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要這麽急嗎,隻能理解為這尊小鬼的怨氣極大。


    登康念了一會兒才坐起來,抱著木盒走進裏屋,出來後再把門鎖上,對我說:“這個小鬼所用的加持法門是泰北森林中蒲魯士所使用的,那些法師都用降頭法和控靈術害過不少人,所以巫術本身的怨氣就比較大。我不明白老謝為什麽要從阿讚差手裏請小鬼,他不是跟阿讚洪班搭檔嗎,完全可以托他製作一個小鬼來供奉。”


    “估計是那位阿讚差加持的小鬼比較便宜吧,老謝這人我很了解,隻要能省錢就行。”我說。


    當晚的午夜時分,登康讓我指揮老謝坐在木屋前麵,好像正是陰曆的十四五左右,月亮很圓很亮,樹林裏四下一片清輝,什麽都看得清清楚楚。登康說在這種時候施法的效果要比平時好,因為月亮主陰,月圓的午夜陰氣加重,可為施法增加成功率。


    他把那尊小鬼打開盒蓋放在地上,自己和老謝麵對麵地盤腿坐在小鬼兩邊,我用一根經線繞在老謝手腕上,在那尊小鬼身上也繞幾圈,最後讓登康捏在手心。他把一個小玻璃瓶放在旁邊,開始念誦經咒,十幾分鍾之後,老謝身體開始發抖,又像中了電棍似的。這時,我似乎看到從那個裝有小鬼的木盒中逸出一股淡淡的黑氣,慢慢向上飄著。


    這股黑氣飄得特別慢,我蹲在地上,把頭伏低,借著月光才能看到,不是幻覺,確實是一股黑氣。黑氣向上升之後就飄向老謝的麵部,登康緊閉雙眼,加速念誦,黑氣又折向登康那邊。這時聽到老謝閉著眼睛說:“兒子,你怎麽了?”


    “爸爸什麽時候不給你飯吃?”


    “他是你哥哥啊!”


    “你為什麽要殺了他?”老謝越說情緒越激動,但眼睛還是閉著,呼呼地喘著氣,好像很氣憤。登康從旁邊拿起那個小玻璃瓶,伸直胳膊,那股黑氣慢慢飄向玻璃瓶。


    這時我忽然想起,之前方剛給我講他的經曆時,就提到過這個場景。那是阿讚巴登在曼穀的某酒店裏,給方剛的仇敵耀哥和台灣茅術派法師陳鬼下降頭。就是先取出一個小玻璃瓶,把裏麵的黑氣釋放出來,以配合降頭術的使用。現在看來,那些黑氣應該就是陰靈,還不是成年人的,而是嬰胎,因為未出生的橫死嬰胎,其怨氣要遠遠勝於大靈。


    登康在念誦經咒,那股黑氣朝著他手中玻璃瓶的方向飄去,忽然聽到老謝大叫:“我、我這幾年這麽辛苦,為什麽?”


    第698章 怕蜘蛛?


    我心中一緊,不知道老謝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情緒激動。他又叫道:“跟我離婚,你有沒有良心?”“兒子啊,你知道我過得辛苦嗎?”“別害他,我就這一個兒子!”老謝越叫越來勁,從地上就要站起來。我特別害怕,心想這可怎麽辦?要是他爬起來想跑,這施法就有可能中斷而失敗。


    對麵的登康仍然盤腿而坐,他從懷中掏出一柄小刀,我以為又要割破左手中指,因為都說那裏直通心髒,沒想到登康居然在左手大拇指處割開,緊握拳頭,大拇指肚倒置向下,鮮血一滴滴地流下來,打在域耶頭骨的頂部。


    老謝似乎有些平靜,不再奮力想爬起來,但坐在地上仍然在大口喘氣,身體左晃右搖,好像隨時都能摔倒。登康的血滴了幾十滴之後,再用食指蘸著域耶頭骨的那些鮮血,在域耶上畫了好幾個圈,每畫一個圈,就看到半空中那股黑氣就越加速朝小玻璃瓶中飛去,最後全部進入瓶中。


    登康立刻用塞子把瓶口堵住,再用那根經線迅速在瓶身上纏了幾道,咬斷經線,把玻璃瓶放在裝有小鬼的那個木盒中。這時老謝把頭一歪,倒在地上不動。我知道這表示著施法已經結束,但是否成功,還是得登康說了算。


    “把他抬起屋裏去。”登康將木盒蓋好,抱著盒子先進了屋,我心想老謝這麽胖,我一個人拿什麽抬他?後來我看登康根本就沒有出來幫我的意思,隻好雙手抱著老謝的腿彎和後背,費勁地往屋裏抬。說是抬,還不如說是拖,這老謝的體重起碼得有一百七八十斤,我哪裏抱得動,用了十幾分鍾才移到木屋的床上,把我累得,直到第二天,雙臂還是空落落的使不上力氣。


    登康告訴我,他已經將那小鬼的嬰靈收進瓶子裏,但以後還要多次禁錮和加持,至少要十多天。如果實在不行,就得送到寺廟中,放在佛像的腳下接受僧侶的經文念誦,才能漸漸消除怨氣。“收一千五美金有些少,再加五百吧,因為耗費法力太多。”他說。


    知道老謝已經沒事,我很高興,連忙表示:“老謝身無分文,這些錢都是我和方剛墊付,你就別多收了,以後我和老謝有什麽大生意,還不是頭一個來找你?”


    登康斜眼看著我,似乎不太信任。我實話告訴他,你的法力比我認識的那幾名阿讚師父都高,所以那些難度大的生意,肯定要找你來解決。這回登康臉上露出幾分笑容,他哼笑兩聲:“這倒是真話,好吧,那就先收一千五,等下次有生意的時候,我要加價兩成。”我連連賠著笑答應,心想到時候再說,壓價抬價還不是我們這些牌商說了算。


    老謝在登康家昏睡了整整兩天兩夜,醒過來的時候,看到我坐在旁邊,老謝一把緊緊抱住我,眼淚都出來了。我心想他也知道是我救了他,剛要說沒什麽,老謝說:“兒子,你的病真好啦?”


    我的鼻子差點沒氣歪,立刻問登康這是怎麽回事。登康笑著說:“別激動,他身體裏還有殘存的陰氣,很快就會消失。”


    果然,兩三個小時後,老謝漸漸恢複正常。看到木屋和登康,他覺得非常奇怪,問我:“田老弟呀,我這記性眼也不好,什麽時候到這來的?這是什麽地方,泰北嗎?可是又不像啊……”我把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告訴他這次施法隻有登康能搞定,就連巴登和洪班都表示無能為力。


    登康坐在旁邊神色很得意,而老謝則瞪大眼睛,嘴也合不上。我心想你這老牌商,有什麽可驚訝的,無非是這種事發生在你自己身上而已。老謝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一千五美金,要收這麽多錢!”我頓時沒了話說,原來這老狐狸驚訝的並不是他自己中邪和施法過程,而是嫌錢太多。登康可能對老謝已經完全失望,起身走出木屋,上廁所去了。


    回過神之後的老謝開始痛哭,也難怪,就這麽一個兒子,重病數年,最後還是沒能挺過生死關,老謝非常難過。他從上午哭到中午,隻在吃飯的時候沒哭,可能也是怕嗆著,但飯後又從中午繼續哭到晚上。把登康給煩的,又不好意思說什麽,居然找了兩個棉花團把耳朵堵上,出來進去忙自己的事。我在旁邊勸了半天,好不容易他止住悲聲,可能也是哭累了,慢慢就睡著了。


    看到老謝的事順利解決,我也才把心放回肚子裏。我長籲了口氣,在木屋外和登康商量之後,決定明天就出發回泰國。而登康說也要去一趟吉隆坡,到時候和我們同行。


    當晚下起了雨,我怎麽也睡不著,因為老謝又開始打呼嚕了,聲音震天,幾乎要把木屋的房頂都給掀開。我隻好來到另一間屋的窗前坐下,慢慢吃著桌上放的一盤紅毛丹和山竹。


    窗戶半開,外麵的雨嘩嘩下,泥土被雨水濺起的味道直往屋裏逸進來。本來屋裏一直有那種濃濃的奇特藥味,現在被水氣給衝散了,雖然泥土味也不太好聞,但我覺得總比成天聞藥味強。這時有一隻毛茸茸的大蜘蛛順著木條爬到窗台上,可能是被雨水給逼進來的。我比較怕這種節肢動物,頓時覺得渾身發毛,正在想著找個什麽東西撥出去,原本睡在隔壁的登康可能也被老謝的呼嚕聲吵醒,走出房間看到我,就坐在桌旁,點了根香煙慢慢抽。


    “你在發什麽呆?”登康問我,臉上似笑非笑。我心想可算來救星了,絕大多數降頭師都接觸過蟲降,在他們眼裏,蟲子就跟哈叭狗一樣可愛。比如nangya就是個典型的例子,當初在貴州畢節,他給全村人下蟲降,還喂蠍子讓我吃下去,簡直就是噩夢,可對她來說完全無感。


    於是我指了指窗台,登康側頭去看,當看到那隻大蜘蛛時,登康愣了不到兩秒鍾,突然眼睛大睜,幾乎是從椅子中彈起來,我懷疑他的椅子是不是和飛機一樣有彈射係統,不然不可能彈得那麽遠。登康大叫著跑開,衝進臥室去。


    本來我還沒那麽害怕,看到登康都跑了,我也嚇得魂不附體,也飛奔著跑開。這時登康拿了一個罐噴霧出來,對準窗台那隻已經要爬到桌上的大蜘蛛狂噴液體,噴的時候還躲得很遠,扭頭閉眼,似乎很害怕。這瓶液體不知道是什麽,上麵印著很多彎彎曲曲的文字,但味道很嗆,就像殺蟲劑和中藥的混合體。那隻蜘蛛被噴了一身液體,還沒等扭頭逃跑就已經死了。可登康扭著頭問:“死沒死啊,啊?”


    我很吃驚,並不是因為那隻大蜘蛛,而是登康的反應。如果隨便找出一萬個人,裏麵隻有一個人怕蜘蛛,也不應該是他登康,因為他是修黑法的,很多降頭師和阿讚都要用這種屬陰的節肢動物做原料,他怎麽可能怕蜘蛛呢?


    登康這人生性頑劣,我覺得他是在故意逗我,好讓我感到害怕,讓他看笑話。但我覺得很無聊,就算我再怕蜘蛛,也不至於能嚇成這德性。為了讓他失望,我也很配合地說:“沒死,快爬到你腳上了!”


    沒想到登康立刻把噴劑扔掉衝進臥室,可能是跑得太急,腦袋右側結結實實地撞在門框上,但他絲毫沒停,進屋就把門砰地關上了。我站在外麵發愣,心想這登康以前是不是幹演員的,這戲演得太過。


    第十五卷 登康的修法經曆


    第699章 回憶


    “快把它噴死……”隔著門傳來登康的聲音,我開始覺得他不像是在演戲,就找了掃帚把那隻在桌上的死蜘蛛弄出去,撿起噴劑放在桌上,說你快出來吧,已經收拾好了。


    門慢慢被登康打開,他探出頭在屋外看了半天,我心中疑惑,開始覺得他不像在演戲逗我,而是真的怕。我說:“喂,扔出去了。”


    登康這才走出來,把窗戶迅速關上,坐在椅中長籲了口氣。那根落在桌上的香煙還沒滅,登康撿起來繼續抽幾口,又著了。我坐在桌旁:“你是真怕蜘蛛?”登康沒說話,但我能看到他夾著香煙的手明顯在發抖。


    我問:“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你以前施蟲降的時候,被蜘蛛咬過?”登康看了看我,吐了口氣,把香煙在桌上按滅,隨意扔到牆角。屋裏又潮又悶,我把窗戶推開一道小縫,登康臉色緊張,手動了手,似乎是想阻止我,可又沒繼續。我笑著說沒想到堂堂的馬來降頭師居然怕小小的蜘蛛。


    “小小的蜘蛛?”登康看著我,“你見過蜘蛛吃人嗎?”我說蜘蛛頂多能把人毒死,還能吃人嗎。登康冷笑幾聲,又點燃了一根煙。他抽的是什麽牌子我不知道,但煙味極嗆,我估計在中國,這種劣質煙最多賣四塊錢。


    登康恨恨地說:“要不是今晚雨氣衝淡了屋裏的藥味,再加上你非要開窗戶,那蜘蛛怎麽也不會爬進來。”這時我才明白,原來木屋中這股散不去的藥味是專門用來驅蟲的。


    我問:“你為什麽這麽害怕蜘蛛呢?”


    他吐著煙圈:“其實我並不是害怕蜘蛛,而是看到這東西就不舒服。”我忍不住笑出來,說這和害怕有什麽區別,登康沒回答,把頭靠在窗戶旁邊的木板上,眼睛閉著,不知道在想什麽。我心想像他這樣的降頭師也真不多見,在泰國這兩年多,遇到的阿讚師父和降頭師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大多是神神秘秘,性格脾氣古怪,不多言多語。更有的心狠手辣,六親不認,像鬼王就要過不少人的命。


    可登康和這些阿讚都不同,他性格怪異,卻又很好溝通;他也像方剛那麽愛錢,但每次遇到令他感興趣的事(比如落降)卻比誰都大方,還能主動打折;他的黑巫術相當熟練,也能輕易讓人送命,卻極少主動去害無辜者。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問他:“同樣都是鬼王的徒弟,為什麽你的法術比皮滔和巴登都要厲害?”我早就想問這個問題,趁著現在有機會,就提了出來。


    “巴登不願意給自己的親人下死降,所以鬼王教給他的法門有限。而皮滔那家夥把大量時間都花在與牌商合作接生意賺錢上,哪有時間去修法,他不死才怪。”登康嘿嘿笑著回答。


    我問:“聽說鬼王收徒弟,必須要這人親手給自己的親人落個死降才可以傳授獨門的鬼王派心咒,是這樣的吧?”登康點點頭,說傳聞沒錯。我欲言又止。


    登康看了看我,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沒接話,登康可不像方剛老謝這類牌商,他畢竟是降頭師,能用無形的巫術使人生病、精神錯亂甚至送命,方剛囑咐過我,絕對不要妄想能和降頭師或者黑衣阿讚交知心朋友,他們就像老虎或者皇帝,今天跟你好得像兄弟,明天就有可能取你的命。所以,我在登康打交道的時候,始終記著方剛的這句話。我不會跟登康走得太近,就算他這人性格比較有趣,但我仍然會與之保持距離,不光在生意上,也在交朋友上。


    可今晚不同,登康的表情有些怪異,好像有什麽事想吐出來,卻又不太情願。我心想估計他是很想找個人說說,但我又沒繼續追問,讓他沒麵子,於是我笑著說:“阿讚登康師父,我對你和鬼王的事特別感興趣,能不能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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