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是他而不是我?”陳大師憤怒地喃喃自語。我連忙勸說,稱洪班本身就是巫師,有修法的資格和天賦,你既不是阿讚,又不是魯士,怎麽能找你修法。我告訴他不要多想,nangya既然成為女魯士,就要終身不成家。


    陳大師說:“讓我不要多想?可、可她為什麽對洪班這麽好,我付出那麽多心思,她卻就是看不見?”他的語調越來越激動,我生怕被廟裏的人聽到,連忙讓他先淡定,nangya並不是對洪班好,而隻是把他當成一個修法的師兄。以後的日子還長,我會幫你留意這邊的信息,到時候你經常來泰國看望nangya就行。


    這番話似乎並沒起什麽作用,這時nangya等人從廟裏出來,陳大師強壓著胸中的不滿,改成笑臉迎上去。


    從披集到羅勇的大巴車上,我心裏都替陳大師覺得累。他對nangya的這份執著,可以說就算年輕男人也沒幾個能做得到。可惜nangya現在對塵事中的這些都完全沒感覺,一心修法,看來也是有緣無份。當年nangya在貴州畢節的深山裏,就因為某男人虛偽的那句“我想給你一個家”的話,就讓nangya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對方身上,不惜給全村人落降頭。那時的她冷酷無情,胸中充滿仇恨和偏執。而現在的她卻判若兩人,成了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修行者,真是令人無法想象。要麽是信仰的力量,要麽就是已經看透世事,也擯棄了之前的自己,這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得到的,也許這也是nangya能修成魯士,而我們隻能當牌商的原因吧。


    回到羅勇,吃飯的時候我和表哥嫂說了可能明年要結婚的事。表哥特別高興:“到時候提前把日期告訴我們,好給你準備大禮。”我哈哈笑著說不用,你們倆到場就行。表嫂說那怎麽行,他現在就你這麽一個還有交情的親人。表哥勸我以後可以考慮全家都移居到泰國來,我說夠嗆,故土難離,我已經習慣了泰國的生活,但我父母恐怕不行。東北人到南方生活都不習慣,別說在東南亞這麽熱的地方了。而且小何姑娘這人也比較戀家,她父母也不能同意。


    兩天後的下午,我突然接到陳大師的電話,他語氣焦急,問我泰國的報警電話和醫院急救電話號碼分別是多少。我很奇怪,問為什麽要這兩個號碼,陳大師說寺廟出事了,有個人好像已經死掉,而nangya和洪班師父都很危急,必須馬上叫救護車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大聲問。陳大師竟然有些激動過度,連情況都說不清楚,隻讓我快點告訴他。我說你又不懂泰語,打了也是白打,電話由我來。掛斷之後,我馬上給老謝打去電話,畢竟這家夥在泰國呆得久,各方麵也比我熟悉,我讓他盡快打電話給披集當地的警署和醫院,將寺廟地址和方位說清楚。


    老謝也不明就裏:“洪班和nangya出什麽事了?”我讓他先別問什麽事,馬上打電話,然後再趕去寺廟,我這邊也馬上從羅勇趕到披集。在路上,我給方剛打去電話,可始終關機,估計他和阿讚巴登還在菲律賓的什麽地方,已經收了錢正在給某人落降頭。


    第1009章 不速之客


    到了披集的寺廟,我看到院子裏停著兩輛汽車,分別是一輛警車和一輛醫院的救護車,我頓時把心提到嗓子眼,難道真有什麽案件發生?剛走到正殿門口,就看到洪班躺在地上不動,口鼻流血,眼睛睜著,兩名穿白衣服的醫生和護士正在搶救,老謝坐在旁邊流眼淚,對麵還躺著一個人,也圓睜著眼睛,我並沒見過這個人,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兩三名警察忙碌著,有的用粉筆在地上畫著線,有的在拍照。陳大師和nangya都在旁邊,看到nangya眼圈發紅,神情焦急,而陳大師緊張地走來走去。


    我站在正殿門口不讓進去,警察盤問我是誰,陳大師和nangya都快步走過來,陳大師對警察解釋,說我是這座寺廟主人nangya師父的好朋友,前來幫忙的。看到nangya那焦急、悲傷還帶著憤怒的神情,我疑惑地問怎麽回事,洪班師父出了什麽事。沒等nangya回答,陳大師已經把我拉到旁邊,低聲簡單地說了經過。


    按他的說法,幾個小時之前,有一名中年男子來到廟裏,說是在烏汶居住的本地人,大約四十幾歲。說因做生意得罪同行而中了降頭,每天晚上夢遊用刀砍人,還要跳樓。nangya用巫咒感應,稱此人身上有極重的陰氣,必須馬上救治。於是就在大殿裏開始施法。


    當時,寺廟裏隻有陳大師和洪班,那兩名僧侶被nangya派出去到曼穀辦事,要兩天後才回來。因為洪班也在場,為了讓施法過程更加順利和有效,他就與nangya共同給這名男子施咒。那時陳大師並不在殿內,而是在後麵的臥室,但之間的門敞開著,陳大師坐在屋中,殿內的對話聽得很清楚,也沒在意。


    幾分鍾之後,陳大師走出房間,想到殿裏看他們施咒的過程,發現坐在地上的nangya突然不太對勁,她張著嘴卻說不出話,而那個自稱中了降頭的中年男子則坐在對麵,垂著頭,身體不動。陳大師對施法過程不了解,還以為這是正常的,後來看到洪班口鼻流血,這才覺得不對,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洪班從懷裏掏出那張儺麵具,顫抖著戴在臉上,手裏拿著一柄木刻柄銅身的巫刀,開始吟唱經咒。能看到有鮮血緩緩從麵具中流出,而坐在旁邊的nangya顯然好了很多,她繼續念誦著咒語,但最後卻體力不支,倒在地上。


    陳大師跑過去扶起她,問是怎麽回事,nangya口鼻流血,隻費力地說出“快……幫……”這兩個字。陳大師雖然不懂南洋邪術,但卻不傻,也能看出來那個所謂中了降頭的中年男人沒懷好意。他不會施咒,但想從中幹擾也很簡單,隨便找個什麽工具攻擊對方,讓他無法繼續施咒即可。或者下手重點兒,直接把他打死打殘都可以。


    那中年男人之前顯然知道廟裏有兩名僧侶,但都已經出去辦事,可他並不知道還有陳大師這個人,否則那恐怕就不會這麽放心地用陰咒對兩人進行攻擊。陳大師跑出寺廟,找了很久,才在院裏找到一根粗大的木棍,但回到殿裏時,卻看到洪班和那中年男人都倒在地上,中年男人睜著眼睛,麵無表情,但就是不動。而洪班師父臉上仍然戴著麵具,手中緊握那柄刀,胸前流了大量的血。陳大師連忙過去扶,摘下麵具,看到洪班鼻子和嘴裏還在往外流血。而躺在旁邊的nangya也眼神渙散,嘴角有血。


    陳大師慌了神,連忙給我打電話,後麵的事我就都知道了。


    他剛講完,nangya就憤怒地指著陳大師:“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我沒明白她的意思,陳大師歎了口氣,說nangya是怪他故意拖延時間,沒有盡快幹擾那中年男人的暗咒,否則洪班師父也不會這樣。


    “陳大師不是這種人吧。”雖然我還沒完全回過神來,但也聽明白大概了。nangya不再理會,但我從來沒看到她如此生氣。陳大師表情很複雜,剛要說什麽,看到搶救洪班的那名醫生站起來,對我們說這人恐怕沒救了,目前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但也可以立刻送去醫院繼續搶救。


    老謝大聲說:“不行啊,醫生你得救救他呀!”醫生指揮我們把洪班抬上擔架,送進救護車,全速駛向醫院,我和老謝都跟著,nangya也想去,但警察不同意,必須要她和陳大師留下,因為他倆是當事人。


    在醫院搶救了半個多小時,醫生出來對我們搖搖頭,說其實送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這人完全沒有腦電波,看上去似乎是受到極度驚嚇,但具體的死因還要解剖,觀察心髒和腦血管才能得出。


    “叔啊,他怎麽能死呢?”老謝和我衝進搶救室,洪班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眼皮已經被抹上,口鼻處的血還沒有擦幹淨,臉色慘白。


    老謝抱著洪班的頭,用手一個勁拍他的臉,大叫:“洪班啊,叔啊,你能不能醒醒?醫生在這裏救你呢,說話啊!”床頭的儀器上隻有兩條直線,有護士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麽,估計是在填寫死亡時間。


    有護工過來,想把洪班移到輪車上推出去,老謝攔著死活不讓,說他還沒死呢,他是雲南苗族的法師,很厲害,沒那麽容易死,你們快想辦法搶救。其實我也有這種想法,洪班畢竟是世代巫醫,萬一他隻是閉氣的假死狀態呢?所以我對醫生說:“你們再等一下,觀察幾天,以前就遇到過這種情況,隻是假死,我這邊馬上聯係阿讚師父來救!”


    醫生互相看看,都無奈地搖搖頭。但泰國是佛教國家,也是巫術大國,每個泰國人都知道龍婆和阿讚,就沒過多地阻攔。醫生對我說:“他放在這裏可以,但如果已經有了腐敗現象,那就說明不是假死,你們也不能阻攔我了,否則會有細菌感染。”我連連點頭,說沒問題。


    老謝讓我再給方剛打電話,聯係阿讚巴登,這回打通了,聽說情況之後,方剛說:“這邊的生意剛結束,我們沒那麽快回去,我馬上打電話給阿讚平度和阿讚披實,他們倆法力都很強,而且住得也不遠,你等我消息!”


    十幾分鍾後,方剛給我打電話說已經聯係好,兩位阿讚都在巴蜀處理生意,要傍晚才能趕到披集,讓我們耐心等待。


    天氣炎熱,醫生把洪班移到低溫的停屍間。又過了兩個小時,醫生指著洪班的身體,對我說已經出現屍僵,身下也有屍斑,他確實已經死了。我不敢相信,但事實擺在這裏,隻好麵對現實。


    洪班還是沒能搶救過來,我難過得淚流不止,而老謝抱著洪班的屍體不鬆開,就說他沒死,要等晚上有人來救才行。醫生讓我去勸,可我怎麽也拉不開,沒辦法,隻好等著。傍晚時分,阿讚平度和阿讚披實都帶著徒弟來到醫院。老謝緊緊抓著他們的胳膊,說:“快,快救救他!”


    兩位阿讚剛走進停屍間,看到洪班的遺體,兩人都無奈地笑著。阿讚披實在兩年多前跟我有過合作,是方剛牽的線,現在看來已經不認識我。他對我說:“這人的陰靈早已經不在這裏,死了很久了吧?”


    第1010章 洪班的命運


    聽到阿讚披實這麽說,老謝頓時瘋了,撲通給阿讚披實跪下,哀求他再想想辦法。好不容易我把他拉進來,老謝踉踉蹌蹌地走到停屍床前,看著洪班的屍體,哭嚎著:“你到底是得罪了哪路陰神,為什麽全家的人命都這麽慘?讓我怎麽回騰衝村裏去跟洪霞交待?”


    給nangya打去電話說了此事,她什麽也沒說,把電話掛斷。不多時,她和陳大師還有一名警察都來到醫院,那名警察去找醫生了解情況,看到洪班的屍體,陳大師臉上露出愧疚,我原以為nangya會憤怒、生氣、悲傷甚至哭泣,但卻沒有。她慢慢走到停屍床前,注視半晌洪班的臉,再慢慢從懷裏掏出那張儺麵具,給洪班戴在臉上,左手摸著他的頭頂,低聲念誦經咒。


    “到底是他媽誰幹的?”我憤怒地說。


    在醫生的勸解下,我扶著老謝走出停屍間,陳大師想過去拉nangya的手臂,被她甩開,徑直走了出去。


    次日,拿著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書,由院方以專用車把洪班的遺體運到附近的某座大寺廟,將其火化成灰。我、老謝、陳大師和nangya都跪在泰國寺廟專門用來火化的火葬塔外麵,看著兩名燒屍工抬著擔架沿台階慢慢走進塔中,又有僧侶抱著幾大桶汽油送進去。不多時,火葬塔之上就開始冒出灰色的煙。


    nangya跪在地上,垂著頭,雙手合十,不停地念誦著經咒。因為是比較簡單的汽油火化,所以過程有些長,大概持續了一個小時,這期間nangya始終在用經咒加持,估計是想讓洪班的陰靈得到安慰。老謝哭得很難過,好幾次都要歪倒,都是我扶住他。陳大師雖然和老謝沒什麽交情,但洪班的死也讓他很愧疚,所以一直都在流淚。


    在寺廟等待取骨灰的這段時間,nangya臉上的表情除了悲傷還有怨恨。說實話,和她交往近兩年,無論大事小情,都沒看她這麽生氣過。我始終覺得,nangya與洪班之間雖然交往很少,但卻有著一種微妙的交流,不同於那種常規的碰麵、談話和辦事接觸,但卻更有深度,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交心”吧。


    而她的怨恨,顯然是針對陳大師。按他的說法,因為尋找能打人的工具而耽誤了施救,其實我也覺得說不通,就算你陳大師是紳士,不會打架,但在關鍵時刻,從後麵勒脖子、掐人總會吧?用得著花那麽長時間去找棍棒?也難怪nangya懷疑他是故意所為。但也說不好,有人在關鍵時刻經常大腦短路,會幹出很多犯二的事。


    到下午兩點多鍾,方剛和阿讚巴登趕到披集,當兩人急匆匆地走向寺廟後院的火葬塔時,老謝剛好把洪班的骨灰盒取出來。看著老謝悲傷的神情,方剛喘著氣,有些不能接受。畢竟他連洪班的最後一麵和遺體都沒看到,現在隻有骨灰盒在他麵前。


    “為什麽?究竟怎麽死的?”方剛質問。


    我低聲對他說就不要再問老謝了,現在他情緒不好,又仔細把經過說了一遍。看到nangya憤恨的模樣,方剛也向陳大師投去懷疑的目光。陳大師知道怎麽回事,連忙過來解釋。方剛沒說話,隻冷冷地看著他。


    為了避免尷尬,我隻好讓大家先離開寺廟,回nangya的廟裏去再說。回到廟裏,老謝一直喃喃地說那人是誰、為什麽要來暗算。我對老謝簡說了在香港聯合開法會,和吳經理當眾受辱的事。


    老謝看了看我,又看著陳大師,沒說話。這時,nangya提出,要求老謝把洪班的骨灰先存放在廟中,她要連續加持數日,讓洪班的陰靈徹底得到安慰和超脫,因為她不希望洪班的陰靈始終徘徊在陰間,而得不到解脫。


    老謝點頭表示同意,但說最後他還是要把骨灰帶回騰衝,安葬在洪老伯或者洪霞的墳旁。nangya說她加持之後就可以,到時候要和老謝共同去騰衝。


    陳大師對老謝說:“我有位朋友居住在廣州,他擁有兩架私人直升飛機,到時候我可以讓他提供一架出來,先從廣州飛到昆明,然後再去騰衝,這樣就不用乘車走麻煩的盤山路,可以直接越過山脈,飛到洪班師父所在的村落。”


    我覺得不太妥,我們是去安葬洪班的骨灰,又不是旅遊度假,何必搞得這麽張揚。方剛冷冷地說:“就算能飛到騰衝,那種縣城也沒有航空燃油可買,到時候沒油,怎麽開回來,總不能大家推著走吧?”


    陳大師覺得也是,他想了想,剛要說什麽,nangya卻說:“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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