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空棺(16)


    發現這問題後,我對青玄子高看幾分,光憑這份眼力勁,就能讓不少汗顏,正準備開口讚他幾句,他又開口了。


    他說:“你再看看木箱內側,它每個角落都有紅色的印記,這紅印記在你們八仙看來,可能沒啥問題。可,在我們道士眼中就不同了,我們道士做法事,最忌諱落紅。但,木箱的四個角落偏偏有紅。”


    我有些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就問他為什麽。他說:“因為‘弗肖外婆’是死者自己所請,她需要在四個角落貼紅,以四紅掩蓋自己的氣場,讓‘弗肖外婆’不會與自己相衝,這樣才能更好地庇佑她。”


    聽完這話,我想了想,一般請神忌諱的事情較多,就如很多‘神’被請到家裏的時候,都需要用一塊紅布蓋住其金身,而這紅布卻不能由道士蓋,必須由主家親自蓋上去,要說是什麽原因,我也講不清楚,就知道請神都有這麽一種講究。


    弄清楚這個後,我朝地麵瞥了一眼,就問他:“那地麵的繡花針,您怎麽看?”


    青玄子愣了一下,伸手在地麵撫摸一番,想了想,說:“這繡花針應該是用來鎮住‘弗肖外婆’,讓其留在這裏,庇佑這裏的主人。”


    我有些聽不懂,按道理來說,‘弗肖外婆’忌諱金屬相伴。可,現在青玄子又說,用繡花針鎮住它,這令我有些迷惑。


    他好似看出我的疑惑,說:“金屬與紅相衝,能抵消彼此帶來的負麵影響,就如陰陽相融是同一個道理。”


    我想了一會兒,他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倘若把金屬比作陽,那四個角落的紅就是陰,一陰一陽守在‘弗肖外婆’旁邊,恐怕效果會好上很多,若是單獨放一樣,恐怕就會傷到主人。


    想明白這些事情後,我蹲在青玄子旁邊,也沒說話,心中一直在想,死者生前的道行應該很高,不然也不會懂這麽多,更不會弄這麽一尊‘弗肖外婆’求子。


    想著,想著,我心中卻冒出另外一個想法,倘若死者生前的道行高,以她的本事應該可以看出三年臥床之災。一旦看出來,她大可做一場道事,化解這場劫難,沒必要讓自己在床上受三年臥床之災,要知道‘仙侶婆’最擅長的就是替人化災擋難。


    想了一會兒,也沒弄清楚到底咋回事,就把先前跟王誠才聊天的內容以及心中的疑惑跟青玄子說了出來。


    他聽後,眉頭皺了皺,說:“這也是我苦惱的事情,我替死者算過,她命裏沒有三年臥床之災,可,現實卻是她在床上待了三年後才仙逝,這與命理不合。”


    我楞了一下,按照青玄子的說法來講,這三年臥床之災,原本不該出現她命裏,這又是怎麽回事?


    我們倆蹲在竹園想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沒想明白怎麽回事,那青玄子一直掐指在算什麽,每次算到一半都會搖搖頭,又重新開始算。


    一直到下午五點多的時候,青玄子一掌拍在大腿上,哈哈大笑一聲,說:“我知道怎麽回事了,這三年臥床之災,應該不是她本身的命理,而是某種東西強加在她身上,也就是所謂的報應。”


    他這話的意思,我清楚的很,所謂的報應,並不在命理中,而是根據每個人的言行舉止以及平常所作所為衍生。


    當即,我點了點頭,說:“死者這三年臥床之災極有可能是遭了報應,隻是有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遭到報應?”


    他在我身上打量一眼,露出一個微笑,說:“主家請我來是破了這‘弗肖外婆’,其它事情,跟我可沒啥關係,再說,我也沒那本事算出死者到底做過啥事,遭來報應。”


    說完,他沒再理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掏出一道符籙,那符籙的顏色有些奇怪,並不是我們平常所見的黃【色】,而是銀色。


    說來也怪,他掏出銀色符籙後,整個竹園內並沒有風,那‘弗肖外婆’頭上的紅布竟然朝左邊動了一下,我朝左邊看了一眼,不遠處正是蠟樹村的堂屋。


    緊接著,青玄子左手持銀色符籙,右手結成道指,嘴裏念了一段很長的咒語,念著,念著,他額頭上冒出一些細微的汗水。


    也不曉得咋回事,隨著他念咒語,我能明顯感覺到竹園的氣氛變得有些不同,空氣變得格外新鮮。


    待念完咒語後,他腳下踏著奇怪的步伐朝‘弗肖外婆’走了過去,先是用道指在竹人的額頭上了一下,後是將符籙貼在竹人肚臍處。


    就在符籙貼下去後,青玄子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地呼吸,看上去十分疲憊,好似貼符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一般。


    我走上前,正準備扶他起來,他罷了罷手,說:“陳八仙,這場喪事可能是一場陰謀,你最好帶著結巴他們離開這裏,不然,恐怕會招來禍事。”


    我一愣,就說:“為什麽啊?”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麵露驚恐,說:“剛才貼符籙的時候,好似有東西在阻止我,那東西好生奇怪,若是沒有猜測錯,應該是眼前的‘弗肖外婆’。”


    我一驚,不由自主朝後麵退了兩步,顫音說:“不是吧?按照風水學來說,‘弗肖外婆’隻是一種氣場,用她的氣場影響人體的氣場,從而改變人的命運,讓人擁有原本不該擁有的東西,怎麽到你嘴裏變成這樣?”


    他瞪了我一眼,淡淡地說:“我們所屬的行業不同,從風水學來說,的確如你說的這般,但,在我們道士眼中,人一旦與‘弗肖外婆’有過深的接觸,就會讓‘弗肖外婆’活過來,擁有人的意誌。這種東西被我們稱為妖,並不是你們八仙能理解的,你最好馬上離開這裏,不要讓‘弗肖外婆’惦記上,不然,你們恐怕走不出蠟樹村。”


    “真有你說的這麽嚴重?”我縮了縮脖子,問。


    他點了點頭,說:“我說的還算輕,可能比這個還要嚴重。”


    第252章空棺(17)


    聽完青玄子的話,我在他身上盯了一會兒,他麵露凝重之色,並不像開玩笑。


    可,讓我接受‘弗肖外婆’活了過來,這特麽純扯淡,我怎麽說也是一名八仙,對鬼神這方麵的事情,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哪有‘神’活過來的道理。


    那青玄子在地麵休息一會兒後,見我愣在那,他站起身,在我肩膀拍了一下,說:“陳八仙,聽我一句勸,趕緊回火車上去,別在這蠟樹村辦喪事了,我以前遇到過類似的事。”


    我愣了愣,就問他以前遇到過什麽。


    他說:“那時候,我剛跟師傅學到不久,有次師傅外出有事,我接了一場喪事,那死者從小時候就佩戴一塊玉,他死後,後人將那塊玉握在他左手陪葬,哪裏曉得,開路那天,死者從棺材蹦達出來了,那塊玉莫名其妙的戴在脖子上,當時的那一幕,嚇死過不少人。”


    說到這裏,他停了一會兒,朝‘弗肖外婆’瞥了一眼,又朝堂屋方向瞥了一眼,歎出一口氣,說:“你現在遇到的情況跟我當年遇到的差不多,這‘弗肖外婆’因為紅跟金屬的原因,與死者之間有一種很奇怪的聯係,再加上死者生前是‘仙侶婆’,這‘弗肖外婆’恐怕是徹底‘活’了。”


    “她活了會怎樣?”我連忙問道。


    “瘟疫。”他慢吞吞地說了兩個字。


    “瘟疫?怎麽說?”我問他。


    “鬼神的世界,並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我就知道‘弗肖外婆’活了,會招來瘟疫,現在,我用銀符暫時將她鎮壓在這,隻能堅持24小時,一旦過了24小時,她活了,這方圓十裏內,必定會出現一種瘟疫。”他臉色異常沉重。


    “沒有破解之法?”我問。


    他搖了搖頭,說:“我道行不夠,沒那份本事,你最好還是現在離開吧!”


    說完,他抬步朝村口走去,看那樣子是不打算管這事。


    我一把拉住他,說:“道長,咱們走了,這裏的村民咋辦?難道讓他們自生自滅?”


    他點了點頭,語氣有些冷,說:“對,就讓他們自生自滅。”


    我一聽,也不好說什麽,畢竟,他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他道行不夠,破不了這‘弗肖外婆’,倘若讓他繼續留下來,那就是害他姓命。


    我鬆開他的手臂,說:“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辦法。”


    他回頭瞥了我一眼,苦笑一聲,說:“陳八仙,不是我打擊你,你隻是一名八仙,喪事或許在行,但是,對付這種東西,你絕對沒有辦法,最好還是隨我一起回火車上。到了曲陽,或許能遇到大能道士,到時候再請那大能道士過來蠟樹村看看,指不定還能救下一些人,現在留在這裏,隻會白白犧牲一條性命。”


    “嗬嗬!”我笑了笑,說:“我已經接下這場喪事,就要對死者以及主家負責,哪怕‘弗肖外婆’真的活過來,我依舊會做好我該做的事,辦好我該辦的喪事。”


    “那…那…隨你吧!”青玄子搖了搖頭,朝村口走去。


    “道長,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我想了一會兒,朝他喊了一聲:“我兄弟回到火車上的時候,我請求你不要告訴他們,蠟樹村的事。”


    他停住身形,回過頭,開口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說出來,隻是點了點頭,便揚長而去。


    待他離開後,我蹲在‘弗肖外婆’麵前看了一會兒,木箱還是那木箱,竹人還是竹人,紅布還是紅布,唯一的變化就是竹人身上多了一張銀色符籙。


    在竹園待了大概半小時,我始終沒能看出‘弗肖外婆’的變化,無奈之下,我便回了村子。


    回到村子,我的興致不是很高,直接去了堂屋,此時的堂屋就郭胖子跟結巴坐在八仙桌旁,我想起青玄子的話,找了一個理由,想將他們支回火車上。


    那郭胖子大咧咧慣了,一聽我讓他回火車上,給我拋了一個曖昧的眼神,一手搭在我肩膀上,說:“九哥,你把我們支開,是不是怕我們搶王初瑤?這點你大可放心,做兄弟的,哪能搶你女人。”


    “滾!”我被這郭胖子氣樂了,抬腿就是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操,九哥,你這是惱羞成怒。”郭胖子揉了揉屁股。


    我沒啥心情跟他理論,就朝結巴走了過去,說:“這場喪事讓我一個人來辦,你帶著郭胖子回火車上去吧。”


    結巴比郭胖子要敏感一些,他好似看出來什麽,沉聲問我:“九哥,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我搖了搖頭,說:“沒發生啥事,就是感覺你們倆第一次出門不適合辦喪事,再加上你們的生肖與死者相衝,留在這裏,恐怕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


    “扯,死勁扯。”郭胖子不服氣地說:“咱倆生肖相同,你跟死者不相衝?”


    我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入行比你早,懂得比你多,會的東西自然比你們多,別那麽多廢話,趕緊滾回火車上玩手機。”


    說完,我抬腳又準備踹他,那郭胖子縮了縮脖子,就說:“九哥,我屁股都快被你踹沒了,您老高抬貴腳,放過小的一馬,我立馬回火車上去。”


    聽他這麽一說,我差點笑出聲,也沒再理會他,就跟結巴說了幾句,不知道咋回事,他一直死勁點頭,就是不說話,好在,他最終還是答應跟郭胖子一起離開。


    待他們走後,我心裏舒出一口氣,便坐在八仙桌旁邊抽悶煙,腦子一直在想青玄子的那番話,難道‘弗肖外婆’真的能活過來?


    大概想了十來分鍾,堂屋外走進來一個人,我抬頭看去,是王初瑤,她披麻戴孝,手裏端著一碗飯菜,羞澀的笑了笑,說:“家裏經濟不寬裕,飯菜不好,希望你多多體諒。”


    我罷了罷手,從她手中接過飯菜,說:“沒啥關係,吃大魚大肉是為了填飽肚子,吃蘿卜、白菜也是為了填飽肚子,兩者沒啥差別。”


    第253章空棺(18)


    王初瑤聽我這麽一說,嬌羞一聲,說:“你這人說話真有意思。”


    我苦笑一聲,也沒再說什麽,開始扒飯,菜肴不咋滴,味道還不錯。


    飯後,我問她:“吊孝的事情怎樣了?”


    她麵色一凝,就說:“我那些姑姑們跟表哥表弟沒一個人願意前來。”


    說完,她歎出一口氣,好似有幾分傷感,想想也是,死者生了這麽多兒女,喪事卻如冷清。有時候,不得不說一句,一娘能養九子,九子不養一娘。


    隨後,我們又扯了幾句,大多都是關於喪事的問題,我問她王希跟她父親哪去了,她說,趁現在有空,又去河邊找屍體了。


    對於王希父子,我真心有點佩服,人活在世上,一為父母,二為子女,三為自己,他們這樣做稱得上是大孝,隻是不知道,死者到底是什麽情況。


    我有意無意的問了一些關於死者生前的問題,她給我的回答隻有兩句話,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清楚,這讓我鬱悶不已。


    在堂屋聊了一會兒後,她將碗筷送回家,又跑到堂屋坐在我旁邊,這期間也沒發生啥事。


    一直到晚上9點的樣子,王希父子回到堂屋,麵色有幾分疲憊,唉聲歎氣,一看這表情就知道沒找著屍體。


    我安慰父子倆幾句,便迫不及待地向王誠才打聽死者生前的一些事,他說:“老母親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那‘弗肖外婆’聽村裏的老人說,的確是老母親弄得,她弄完那東西,性情大變,後來,好似還做了一些缺德事吧。”


    “額?你知道她做了缺德事?”我連忙問。


    他點了點頭,說:“是啊,我記得我小時候,經常有人拿著棍棒來我家找母親,說是找老母親報仇,具體是啥我也不知道。”


    我一愣,王誠才小時候,那就是六幾年的事,六二年好像是三年自然災害,普遍旱災,餓死過很多人,難道,死者就是在那時候做過缺德事?


    我會這麽想,是因為,三年自然災害,很多人為了填飽肚子,做了一些違背人倫道德的事,目地隻有一個,吃飽飯,活下去。


    而,死者那時候有六七個子女,想要讓子女活下去,本本分分地插花,肯定不行,畢竟,人都快餓死了,哪有心情去插花,這就斷了她的經濟來源。


    想到這裏,我立馬問王誠才,“你父親以前幹嗎的?”


    他愣了愣,麵露難堪,說:“我父親是老老實實的莊稼漢,在我出生後沒多久,他便染上大煙,跳到村子對麵的河裏自殺了。”


    幻覺?河裏?自殺?怎麽這麽巧,死者也是掉到河裏淹死,這中間是不是有些關係?那‘弗肖外婆’是不是跟這個有關?


    我覺得有些奇怪,就問他,“你父親跟母親關係怎樣?”


    他沉默一會兒,好似在回憶,說:“聽村裏的老人說,我父母以前模範夫妻,鎮裏給他們頒過紅花。後來,因為老母親一直沒為王家誕下男丁,夫妻倆的感情破裂了,經常吵鬧不斷,老母親便請了‘弗肖外婆’生下我,哪裏曉得,父親染上大煙,哎!世事弄人。”


    說完,他掏出煙,給我派了一根,猶豫一會兒,給王希也派了一支,說:“陳八仙,替老母親辦場衣冠塚真的符合喪事麽?切莫讓老母親走的不順利。”


    我接過煙,點燃,深吸一口,腦子不由自主地想起青玄子的話,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隻好跟他說:“放心吧,古時候兵荒馬亂,經常弄衣冠塚,隻要你們對死者的孝心在,衣冠塚就不會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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