞥了一眼,顫音道。


    一聽這話,我臉色沉了下來,說:“陸老板,話已經說的很清楚,我們三人進去,會衝到老英雄的亡靈。”


    “小九,我真的不敢一個人進去!”說著,那陸耀東拿出一封紅包,很厚,估計有七八千,遞在我手裏,說:“還請想想辦法。”


    我沉著臉罷了罷手,先前那個紅包會收,是因為那紅包是喪事紅包,收之無愧,而現在這紅包卻不能收。


    我愛錢,這一點我從來沒有否定過,哪怕到了現在,我依舊愛錢。但是,有些錢是不能收的,就如這個紅包,一旦收了,我們三人就要陪同他進入‘照亡廟’。


    那陸耀東見我不要紅包,尷尬的笑了笑,說:“是不是嫌棄錢少?沒關係,我這還有很多!”


    說著,他又從身上掏出六七個紅包,加起來估計有四五千塊錢。


    “陸老板,這紅包我們萬萬不能收,跟錢也沒有關係,而是原則問題。您要知道,喪事很多步驟是需要孝子親手為之。”我心裏有些不高興,這陸耀東咋回事,我已經跟他說明情況了,怎麽還會要求我們進‘照亡廟’?


    一聽這話,那陸耀東麵色沉了下來,不喜的說:“小九先生,你這是讓陸某人進去送死?”


    我愣了愣,疑惑的看了看他,說:“什麽意思?”


    “嗬嗬,什麽意思!”他冷笑一聲,從身上摸出一把手槍,揚了揚,說:“你覺得呢?”


    一看那槍,我特麽算是明白過來了,這陸耀東是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當即,我將郭胖子跟結巴護在身後,說:“陸老板,不知這是何意?”


    他拿著手槍在我頭上敲了敲,淡淡地說:“很簡單,你們三人陪我進‘照亡廟’將老頭子的亡靈打散。”


    “為什麽?你不是一直很孝順麽?”我下意識地問。


    “哈哈,孝順。”他麵色一變,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就哭了,說:“哈哈哈,父親,哈哈,好可笑的一個稱呼。”


    說著,他從我手中奪過煤油燈,一把摔在地麵,又將插在旁邊的蠟燭踢倒,狠狠地踩了幾腳,怒吼道:“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陪在那老不死的身邊,無時無刻不想殺了他,隻是,他家附近總有警衛,弄死他,就意味著我下半生在監獄渡過。我盼啊,盼啊,總算盼到他死了,哈哈哈!”


    “你!”我氣的渾身發抖,世間怎麽會有這樣的兒子,怒道:“你tm就是畜生,老英雄生你養你,將你撫養成人,你不報答老英雄的養育之恩,反倒…”


    我話還沒說完,他一掌煽在我臉上,怒道:“閉嘴,你懂個p,你見過哪個父親將兒子的命根踢爆?說啊,哪有這樣的父親,我不止一次懷疑自己不是那老東西的親生兒子,偷偷摸摸的做了幾次親子鑒定,可…可…dna顯示,那老東西真的是我父親!”


    他越說越憤怒,抬手又是一掌煽在臉上,火辣辣的疼,說:“陳九,你最好乖乖聽話,否則,休怪我!”


    聽完他的話,我整個人都懵,以老英雄的為人,絕對不會踢爆他某個地方,這中間一定有啥誤會,於是,我就問他:“老英雄為什麽要踢…你那裏。”


    “哈哈,為什麽,哈哈,隻是因為我小時候拿了他的功勳換了幾本黃【色】。”他一把拽住我頭發,就往廟裏拖。


    我正準備喊結巴出手,就見到結巴跟郭胖子身後站了幾個人,那些人有些眼熟,好像是王木陽的人。


    瑪德,直到此時,我才明白過來,那王木陽壓根不是什麽陸秋生的人,而是陸耀東的人,隻有這樣才能說的通陸秋生明王木陽跟老英雄有仇怨,還會將王木陽請來,這中間,陸耀東肯定出力不少。


    而我,在整場喪事中不過是沙比一枚。


    忽然,我想起蔣爺跟陸耀東的關係,難道說,蔣爺也是陸耀東的人?這…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我也顧不上身下傳來的疼痛,一把抓住廟的階梯,就問他:“蔣爺是你的人?”


    他愣了一下,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舉起手中的槍在我頭上砸了一下,說:“小子,別那麽廢話,趕緊進去打散那老東西的亡靈。”


    “你…你…,王木陽既然是你的人,何需如此大費周章讓我來‘照亡廟’,直接讓他過來就行了。”我口頭上如此說,心裏卻跟明鏡似得,無論是道士、僧侶、玄學人士,還是我們這些不入流的抬棺匠,都有一大忌諱,滅人魂魄,違之,天打五雷轟。


    雖說魂魄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在一些古籍上,有文字記載,通過一定的手段是可以將人的魂魄打散,讓其消失在天地之間,絕了那人的來世。


    想到這裏,我心中怒火中燒,那王木陽一定是忌諱滅老英雄的魂魄,遭來天打五雷轟,才把我這個沙比引來‘照亡廟’,借我的手,滅了老英雄的魂魄。


    第350章九子棺(70)


    那陸耀東好似發現我的變化,一腳踹在我腰間,不耐煩的說:“哪有那麽多廢話,趕緊進廟。”


    “你tm不得好死!”在這種情況下,我發現除了罵他,居然沒有其它方式宣泄心中的憤怒。


    那陸耀東見我罵他,也不惱怒,咧嘴笑了笑,猛地抬腿,一腳踩在我手背,這一下特別重。


    我手頭上一鬆,就被他拖進‘照亡廟’。


    一進廟,我就聞到一股特濃烈的黴味,四周破舊的很,隻有一個簡陋的神壇,最裏麵的位置,掛著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小子,最好配合點,否則,你們三個人都要葬身在‘照亡廟’。”他抓住我衣領,將我提了起來,摁在牆壁上。


    那牆壁隱隱約約有些潮濕,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就朝他罵道:“你tm連親生父親的魂魄都要殘害,早晚會遭到報應!”


    “嗬嗬,不勞你操心,就算有報應,也是以後的事,我就知道此時,你的小命拽在我手裏。”他抬手煽了我一個耳光,‘啪’的一聲,特別清脆。


    說著,他找來一張黃紙,跪在三清麵前,嘴裏說了一大堆好話,意思是讓三清顯靈,指引他尋找老英雄的亡靈。


    隨後,他掏出一張巴掌大的黃紙,上麵寫著老英雄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就在廟內的牆壁上貼了貼。


    大概貼了七八下,那黃紙壓根沒沾在牆壁上,這讓他眉頭皺了一下,忍不住嘀咕一句:“黃紙貼在牆壁上,就說明死者的亡靈在那個位置,難道老東西的亡靈沒來‘照亡廟’。”


    一聽這話,我內心一鬆,按照道理來說,附近有‘照亡廟’,死者的亡靈一般都會在‘照亡廟’停留幾天,也不知道咋回事,老英雄的亡靈並沒有來‘照亡廟’。


    就在我腦中升起這個念頭的時候,那陸耀東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我心下一愣,抬眼看去,就見到他將黃紙貼在廟內左側的牆壁上,瑪德,不好。


    “哈哈哈,老東西,你的亡靈居然躲在這裏!”那陸耀東猙獰的笑了笑,提著手槍走到我麵前,說:“小九先生,你跟你朋友的性命都在你手裏。”


    聽著這話,我胃裏一陣翻騰,朝他吐了一口唾液,說:“除非我死,否則,絕對不會傷老英雄的亡靈。”


    “嗬嗬!”他冷笑一聲,從身後摸出一把匕首,那匕首約摸兩寸長,刀麵非常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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