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箭比較好做,隻需用三根蘆葦,用黃【色】的紙分別將三根蘆葦包起來,在黃紙上,寫上‘天地正氣’四個字,搭在竹弓上即可。


    把這些東西擺上供桌後,我正準備休息一番,那羅大軍拉了拉我,用河北話說了三個字,五行石。


    聽著這話,我有些疑惑,就問他啥意思。


    他可能知道跟我溝通有語言障礙,示意我在原地等他,便轉身離開了。


    不會一會兒功夫,他找來五顆糯米團子大的石頭,撕了一塊黃【色】的紙,將那五顆石頭分別包了起來,又從隨身攜帶的袋子裏掏出一支朱砂筆,交在我手裏,做了一個寫字的動作。


    看到這裏,我明白過來了,他應該是讓我在五顆石子上麵寫金木水火土五個字,隻要寫上這些字,這五顆石子就能變成我們耳熟能詳的五行石。


    其實,這五行石跟喪事並沒有關係,而是下葬時,需要用這五行石做底。說玄幻點,就是利用五行石的五行之氣,隔斷地間的陰氣,讓後人的運氣變得更好。


    而他現在找來這些石子,估計是想在喪事期間,將五行石放在供桌上,讓其吸收享受香火,待隨同棺材埋入墓穴後,能發揮更大的效果。


    想到這裏,我接過朱砂筆,磨了一些朱砂,在那五顆石子上麵寫了金木水火土五個字,再把五行石擺在竹弓旁邊。


    我本以為做好這事,就可以等陸耀東送喪事用品過來,哪裏曉得,羅大軍又拉了拉我,伸手指了指葦箭,說:“喜喪,抹紅。”


    一聽這話,我在自己臉上狠狠地抽了一下,瑪德,差點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老英雄98歲壽歸正寢,屬於喜喪,在喪事方麵,需要抹紅。


    所謂抹紅,就是用朱砂筆在喪事的某些用品上,點上一點紅色的印記,例如:葦剪、引魂幡,這兩樣東西都需要抹紅,一旦忘了抹紅,會讓死者在陰間過的不自在,往往會托夢給後人。


    “多謝提醒!”我朝羅大軍彎了彎腰,表示感謝。


    隨後,我提著朱砂筆在蘆剪、引魂幡上點了一點紅色的印記。


    待這些東西悉數弄好後,那羅大軍滿意的點了點頭,朝我豎了豎大拇指。


    我尷尬的笑了笑,就說:“剛才多謝您提醒,不然,就是禮儀不周,搞不好就要得罪老英雄。”


    說完,我又朝他彎了彎腰,掏出煙,給他派了一支,又替他點上火,說:“不知道您老從事抬棺匠多久了?”


    他豎了三根指頭,說:“三十年。”


    一聽這話,我詫異的瞥了他一眼,他今年不過五十來歲,從事三十年抬棺匠,那他二十幾歲就走進抬棺匠這一行了?


    想到這裏,我不由多看了他幾眼,無論在哪個時代,吃死人飯,都不是啥光彩的職業,這羅大軍二十幾歲就走進抬棺匠,想必,身上有不少故事。


    隨後,我又跟他聊了一會兒,由於我們溝通有障礙,聊天異常痛苦,好在他小時候念過幾年私塾,會寫不少字,說是聊天,實則是,我說話,他寫字。


    大概聊了十來分鍾,郭胖子跟結巴提著掃把回來了。那郭胖子將掃把一甩,大大咧咧的走到我身旁,坐了下去,說:“九哥,積雪全清理好了,趕緊來根煙解乏。”


    第340章九子棺(60)


    聞言,我一愣,抬眼朝四周看了看,地麵的積雪已經清理的幹幹淨淨。真特麽奇了怪,以郭胖子那懶性子,竟然會將其它棺材附近的積雪一並清理了。


    正準備問他原因,就聽到‘吱、吱’的聲音,扭頭一看,祠堂的門開了。


    隨著那祠堂門打開,門口出現很多人,都是跟我有過一麵之緣的玄學大師,值得一提的是,喬伊絲也在其中,她在我身上瞥了一眼,便沒再理會我,眼神中有一絲厭惡。


    “九哥,來根煙!”郭胖子見我沒有說話,推了我一下。


    我回過神來,掏出煙,給他派了一支,笑道:“郭胖子,今天咋這麽勤勞了?”


    他嘿嘿一笑,說:“老英雄是抗日英雄,不知道他躺在哪口棺材,隻好將積雪全部清理了。”


    我點了點頭,在他肩膀拍了一下,說:“胖子,無論你平常為人如何,這場喪事,打起十二分精神。”


    “好嘞!”他歡笑一聲,答應下來。


    隨後,我們幾人在棺材旁邊忙碌起來,由於位置狹窄的很,在棺材附近擺放八仙桌做道場是不可能,我便找來三條矮小的木方凳,用這木方凳代表八仙桌。


    我將這三條木方凳擺在棺材的左側,又在木方凳下麵放了一些燃燒過的筒子煤,用來插放香火跟蠟燭。


    做完這一切,我看了看時間,7點半,整個場地有些熱鬧,我大致上看了一些棺材,那些玄學大師準備挺豐富,當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就拿我旁邊的第六口棺材來說,他們做的引魂幡,是用金絲線條,看上去金光閃閃,奢華至極。還有那供桌,桌麵鑲嵌了二十八塊金片,上麵刻畫著二十八星宿的神像。


    整體來說,除了第七口棺材,其它棺材都是奢華的很,供桌上各種法器、道器,都能叫的出名字,特別是第九口棺材,就連太上老君的拂塵也拿了出來。


    看到這裏,郭胖子拉了我一下,嘀咕道:“九哥,咱們是不是太寒酸了,你看看他們的供桌流光溢彩,再看看咱們,就是普通喪事的用具。”


    我笑了笑,說:“喪事重要的不是東西,而是心,心誠則萬事順,否則,就算擺上千斤黃金也是白搭。”


    “可…可…,從排場上來講,咱們已經輸了。”郭胖子不服氣地說了一句。


    我搖了搖頭,說:“排場上輸了,隻說明咱們經濟實力沒他們強,不能代表什麽。”


    說完,我沒再理他,雙眼在祠堂附近瞧了瞧,都快8點了,喪事也要開始了,為何陸家九子還沒出現?他們不來的話,供桌上的三牲以及老英雄的黑白照不好擺上。


    大概等了七八分鍾的時間,陸家九子總算出現在村口,他們身後跟著一大票人,都是一些婦人跟小孩。


    “九哥,陸老太太怎麽沒來?”郭胖子伸手指著那群人,低聲說。


    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真沒看到陸老太太,不過,轉念一想,按照喪事習俗,夫亡婦守,意思是丈夫的喪事,婦人隻能守在家中,直到丈夫出殯後,方能邁出家門。


    我將這種說法告訴郭胖子。


    他聽後,沒再說話,就繼續忙著手頭上的活。我則雙眼緊盯陸家長子,他手裏捏著一張白紙,若是沒有猜錯,那白紙應該是‘開書’。


    說實話,我很好奇‘開書’會是誰的署名。於是,我朝郭胖子招了招手,說:“咱們去祠堂門口等著,等會‘開書’會貼在那。”


    “好!”郭胖子應了一聲,就跟在我身後,朝那祠堂門口走去。


    來到祠堂門口,我朝祠堂內瞥了一眼,有股很重的木柴味傳了出來,最裏麵的位置,擺了一張八仙桌,上麵擺著老英雄的黑白照片以及一些貢品。


    值得一提的是,祠堂的東南西北四個角落,放了四顆紅色的石子,每顆石子旁邊插了三柱清香,看這架勢,應該是個什麽陣。


    郭胖子好似也發現那些石子,輕聲的問了一句,“九哥,那是不是道教的陣法?”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又問:“看上去好像很厲害,是什麽陣?”


    我苦笑一聲,說:“我隻是抬棺匠,又不是學道之人,哪裏曉得是什麽陣。”


    就在我們說話這會功夫,陸家九子朝祠堂走了過來,那些玄學大師也跟著走了過來,一臉獻媚地跟那陸家九子噓寒問暖,言語之間,充滿了一種拍馬屁的東西。


    我平常最看不慣這些人,但是,想起他們都是玄學協會的人,也不好開口說什麽,便沉著臉,把郭胖子拉到一旁,靜等那陸家長子貼‘開書’。


    那陸家九子不愧是經商之人,在交際這一塊,的確有兩下,隻是不到兩分鍾時間,就把那些玄學大師打發了。


    緊接著,那陸家長子走進祠堂,拿出一些米糊,將‘開書’貼在祠堂的左側。


    我抬眼朝那‘開書’看去,就見到‘開書’的左側,豎著寫了一些字,中華碩德陸府少雲享頤壽。


    說到這幾個字,就不得不提一提這幾個字的意思,中華即中國,碩德即儒士的意思,是對死者的雅稱,也有些地方是寫,處士、公民,若死者為女性,則寫上‘儒人’或‘淑德’。


    可能很多人都不明白頤壽是什麽意思。這‘開書’有很多細節,就如這頤壽代表死者是九十六歲以上。


    若死者是十五歲以下,則會寫上夭壽,十六到二十五歲為弱壽,二十六到三十五歲為壯壽,三十六到四十五歲為強壽,四十六到五十五為艾壽,五十六到六十五為為耆壽,六十六到七十五為稀壽,七十六到八十五為耋壽,八十六到九十五為鑠壽。


    而死者為女人,在書寫壽命的時候,很為簡單,若死者誕有後人,無論年齡大小,都被寫上太君,若未誕下一兒半女,則會寫上少女。


    這是唐朝遺留下來的‘開書’壽命規劃表,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算到現在,書寫‘開書’的時候,都是按照這個壽命表來書寫。


    第341章九子棺(61)


    看到這裏,我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外人或許不明白,而我卻能明白,既然‘開書’左側會按照唐朝的壽命規劃表來寫,那麽這場整篇開書,都會按照舊習俗來寫。


    如此以來,‘開書’的署名應該陸家長子。


    我立馬跳過‘開書’中間的內容,在署名的地方,果真看到陸家長子的名字。


    我笑了笑,心中一想,昨天陸老太太把蔣爺叫走,應該就是商量‘開書’的署名。


    隨後,我又看了看‘開書’中間的內容,上麵寫著忌四相生人、虎、兔、龍、蛇,這四忌旁邊又寫了幾個小子,有服不忌,無服避之。


    這八個字的意思是,這四個屬相的人,服孝的話,不忌,不戴孝的人,在銅鑼響起的第一聲、抬棺的第一下,這四屬相應當回避。


    “九哥,咱倆都是屬兔,在忌四相裏麵,咋辦?”郭胖子推了我一下,問道。


    我罷了罷手,說:“咱們是辦喪事之人,算得上是戴孝之人,不在忌四相裏麵。”


    說完,我繼續看起‘開書’,在豎著的第六排字眼裏,我看到辦喪事之人的名字,令我鬱悶的是,第一口棺材寫的是喬伊絲的名字,第七口棺材寫的是羅大軍的名字,第九口棺材是一個較陌生的名字,叫萬洋。


    瑪德,沒有我的名字,我緊了緊拳頭,若是這樣的話,我的生肖在忌四相裏麵,開鑼的時候,我必須回避,一旦回避,這場喪事就沒我什麽事了。


    “九哥,咋辦?”郭胖子沉著臉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不知道,心中卻在思考對策,我能辦老英雄的喪事,完全是陸老太太的原因,而她因為夫亡婦守的習俗,不能出現在今天的喪事。


    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對策,若是讓羅大軍辦這場喪事,以他的本事,應該不會出現問題。但,蘇夢珂的仇,以及我想證明的事,就隻能作罷。


    “九哥,你看這樣行麽?”郭胖子站在我身旁,低聲說:“羅大叔已經同意讓你辦喪事,咱們找那書寫‘開書’的人,讓他把第七口棺材喪事之人改成你的名字?”


    我罷了罷手,說:“‘開書’一旦書寫,不能隨便改動。”


    說完,我心下有些疑惑,老英雄的忌四相,咋這麽連貫,虎、兔、龍、蛇,完全是十二生肖的順序,按照正常忌四相來說,生肖應該是錯開的。


    當即,我撒開步伐朝羅大軍走了過去,問他要了老英雄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算老英雄的忌四相。瑪德,不對,老英雄的忌四相應該是,兔、蛇、牛、鼠,根本不是‘開書’上寫的那四個生肖。


    操,怎麽會這樣?


    難道是我算錯了,我又在再次算了算,沒錯,的確是兔、蛇、牛、鼠這四個生肖。


    我把自己算出來的忌四相告訴羅大軍,讓他也算了算。


    他聽後,掐指算了算,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很拗口的普通話,是兔、蛇、牛、鼠。


    瑪德,咋回事?若說我年輕,算錯忌四相還有可能,可,羅大軍從事抬棺匠三十餘年,應該不會出錯。


    但是,那些玄學大師能進玄學協會,說明他們的本事應該差不了,也不會算錯忌四相。


    就在我們商量這事的時候,結巴拉了我衣袖一下,伸手指了指第九口棺材。


    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就見到遊書鬆衝我伸了一根中指,往下戳了戳。


    也不知道咋回事,看到那遊書鬆,我怒火就上來了,忍不住就要衝上去。


    就在這時,那遊書鬆旁邊的一名年輕人,伸手拍了拍他肩頭,搖了搖頭,意思是讓他不要挑釁我。


    那遊書鬆好像很忌諱那年輕人,收回手指,張了張嘴,我從他嘴唇讀出來兩個字,沙比。


    看到這一幕,隻要不是沙比都知道,‘開書’被他們動了手腳,故意寫上羅大軍的名字,再寫錯忌四相。


    他們會寫錯忌四相,我有兩個猜測,一是,他們想搗亂老英雄的喪事。二是,那遊書鬆不想讓我摻合喪事,但是,他苦於不知道我的真實年齡,便按照我的麵相,寫上那四個生肖。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無論忌四相寫錯沒,我的生肖都在裏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抬棺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陳八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陳八仙並收藏抬棺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