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哈麗雅特嚴肅地看著格萊謝爾,但他是那種對這樣的目光沒有反應的人,反而用坦然的微笑來回應她。溫西一直板著臉聽著,真想為了警長的冷靜,而給他頒發一塊智慧獎章。他現在對這段對話做了一個淡漠的評論。


    “你和範內小姐一直在反駁對方的推論,”他說,“也許你想聽一聽,我們這個晚上都幹了些什麽。”“很樂意聽,勳爵閣下。”“我們最開始,”溫西說,“重新搜查了一下死者的物品,當然是希望能找到一點關於菲多拉或者密碼信的線索。好心的昂佩爾蒂偵探協助了我們。但其實,偵探一點作用都沒起到,他在那裏坐了兩個小時,看著我們找。每一次我們檢查某個洞或者某個角落,發現那裏是空的,他就開始信誓旦旦地說他早就檢查過那個洞或者那個角落,當時也發現那裏是空空的。”


    昂佩爾蒂偵探咯咯地笑了。


    “我們隻找到了一樣東西,”彼得勳爵繼續說,“那就是錢伯斯字典,而且還不是今天晚上發現的,而是範內小姐之前就已經找到了。當時她不願意專心寫作,寧願浪費時間在填字遊戲上。我們發現字典上有很多字用鉛筆標注過。當你進來的時候,我們正在收集那些標注過的字。也許你願意聽一聽。我就是隨便抽幾個單詞出來:peculiar,diplomacy,courtesan,furnished,viscount,squander,sunlight,chasuble,clergyman,luminary,thousand,poverty,cherubim,treason,cabriolet,rheumatics,apostle,costumier,viaduct。1還有很多別的。你能從這些詞匯中看出任何意思嗎?有些詞匯是有宗教色彩的,但另外一些詞匯又沒有,比如說高級情婦,這一類的詞還有tambourine,wrestling和fashion。2”


    格萊謝爾笑了。“在我看來,這個年輕小夥子也是一個填字遊戲迷。這些都是很長的難單詞。”


    “但不是最長的那種單詞。有很多更長的單詞,比如說suprpsarian,monocotyledenous以及diaphragmatic3,他沒有標注任何真正冗長繁雜的詞。我們找到的單詞裏,最長的就是rheumatics,隻有十個字母。不過在我們所發現的單詞裏,它們都有兩個共同的特點,這很有建設性意義。”


    “勳爵閣下,什麽特點?”“它們當中有沒有一個單詞裏有重複的字母,而且,沒有一個單詞少於七個字母。”格萊謝爾警長突然舉起一隻手,像學校裏的小學生。“密碼信!”他喊道。1這些詞的意思分別是:特權,外交,高級情婦,供應,子爵,浪費,日光,牧師的十字褡,牧師,淵博的人,千,貧窮,小天使,叛國,汽車,風濕,使徒,服裝供應者,高架路。2這三個單詞的意思是小手鼓,摔跤和時尚。3這三個詞的意思是墮落前預定論者的,單子葉植物,橫隔膜的。


    “正如你所說的,密碼信。我們認為,這可能是某個密碼的關鍵詞,而且根據單詞裏沒有重複字母的現象,我覺得我們可以猜到這到底是哪一種類型的密碼。麻煩的是,我們還沒有翻完字典呢,就已經找到了幾百個標注的單詞。這就讓我們不得不做出一個令人沮喪的推斷。”


    “什麽推斷?”


    “他們在每一封信裏都更換關鍵詞。我是這樣想的,每封信裏包含著下一封信的關鍵詞,這些亞曆克西斯標注過的單詞是他先前準備的,以便在他收到信的時候可以方便地回信。”


    “這不可能是已經用過的關鍵詞嗎?”


    “不太像。密碼信是從三月份開始收到的,我不相信從三月份開始,他已經送出去了兩百封密碼信。就算他每天都寫一封信,也不可能達到這個數字。”


    “不可能寫那麽多,勳爵閣下。但如果我們在他身上發現的信是這些密碼信中的一封,那麽關鍵詞一定在這些標注過的單詞中。這就讓範圍縮小了。”


    “我不這樣想。我想這些單詞是亞曆克西斯寄出的密碼信裏的關鍵詞。在每封信裏,他通知對方下一封信的關鍵詞是什麽。但他的同伴也會做同樣的事,所以亞曆克西斯身上那封信的關鍵詞不可能出現在這些標注的詞語中。當然,除非那是亞曆克西斯自己寫的信,不過這似乎不可能。”


    “就連這一點我們都不能肯定,”格萊謝爾難過地說,“跟亞曆克西斯通信的那個人有可能碰巧使用了亞曆克西斯提前標注的詞。所以,密碼可以是任何詞匯。”


    “很正確。我們從這裏能得到的唯一幫助就是,密碼用的是英語單詞,那麽信件很可能是用英語寫成的。這也不完全肯定,因為信件也許是用法語、德語或意大利語寫的,這些語言跟英語用的都是一樣的字母;但不管怎樣,不可能是俄語,俄語用的字母跟英語完全不同,所以這是一點幸運之處。”


    “如果這跟布爾什維克有關係的話,”格萊謝爾若有所思地說,“那麽他們不用俄語來寫真是讓人不理解。如果他們用俄語寫信,那就是雙保險了。俄語已經相當難懂了,俄語密碼這簡直是天書。”


    “的確。我已經說過,我不是很相信這個布爾什維克的可能性。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能把這些信跟關於威爾頓的推論聯係上。”


    “我們想知道的是,”偵探說,“是這個——這個殺人凶手,不管他是誰,他是怎麽把亞曆克西斯弄到平鐵上的?或者如果是布爾什維克把他弄到那裏去的,那威爾頓和他的同夥又是怎麽知道他要去那裏?約他去平鐵的和割了他喉嚨的一定是一夥人。那就讓我們得到一個結論,要麽是威爾頓一夥人寫的信,要麽是那些外國人幹的謀殺。”


    “完全正確。”


    “而且,”哈麗雅特問,“奧嘉·科恩跟這件事到底有什麽關係?”


    “哈!”溫西說,“現在你說出來了。這是所有謎團當中最離奇的。我敢發誓,那女孩說的是實話,我還可以發誓,那個很沒有愛爾蘭風情的蘇利文先生說的也是實話。詩人會說,牆縫裏的小花朵,我要把你從裂縫裏拔出來。如果我搞得懂的話,就能說出那個犯罪的人到底是誰,但我真的搞不懂。那個向蘇利文先生要一張俄國姑娘肖像的胡子先生到底是誰呢,而且這個肖像又是怎樣進入死者的筆記本裏,並簽名為菲多拉呢?這裏的奧妙太深了,華生。”


    “我回到了我最開始的推論上,”偵探嘀咕著,“我覺得那家夥有點神誌不正常,割了自己的喉嚨,就是這樣。他可能有收集女孩照片的毛病,還喜歡給自己郵寄密碼信。”


    “而且從捷克斯洛伐克郵寄過來?”


    “哦,好吧,一定是有人幫他郵寄。就我看來,我們沒有任何對威爾頓的不利證據,也沒有對布萊特的不利證據,對珀金斯的不利證據就跟漏鍋一樣千瘡百孔。還有布爾什維克,他們在哪裏?你的朋友總探長帕克已經調查過了這個國家裏的布爾什維克,答案就是這段時間沒有任何一個布爾什維克活動在這一帶,而且在十八日星期四,所有的布爾什維克似乎都有不在場證明。也許你會說,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布爾什維克,但不可能有你想象的那麽多。倫敦警察們的消息比普通人心中認為的要靈通得多。如果亞曆克西斯跟他的那一幫人有什麽異常動靜的話,他們肯定早就盯上了。”


    溫西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我回家睡覺了,”他說,“我們必須得等拿到那封信的複原版本。生活中滿是灰塵,索然無趣。我不能證明自己的推論,本特又一點消息都沒有。威廉·布萊特離開威利伍康伯的那天,他也消失了,給我留了一個口信說一隻我最喜歡的襪子在洗衣房裏弄丟了,他還跟管理人員辯論了好一通。範內小姐,哈麗雅特,我可以這樣叫你吧,你願意跟我結婚並照看我的襪子嗎?而且順便成為唯一一個在警長和偵探麵前接受求婚的女小說家?”


    “就算是為了上頭條新聞也不可能。”


    “我也覺得你不會,就連公眾曝光率的誘惑也沒有用了。聽著,警長,你願意跟我打個賭嗎,亞曆克西斯不是自殺的,也不是被布爾什維克謀殺的?”


    警長謹慎地回答說,他不是一個好賭的人。“真倒黴!”勳爵閣下哀歎著,“都一樣無趣,”他又補充了一句,並恢複了以往的神采,“我死都要打破那條不在場證明。”


    第二十六章 小母馬的證據


    向你致敬,血的聖壇。——《新娘的悲劇》


    星期三,七月一日第二天早晨適時送來了在屍體上發現的那封信的複原版本,和原件一起來的;溫西當著格萊謝爾和昂佩爾蒂的麵比較了一下它們,然後不得不承認,專家的確幹了一件漂亮的活。就連原來的那片紙也比以前更加清晰易讀了。化學家把血跡和被皮革染色的痕跡去掉了,又把失去的顏色複原成退色的墨水印,一切都幹得很漂亮。濾色屏也起到了重要的協助作用,濾鏡用一種顏色取代了另一種從原件裏提出的顏色,這樣顏色的問題就被修正了。現在隻有零星的幾個單詞是不可彌補的,但能讀是一回事,能破解密碼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們無奈地盯著這些無可解讀的雜亂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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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緊張的一兩個小時之後,以下的事實被建立了出來:一、信寫在一張很薄但卻很粗糙的紙上,跟任何在保羅·亞曆克西斯家中發現的紙張都沒有共同之處。那麽就增加了這是一封他收到的信,而不是由他所寫的信的可能性。


    二、這是用紫紅色的墨水手寫的信,這又一次不像是亞曆克西斯所使用的。另外可以得到一條附加信息,這個寫信的人要麽沒有打字機,要麽就是害怕他的打字機會被人追查到。


    三、信件用的不是車輪密碼,也不是用字母表裏的一個字母代替另外一個字母這一類型的密碼。


    “不管怎麽樣,”溫西高興地說,“我們現在有很多材料了。這不是那種簡單明了的信息——像”把東西放在日晷儀上“1之類的——這種信息會讓你懷疑字母e到底是不是英語語言裏最常出現的字母。要是讓我說的話,這要麽是在某本書上可以找到的編碼方式,在這種情況下,肯定就是死者那些書籍中的一本,我們隻要一本一本地去找就可以了;或者這是一種不同類型的密碼,昨天晚上我們在字典裏看到那些標注的單詞時,我就想到這種的密碼了。”


    “哪一種密碼,勳爵閣下?”


    “這是一種絕妙的密碼,”溫西說,“如果你不知道關鍵詞的話,就很難解讀。戰爭時期曾用過這種密碼,其實我自己就曾經用過。那時候我用一個德國假名在做一個簡短的調查。但這並不是什麽高級軍事機密,很早之前我就在偵探故事裏讀過。隻是——”


    他停頓了一下,兩位警察很期待地看著他。我是想說,這是一種普通人都可以學習的密碼。這種編碼方式雖說不是很簡單,但還是可以理解的,想解開也很容易。對於這種密碼,1出自福爾摩斯探案中的《五個橘核》。


    亞曆克西斯可以很容易就學會編碼和解碼,並不需要什麽特殊的儀器;


    而且它跟原始信息使用同樣多的字母,所以對長篇書信特別適用。“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格萊謝爾問。”很有意思。你選一個有六個或者六個以上字母的單詞,單詞裏麵的字母不可以重複。比如說,squander,這是一個亞曆克西斯標注過的單詞。然後你做一個橫豎都是五行的表格,把關鍵詞寫在方格裏,就像這樣:


    squander“然後你把剩下的空間按照字母表的順序填滿,已經有的字母就不算了。”“你不能把二十六個字母填在二十五個空間裏。”格萊謝爾質疑說。“的確不能,所以你要像一個古羅馬人或者中世紀僧侶,把i和j看成是一回事。那麽你就得到了這個。”


    squanderbcfghi/jklmoptvwxyz“現在,讓我們來編一條信息。我們該編哪一條呢?‘allisknown,flyatonce’,經典又方便。我們把這段話寫下來,把它一組兩個字母這樣分開。但兩個相同的字母不能在一起,如果有這種情況發生,我們就插進q或者z或者別的不影響閱讀的字母,隻要對方能夠理解就可以了。所以我們的信息就變成了alqlisknownflyatonce。”


    “如果結尾的時候隻有一個字母呢?”


    “那麽我們就再加上q或者z或者別的不影響閱讀的字母來填補空缺。現在,我們來編第一組,al。我們發現,在表格裏,這兩個字母構成了一個長方的對角,而以它為對角線的另外兩角則是sp。所以最先的兩個字母在編碼後的信息裏就成了sp。同樣的,ql變成了sm,is變成了fa。”


    “哈!”格萊謝爾喊著,“但kn呢?它們是在同一條垂直線上的。它們會變成什麽?”


    “你選它們下麵緊接著的那個字母——tc。下麵一個是ow,你可以自己用對角線的方法來做一下。”


    “mx?”


    “就是mx,繼續。”


    “sk,”格萊謝爾說,一邊高興地在這個角落和那個角落中間連對角線,“pv,np,ut——”


    “不對,是tu。如果你的第一個對角線是從下麵向上畫的,那麽你取另外一條對角線的時候也要從下向上畫。on等於tu,no才是ut。”


    “是的,是的。tu,哈!”


    “怎麽了?”“ce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那就選每個字母右邊臨近的那個。”


    “但在字母c的右邊沒有字母了。”


    “那就是這一行最左邊的那個。”


    這讓警長困惑了一會兒,但他最終還是得出了dr。


    “這就對了。所以你編碼後的信息就是:spsmfatcmxskpvnptudr。為了使它看起來好看一點,也為了不泄露你編碼的途徑,你可以把字母斷成任何你喜歡的長度。比如說:spsmfatcmxskpvnptudr。或者你可以隨便用標點符號來修飾:s.p.smfa.tcmxs,kpvn,pt!udr。這都沒有關係。收到這條信息的人會無視這些修飾的,他隻會簡單地把字母兩個兩個地分組起來,在密碼表格的幫助下閱讀。先是找對角線,如果是垂直線上的話,就找它上麵相鄰的字母,如果在同一水平線上的話,就找左邊相鄰的字母。”


    兩位警察對著那個表格仔細地琢磨了一會兒,然後昂佩爾蒂說:


    “我明白了,勳爵閣下。這非常聰明。你不能根據最常出現的字母來猜,因為跟它組對的那個字母不同的話,每次都能得到一個不同的對應編碼字母。而且你又不能猜單個的單詞,因為你不知道那單詞是從哪裏開始哪裏結束的。如果沒有關鍵詞的話,有沒有可能破譯它呢?”


    “哦親愛的,可以。”溫西說,“任何曾經被編碼過的密碼都有可能被解碼,隻要你不怕痛苦,足夠耐心——除了有些書裏的編碼的確是無法破解的。我認識一個人,他好多年來一直專攻這一行。那些密碼表格深陷在他的生活當中,以至於他得麻疹的時候,疹子都不是點狀的,而是方格狀的。”


    “那麽他可以破解這個嘍。”格萊謝爾激動地說。


    “他隨便想想就能破解出來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給他送一份複印件。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但我認識一個人,他肯定知道他在哪裏。我應該把它交給那個人嗎?這會節省我們很多時間。”


    “求之不得,勳爵閣下。”溫西拿了一份那封信的複印件,把它放在一個信封裏,並附加了一張簡短的字條。


    親愛的克朗普斯,這是一封密碼信。也許很簡單,老巴戈會知道的。你可以把這個轉交給他嗎?並轉告他,如果他能解開的話,我會非常感激的。說它是從中歐郵寄來的,但肯定是用英語寫的。怎麽樣?


    愛你的,溫西。


    最近見過托特斯嗎?


    他在信封上寫的地址是外交部的一個辦公室,然後又拿起一份密碼信的複印件。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這個拿走。我們會用一些亞曆克西斯標注過的單詞來試一下。這對範內小姐來說是個好玩的遊戲,可以跟填字遊戲換著玩。現在,還有什麽別的消息嗎?”


    “沒有什麽了,勳爵閣下。我們沒有找到任何看見珀金斯經過達裏的人,但我們找到了那個在威利伍康伯招待過他的藥劑師。他說珀金斯十一點的時候的確在那裏,這樣的話,他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在一點十五分趕到達裏。珀金斯的身體條件不好,所以無法再接受訊問。還有,我們去見了紐康伯,那個農場主,他證實在星期五的早晨他的確發現那匹小母馬在海灘上閑逛。他還說,星期三當他的夥計去草地那邊的時候,它還好好地在那裏,而且他很肯定,那匹馬不能單憑自己的本事就穿過籬笆上的豁口。但當然了,沒人能因為他的粗心而責怪他。”


    “是啊,我想我會去見一見紐康伯農場主。與此同時,範內小姐要盡最大努力去解一解那封密碼信,把所有標注過的單詞都拿去試一下。可以嗎?”


    “隻要你願意。”“偉大的女人!如果我們比官方破譯員破譯得還快,那就很有趣了。我猜,威爾頓一家人依然沒有要離開的跡象。”“完全沒有。但自從葬禮之後,我就沒怎麽見過他們了。亨利似乎有一點收斂,我想,他還不能忘記蛇文身的事。而他的母親——”“怎麽?”“哦,沒什麽。但她似乎想從安東尼那裏獲取新的安撫。”“是嗎?”“是的。安東尼一直都對她抱以同情。”“祝他好運。好了,加油吧。”


    溫西開車去了達裏,見了那位農場主,想向他借一下那匹小母馬和韁繩。紐康伯先生不僅非常大方地把那匹馬借給了他,還表示他願意陪溫西一起去作調查。一開始的時候,溫西有些不太願意:在狂趕別人的馬,讓它急速飛奔四英裏的時候,馬的主人最好不要在場。不過想了一會兒之後,他覺得有用得上紐康伯先生的地方。他請這位先生先趕到平鐵,記下自己在他視野裏出現的準確時間,並從那兒開始計算他的奔跑進程。農場主擠了擠眼,他已經猜到馬的逃脫跟平鐵上的悲劇之間有著某種關聯,於是欣然同意了。他騎了一匹健壯的白馬,順著沙灘開始出發,而溫西則看著自己的表,開始去捉那匹小母馬。


    令人稱奇的是,他一點都沒費勁就把小母馬捉到了,似乎它已經準備就緒了。這是因為它簡單的大腦已經把溫西和燕麥聯係起來了。經過主人的批準,籬笆上的豁口又被打開了,溫西給馬套上韁繩,騎著它穿過了籬笆,然後趕著它跑了起來。


    就像他預料的那樣,這匹馬雖然很聽話,但在速度上沒有什麽超凡的能力,而且他們又是在?著水跑,所以受到了一些水的阻力,並且發出了很大的聲音。除了一些盯著他們看的動物之外,視野裏沒有任何人或任何東西,公路被海崖藏在了後麵。他很快就跑到了那幾間屋舍的地方,開始尋找奧蒙德發現的那個海崖上的裂縫。然後他經過了散落的石頭,而且發現上麵還有破碎的欄杆殘留,於是認出了那條裂縫。這時他看了一下他的表,在時間上比計劃還要提前一些。順著海灘望去,他看見平鐵清楚地出現在視野裏,紐康伯農場主就坐在上麵,從一英裏的距離外看去,隻是一團小黑塊。他沒去管海崖上的裂縫,打算回程的路上再好好研究,而把母馬趕到它最快的速度。它精力充沛地回應著駕馭者的要求,最後一英裏跑得很漂亮,他們身後濺起一路水花。溫西現在可以清楚地看見農場主了:他把他的白馬拴在那個備受關注的吊環上,自己則站在礁石上麵,手負責地握著一隻表,計算他們的時間。


    他們離礁石還有幾步路的時候,小母馬突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它先是愣著神,似乎是被槍擊中了的樣子,然後猛甩著自己的頭,猛烈地把身體擺過去,溫西差點被它從背上摔下來。他猛地拉了一下它的脖子,用膝蓋抵著它扭過來的那一邊,用力地拽著韁繩,但和許多農場的馬一樣,它的嘴巴裏嚐過太多訓斥的滋味,馬嚼子對它不起什麽作用。它開始奔跑,順著原來的路線跑了回去,就像魔鬼在後麵追著它一樣。溫西自嘲地想,他低估了那匹馬的速度潛能。他緊緊貼著馬背,集中注意力拉緊左手上的韁繩,從而使它的頭向海的方向轉了過去。然後,小母馬發現它很難擺脫這股力量,不得不放緩了速度,腦袋側向一邊。


    “上帝保佑你,小姑娘。”溫西溫和地說,“你怎麽了?”馬喘著氣,打著戰。“這不可能啊,”溫西說,他憐惜地撫摸著它流汗的肩膀,“沒有人會傷害你的,你知道。”它安靜地站著,但卻依然在顫抖。“看著,看著。”溫西說。他把它的頭再次轉向平鐵的方向,這時看到了紐康伯先生正騎著白馬趕過來。“勳爵您真有兩下子,”紐康伯先生喊著,“那馬是怎麽回事?我還以為它一定會把您甩下來。騎得很費勁,是不是?”“一定有什麽東西把它嚇壞了,”溫西說,“它以前來過這裏嗎?”“據我所知沒有。”農場主說。“你剛才也沒有揮手什麽的?”“沒有。我當時在看我的表呢,然後就——該死的,我已經記不清當時記的時間了。它突然驚嚇成那樣,我都被它嚇壞了。”“它本性就很羞澀嗎?”“據我所知,它從來都沒幹過類似的事。”“奇怪,”溫西說,“我再試一下吧。你跟在我們後麵,這樣我們就能確認,驚嚇到它的不是你。”他溫和地把馬騎回礁石那邊。它艱難地邁著步子,向兩邊甩著自己的腦袋。然後,和上一次一樣,它突然停了下來,站在那裏顫抖。


    他們試了六次,又哄它又鼓勵它,但就是不起作用。它不願意靠近平鐵,就算溫西從馬背上下來,一步一步牽著它走都不行。它就是不肯再前進一步,雙腿顫抖著站在那裏,似乎紮進了沙灘裏。它轉動著蒼白而驚恐的眼睛。出於對它的同情,他們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嚐試。


    “我真是不理解。”紐康伯先生說。


    “我也是。”溫西說,“到底它是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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