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這情況,我心頭一愣,朝著王誠才打了一個眼神,說:“你朝紙人吹口氣試試。”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也不敢說話,朝著紙人就吹了一口氣,那紙人在紅繩上晃了兩下,依舊黏在那。


    這下,我們都發現情況有些不對,按道理來說,紅繩非常細,別說放一個紙人,就是放一些帶有粘性的東西在上麵,隻要吹口氣,肯定能落入棺材。


    “九哥,咋辦?要麽直接扯下來,放入棺材?”郭胖子在那紙人身上瞥了一眼,說。


    “瞎扯,哪能這樣弄,紙人不肯入棺,就、代表死者有啥心願未了。”我朝他罵了一句。


    話是這樣說沒錯,問題是,我隻是在紙人身上寫了死者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並沒將死者請到紙人身上,說直白點,這紙人就是個紙人,僅僅是一個替代品,跟死者沒啥關係,可,現在這紙人的表現,卻宛如死者附在上麵。


    想到這裏,我朝王誠才說,“老叔子,您想想死者生前有啥心願未了?”


    他愣了一下,就說:“老母親生前,每天在床上除了吃喝拉撒,還是吃喝拉撒,平常連話都很少說,我們哪能知道她有什麽心願。”


    “她平常很少說話?”我心頭一驚,失聲問道。


    他點了點頭,說:“隻是拉屎拉尿的時候會開口喊一聲,其它時間,老母親都是在床上發呆。”


    一聽這話,我心頭有些疑惑,按照正常道理來說,一個老人長年臥病在床,應該很想找後人聊聊天,說說她年輕時的一些事,又或者說說她的心願之類,這才符合老人的性格。


    “死者有找你們聊天嗎?”我朝跪在八仙桌前的王希他們問。


    他們搖了搖頭,都說,死者生前很少跟他們說話,平常就連最基本的聊天都沒有。


    第249章空棺(14)


    聽他們這麽一說,我心頭更加疑惑,這老人有點不正常啊,哪有不跟親人說話的道理。


    於是,我就問他們,死者生前的一些事,王希兄妹倆知道的事情少的可憐,就連王誠才也知道的不多,就說,死者生前較為孤僻,沒生病之前給人‘插花’算命,生病之後,一年到頭難說幾句話。


    插花?我愣了愣,我以前好像聽人說過,據說,這行業全是女性,而且全是上了年齡的女性。


    她們沒走進這個行業之前,跟正常婦人一模一樣,但是,在某個特定的日子或者地方瘋幾天,她們便會變得和普擁有‘插花’的本事,這一過程,被稱為‘淨身’。


    她們插花的工具隻有幾樣,一把油紙扇、一盞煤油燈、一個算盤、一竹筒糯米。其中,油紙扇是她們的標誌性工具。


    那油紙扇的扇麵繡著一顆槐樹,她們在心中默念人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再把油紙扇放在煤油燈前,那扇麵上的槐樹會變成與人命運相對的花草。


    她們通過花草的生長情況,能看出一個人在什麽時期,會遇到什麽劫難,什麽時期會發財,甚至什麽時期娶妻生子,都能看的**不離十。


    一把扇子,看眾生命運,這就是她們的本事,她們在民間被譽為“仙侶婆”。


    值得一提的是,成為仙侶婆後,沒拿油紙扇,又會變得跟正常婦人一樣,拿了油紙扇,再通過‘上橋’的儀式,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這一怪事,讓很多大能道士鬱悶不已,就連國家玄學委員會也曾經找過仙侶婆研究一番,結果非常詫異,她們的本事,好似是上天賦予一般,壓根無跡可尋。


    當然,這些都是傳說,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普通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油紙扇,隻能看見一顆槐樹。


    我一直以為這輩子沒機會接觸到這類人,沒想到,現在竟然讓我遇見一個。


    我有些激動地問王誠才,“你母親生前給你插過花麽?她看的準不準?”


    他搖了搖頭,說:“母親沒生病之前,一直在外走江湖,沒給我們家任何人插過花,說是,親人之間受血脈影響,看不準。”


    我失落的苦笑一聲,也沒說話,在那紙人身上瞥了一眼,死者生前是仙侶婆的話,她不肯入殮的原因應該是,棺材內少了一把油紙扇。


    想到這裏,我就對王誠才說:“把你母親生前插花用的扇子放入棺材,紙人應該就會從繩子上掉到棺材內。”


    他想也沒想,轉身就朝他家跑了去。不一會兒功夫,他走進堂屋,將油紙扇遞給我。


    我接過油紙扇,想打開扇子,看看仙侶婆用的油紙扇到底是什麽樣子。但,這是死者的東西,沒有得到死者的允許,肆意打開,會得罪死者。


    打消這個念頭,我將油紙扇放在棺材前頭的左側。說來也怪,剛把油紙扇放入棺材,那紙人就飄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是油紙扇旁邊。


    我鬆出一口氣,總算入殮了,接下來就需要將死者生前的衣物放入棺內。


    這放衣物較為講究,一般是五套或七套,而且這些衣物在顏色上門道特別多,死者為女性,挨著紙人的第一套衣物為紅色,象征著女性十月懷抱之苦,死者為男性,挨著紙人的第一套衣物為青色,象征著男性是頂梁柱。


    第二套至第六套衣物衣物的顏色,分別是:紫、藍、綠、藍、藍,五種,第七套為死者生前經常穿的一件衣物,可以無視顏色,但,忌諱紅色。


    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這第二套至第七套衣物的顏色,無論男女,都是一樣。


    那王誠才是打算在死者棺材放入七套衣物,好在準備這些東西的時候,我跟他打過招呼了,所以,在顏色上並沒有問題。


    我先從八仙桌拿過一套紅色的衣服,朝著棺材作三次揖,拉長嗓門,喊:“父母恩情比海深,人間難忘此根本,做兒盡孝見忠誠,彰顯孝道身加紅。”


    念完這話,我將那紅色的衣服放入棺材,朝郭胖子打了一個眼神,意思是讓他砸碎手中的瓦片。


    他會意過來,舉著瓦片砸在地麵,那瓦片擲地有聲,立馬就碎了。


    這瓦片碎了,表示禮儀方麵沒問題。我又繼續放第二、三、四、五、六套,每放一套衣物,我都會朝棺材作三個揖,拉長嗓門喊一首詩。


    放完這六套衣物後,我拿起八仙桌上的第七套衣物,這衣物入手的感覺有點沉,上麵隱隱約約傳來一股臭味。將這衣物來過來的時候,我以為這衣物沒洗,就讓王誠才洗幹淨再拿過來。


    他告訴我,死者生前最愛穿這套衣物,平常洗的次數也是最多。無論怎麽洗,就是洗不掉那股臭味,就這衣物,在蠟樹村還掀起過一股不少的風波,被說成‘仙衣’。


    我皺了皺眉頭,拿著第七套衣物朝棺材作了三個揖,不知怎麽回事,剛作完揖,這衣物變得有些輕,好似沒有先前那般沉,我楞了一下,也沒想那麽多,就把衣物放進棺材。


    正準備朝結巴打眼神讓他砸瓦片,空氣中忽然就彌漫出一股濃烈臭味,這臭味並不是衣物上那種淡淡的腥臭味,而是像極了屍臭味,令人聞了就渾身不舒服,幹嘔,想吐。


    瑪德,怎麽會莫名其妙傳來一股臭味,我在原地愣了愣,一時之間,也沒找出原因,就朝結巴說:“快,將你手中的瓦片砸在棺材上?”


    “砸棺材上?”他好似有些不明白,疑惑的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說:“對,就砸在棺材上,希望這瓦片能破了死者的煞氣,隻要破了煞氣,臭味應該會消失。”


    說句實在話,這辦法有沒有用,我也不知道,但是,在我們農村,砸瓦片破煞是常識。


    結巴聽我這麽一說,舉起手中的瓦片就朝棺材左側砸了過去,那瓦片砸在棺材上,發出‘咚’的一聲,這聲音非常清脆。


    第250章空棺(15)


    結巴聽我這麽一說,舉起手中的瓦片就朝棺材左側砸了過去,那瓦片砸在棺材上,發出‘咚’的一聲,這聲音非常清脆。


    緊接著,瓦片落在地麵,劇烈的晃了幾下,堂屋內的臭味不減反增。


    這讓我們眉頭皺了起來,連瓦片都破不了死者的煞氣,事情有點奇怪。


    當即,我讓他們把鼻子捏住,朝棺材作揖,燒黃紙。大概過了一兩分鍾,堂屋內的臭味越來越濃,夾雜黃紙的熏味,令我們呼吸變得有些困難。


    “九哥,咋回事啊?”郭胖子捏著鼻子問我。


    我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朝棺材內看了一眼,就見到那第七套衣物竟然動了一下,我以為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定情看去,瑪德,那衣服真的動了。


    這一幕,不但我看到了,郭胖子跟結巴站在棺材兩側,好似也見到棺材內的變化。


    “九哥,到底咋回事啊?”郭胖子一把抓住我手臂,聲音有些顫抖。


    我愣了一下,也不好回答這個問題,做喪事肯定會遇到怪事,隻是,有些怪事可以忽略不計,像這麽明顯的怪事,很少見。


    當即,我從八仙桌撈起一把清香,給他們每人發三支,點燃,朝著棺材就跪了下去,嘴裏喊:“王希,讓你家人哭凶點。”


    我這麽做也是無奈之舉,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隱情,隻希望通過嫡親的哭聲去打動死者,讓她瞑目。


    那王希聽我這麽一說,領著他家人開始嚎啕大哭,還真別說,喪事上的哭聲,比什麽法器、寶器都要厲害,哭聲一出,第七套衣物就靜了下來,空氣中的臭味也淡了不少。


    一見這辦法有效,我讓王希的家人往死裏哭,他們好似也感受到堂屋內的變化,便扯開喉嚨哭。


    說句實在話,堂屋內會有這樣的變化,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若說死者不願入殮,可,紙人和衣物卻悉數放了進去。


    若說其它原因,我一時也想不出來,就覺得這喪事可能不好弄,處處透露著一股子邪氣。


    大約哭了三十來分鍾,那王希一家子人,喉嚨哭的有些嘶啞,堂屋內的那股臭味方才消失,我讓結巴再砸瓦片,那瓦片碎的很徹底。


    砸完瓦片後,我正了正神色,朝著王希一家人喊了一句:“瓦片一碎,百泰平安,榮華富貴,子孫昌盛。”


    那王希好似對我們衡陽的風俗很是了解,站起身,給我們三人掏了一個紅包,我捏了捏,挺薄,大概隻有幾塊錢吧!


    我也沒有嫌棄,接過紅包,又跟他們說了一些吉祥話。


    因為堂屋內發生過怪事,我們幾個人的心情較為沉重,就坐在堂屋內,商量接下來的吊孝。


    一提到吊孝,那王誠才麵露難色,說:“這事情恐怕不好弄,我那幾位姐姐的性子,我心裏清楚的很,她們認為老母親生前插花賺了不少錢財,平常裏缺錢缺米了,便到我家來借,我們家連生活都困難,哪有錢財借給她們,這三年時間裏,頭兩年她們還會偶爾過來看看老母親,最近這一年時間,連個身影都沒了,讓她們過來參加喪事,那是需要花錢的,我估計她們不會來。”


    “不是吧,死者可是她們的親生母親,連喪事都不來參加?”郭胖子在一旁驚呼道。


    “唉!”王誠才深深地歎出一口氣,給我們一人派了一支煙,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老母親生前插花的確賺了不少錢財,但是,不知道被老母親藏在哪,我們是一分錢沒撈著,可,我那幾位姐姐她們不相信啊,愣說我一個人要獨占老母親的錢財。”


    “你們真沒拿到錢財?”結巴插話道。


    “沒有!”王誠才搖了搖頭,說:“我敢對天發誓,老母親的錢財,我們是一分錢沒拿,有時,經濟上遇到尷尬,我也沒跟老母親開口,都是找鄉裏鄉親借的。”


    “死者的錢呢?”我愣了愣,插花這一行,在農村挺賺錢的,一天能撈個幾十到幾百,特別是正月,一些厲害的仙侶婆一天能撈上幾千塊錢,想必,死者差不到哪去,應該有筆不菲的存款。


    “我也不知道啊!”王誠才吸了一口煙,說:“你看看我這家,破爛的不成樣子,若有錢財早就翻修了,也不會讓王希跟初瑤十六歲就出去打工。”


    想想也是,若是王誠才拿到死者的錢財,應該不會讓王希兄妹倆早早地出去打工。畢竟,在我們農村唯一的出路就是念書,父母對子女的要求隻有一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考清華上北大,光宗耀祖。


    想到這裏,我忽然想起先前堂屋的怪事,難道說,死者的心願不是那把油紙扇,而是她的子女?所以才會出現那一幕?


    倘若真如我想的這樣,那死者到底幾個意思?她生前插花,對喪事跟玄學肯定非常了解,不然也不會請‘弗肖外婆’。


    對,‘弗肖外婆’,我一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死者是稱為仙侶婆後請的‘弗肖外婆’,還是成為仙侶婆前請的‘弗肖外婆’,這個問題很關鍵。


    於是,我看向王誠才,問:“死者是什麽時候開始替人插花算命?”


    “55年吧,那時候我還沒出生。”他想了一會兒,說。


    聽他這麽一說,我腦子忽然變得特別清靈,死者55年開始替人插花算命,而那‘弗肖外婆’上麵寫的日期是,1959年6月6日。


    也就是說,那‘弗肖外婆’極有可能是死者自己弄得,瑪德,怎麽會這樣,若是她自己弄得,那些繡花針,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插的。


    想到這裏,我心頭大驚,死者為什麽要這麽做?也顧不上吊孝的事,就讓結巴跟王誠才他們去商量,我則站起身朝竹園趕了過去。


    來到竹園,青玄子正蹲在‘弗肖外婆’前麵,一手撐著下顎,麵露凝色,好似在思考什麽。


    我走了過去,蹲在他身邊,連忙問:“道長,這‘弗肖外婆’是不是死者自己請來的?”


    他抬頭瞥了我一眼,點了點,就說:“對,的確是死者自己請來的。”


    我有些好奇他是怎麽看出來的,就問他為什麽這樣說,他朝那‘弗肖外婆’努了努嘴,說:“你看那竹人身上的十二個小孔,每個小孔的周圍都有燙過的痕跡,倘若請我們道士來做這東西,絕對不會有這麽細心。唯一的解釋是,這東西是死者自己親自弄的,隻有這樣,每個小孔才會弄的這麽細致。”


    聞言,我定晴朝‘弗肖外婆’身上的十二個小孔看去,的確如青玄子說的那般,那些小孔旁邊有股淡淡的黑色,應該是用燒紅的鐵絲燙過。


    ps:今天在醫院複查,明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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