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女哭聲從我身邊跑過去,正是仲夏,她穿著半袖的薄衫,能看出肚子鼓得很高,原來是個孕婦。跑到我身邊的時候,她身體歪歪斜斜,馬上就要摔倒了,這不能不管,我也沒多想,就上前兩步伸手把婦女抱住。


    婦女看了看我,還要繼續跑,後麵的兩人一個勁高喊,我雖然聽不懂,但應該是在說希望我別讓她跑掉。我心想雖然不關我事,但要是放開她,她再跑摔,動了胎氣,是不是得算在我頭上,所以我隻好緊緊抱著婦女。


    這名婦女長得還不錯,臉上全是淚水,頭發很亂,看到我抱著她不鬆手,她哭罵了幾句,反正我聽不懂。在後麵的人快要追到時,婦女狠狠打了我一耳光,把我眼鏡都給打掉了,腦袋嗡嗡直響。


    我心裏這個氣,暗想以後出門真得給陳大師打電話,讓他幫著查黃曆,肯定是今天不宜出行。那兩人跑過來把婦女抱住,我才算解放了。兩人對我連連行禮感謝,我撿起眼鏡戴上,說是從內地來的,聽不懂粵語。


    那中年男人連忙改用港普:“謝謝你,要不是你幫忙,她就摔倒啦!”


    “怎麽回事?”我隨口問了一句。


    老太婆說了幾句,還是用的粵語,看來是不會講普通話。中年男人無奈地說:“誰知道怎麽回事!這是我老婆,半個月前就開始精神不正常,硬說有人要害她肚子裏的孩子,說孩子托夢給她,這附近有個怪物。”


    我心中一振,中年男人拉著婦女的胳膊:“從那時候開始,她肚子裏的孩子就經常踢她,每天要踢幾十上百次,我摸都摸得到,去醫院也查不出原因。”兩人嘴裏嘟噥,架著婦女要離開,忽然中年男人問我要找誰,我說是陳大師的朋友,有時候會借宿在他的舊宅幾天。


    中年男人麵露懷疑之色:“你是陳大師的朋友?”我說當然,問他是否知道陳大師在彌敦道開有一間佛牌店。


    “知道知道,那次他來圍村看鄰居,對我們講過的。”中年男人說。我笑著說我就在那間佛牌店做高級顧問,然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讓他有這方麵的需求就找我。中年男人看到名片背麵印有我和陳大師合影的彩色照片後才相信,笑著點頭,和那老太婆帶著婦女走開。


    看著他們離開,我心裏又在打鼓,心想之前是美瑛懷孕後說經常做噩夢,孩子托夢說屋裏有怪人。現在又是這名婦女,幾乎有同樣的症狀。山精簡直成了禍害,放在哪裏,其怨氣都會影響到周圍的人,尤其是孕婦。腹中胎兒靈性大,能輕易地感應到山精的怨氣,所以必須盡快把這東西處理出去。


    從圍村乘出租車回地鐵站的路上,我給方剛打電話,把情況告訴他。方剛重重吐了口氣:“這東西還真是個麻煩,得想辦法盡快脫手,要不就給登康送回去!”


    我苦笑:“你覺得那家夥會收嗎?估計他寧願不要,也不想再拿回去繼續擺在家裏成天欣賞。”


    “那你怎麽脫手?山精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賣掉的。要是養小鬼還好些,我每年怎麽也能聯係五六個出去,可山精就難賣多了。你可以多催催那個老狐狸,那麽急著賺錢,怎麽不努力幫你聯係!”方剛說。


    第565章 客戶阿讚蓬


    我說老謝肯定不會放過這種機會,估計他也是沒找到下家,愁得我睡不著覺。方剛告訴我,不要總是鑽牛角尖,有時候可以換換角度考慮問題,說不定就有辦法了。我連忙問他有什麽好路子,方剛哼了聲:“我是在教你方法,哪有什麽好路子!”


    掛斷電話,我氣餒得連晚飯都忘了吃,直接回到酒店。在大堂裏坐著,我仔細回想剛才方剛和我說的那番話,心想把商品賣給客戶,這個角度怎麽換?也沒有突破口啊。想了半天,越來越恨登康這個家夥,心想要不是他硬把靈體山精塞給我,誰換這檔子事!放著好好的阿衣阿讚不當,非要用山精修什麽黑法,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麽。


    想到“黑衣阿讚”和“修黑法”這兩個詞,我忽然想起靈體山精是要賣給客戶的,而這個客戶非得是普通人嗎。為什麽就不能是阿讚?


    我馬上給老謝和方剛群發了一條短信,讓他倆把靈體山精的資料發給他們所認識的所有黑衣阿讚和降頭師。


    老謝打來電話:“田老弟,這又是你拍腦袋的點子?居然能想出把陰物賣給阿讚師父,佩服佩服啊!”我讓他少廢話,問是否可行。老謝肯定地說當然可行,而且這個辦法相當有希望,他馬上就去辦。


    方剛也回了短信:“好主意,可以試試。”


    過了兩三天,方剛給我打來電話,問靈體山精是否還在陳大師的舊宅,我說當然。他說:“你還認識阿讚蓬嗎?”


    聽到這個名字,我馬上記起,剛去泰國不久的時候,曾經去過住在曼穀東南部的一位阿讚師父的家,還第一次親眼看到火烤嬰屍,那就是阿讚蓬。這位黑衣師父的控靈術怎麽樣,因為時間太長,我早就記不清了。


    於是我問:“阿讚蓬師父怎麽?”


    方剛說:“我給所有認識的黑衣阿讚都用手機發了資料圖片和介紹,阿讚蓬的助手給我回電話,稱阿讚蓬很感興趣,問能不能把東西運回泰國。我覺得你也認識運過來,畢竟阿讚們都在東南亞國家,你把它存在香港有什麽用?看貨也不方便。”


    我心想,為了盡快脫手,估計也隻有這個辦法了,隻是還得自己搭運費。


    將靈體山精運回泰國我費了不少周章,因為它的特殊性,不能讓海關的人打開看,那樣搞不好會出事。最後還是托陳大師動用關係,在海關找了熟人,以工藝品出口的名義送到曼穀港。


    幾天後,我提前在曼穀等候貨物,從曼穀港提出東西,方剛開著那輛半新不舊的豐田皮卡來接我,好在是輛皮卡,後鬥可以放大型佛像。要是房車還真不行,山精體積雖然不大,但那尊布周十麵派就沒法裝了。


    讓貨運公司的工作人員幫著把布周抬上車,我坐在副駕駛,腿上橫放著靈體山精。方剛開車駛到曼穀東南部的banbueng,阿讚蓬師父就住在這裏。從曼穀開車要半個多小時,就到了這個叫banbueng的地方,路邊都是一排排的六七層樓,又像工廠又像學校,看上去半新不舊的。


    汽車停在一棟灰白色用鐵柵欄圍著的七層樓前,我跟著方剛下了車,方剛掏出手機正在翻電話本,就看到有個穿白色半袖t恤的矮個男人由樓裏出來,打開鐵柵欄門,和方剛互相行了合十禮,再讓我們進去。


    樓裏很昏暗,燈沒有亮的,不知是不是為了省電。那矮個男人帶著我們倆東拐西拐,來到一個房間裏。這裏供了好多佛像和佛牌,大大小小足有幾百個,一個中年男人盤腿坐在地上,赤裸上身,光腳穿著人字草拖,胸前和手臂全是紋身,這就是阿讚蓬,上次看到他,已經是兩年多前了,時間真快。


    交談了幾句我才知道,剛才那個穿白t恤的男人之所以出來迎接我們,是因為阿讚蓬師父坐在屋裏,感應到一股極強大的怨氣,猜出應該是我們到了,所以讓助手出去接。


    看到我抱著的東西,阿讚蓬站起身,讓我們跟著他走。從房間出來又拐了幾道彎,竟出了樓體來到後院,這座樓中央有個空地,空地上修著一座寺廟,大概隻有不到二十米見方,從樓的外麵完全看不到。


    進了廟中,有個巨大的法壇,我記得兩年多前還沒這麽大,應該是我見過的最大的地壇了。除了幾尊巨大的布周像之外,還有幾十尊大大小小的古曼童,地上擺著幾個無蓋的木盒,裏麵全是鬼仔,外表塗著金粉,有的還紮著紅色繩帶。壇桌上有很多已經點燃的蠟燭,還有兩排賓靈佛牌,中央擺著一顆灰黑色的頭骨,沒有了下顎。桌下兩側的鐵托盤中還擺著不少屍骨,有大腿骨、頭骨和臂骨等。


    助手從我手裏把靈體山精接過來放在地上,阿讚蓬盤腿坐在木盒前,手裏撚著兩串淺黃色的人骨珠串,嘴裏低聲念誦經咒。幾分鍾後,他伸手慢慢打開盒蓋,露出裏麵包著裹屍布的山精。


    麻布上還能看出滴的血液,已經是暗紅色。阿讚蓬一層層將裹屍布展開,露出裏麵的山精,黑黢黢的,我看到山精的雙手指甲已經長得老長,還打著卷,就像一隻隻鉤子,而幾十天前看到它的時候,指甲也就才兩三寸長,不到兩個月就長了這麽多,讓我不敢相信。


    阿讚蓬從壇桌上把那顆頭骨拿下來,放在地上,左手按著頭骨的頂部,右手五指張開,放在靈體山精胸口。他念誦經咒的頻率加快,但音量並沒提高,地壇上的那些蠟燭火光跳動,忽左忽右。


    忽然,阿讚蓬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念誦,沒多久他再次停頓,身體也有些顫抖。旁邊的助手連忙過去,彎下腰詢問,阿讚蓬搖搖頭,助手也盤腿坐下,把右手除大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尖搭在山精身上,開始念著經咒。


    我感到屋裏的空氣有些窒息,頭腦也不太清楚,很想出去透透氣,但又不想錯過這個場麵,我想知道阿讚蓬究竟要用什麽方法來加持這個靈體山精。過了十幾分鍾,看到阿讚蓬的助手念誦經咒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身體向右歪去,就要摔倒。


    方剛正巧在旁邊,連忙緊走幾步彎腰扶住,我過去一看,嚇了一跳,助手嘴角開始流血,臉色慘白,眼睛卻睜得很大。阿讚蓬停止念誦,居然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再把裹屍布給山精包好,把那顆頭骨平放在山精胸口處,吹熄了那些蠟燭,起身扶著助手出了小廟。


    在廟外,方剛問:“他要緊嗎?”


    阿讚蓬搖搖頭:“沒事,他法力不夠,不能和我配合共同禁錮這個靈體,我要叫另一個阿讚過來幫我,他也住在曼穀,到這裏可能要兩個多小時。你們可以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看了看方剛,他說反正也沒什麽事,就在這裏等吧。


    兩個小時後,天已經黑下來,果然來了一個人,這人我見過,以前給江蘇鹽城那位一心想考公務員的大治加持轉運符管,就是這位師父。他頭發又長又亂,眼圈發黑,眼睛放著精光,但看人的模樣總是像個小偷。上次遇到他還是兩年前,他家中有個小鬼仔,每天都要用鮮活的魚和雞供奉。這阿讚家裏有不少大水桶用來養魚,還有很多雞籠子,每天把活魚雞用嘴生咬,將肉放在小鬼身上喂養。


    第566章 多人搞定


    這位阿讚顯然也認識方剛,兩人微微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阿讚蓬對他說了簡單的情況,黑眼阿讚和我們重新回到廟內,阿讚蓬讓方剛幫著把蠟燭再次點燃,然後兩位阿讚盤腿坐在山精兩側,用一根白色經線先在山精的頭部纏了幾圈,兩端各持在手掌中,開始各念各自的經咒。


    隻過了十來分鍾,地壇上那幾十隻蠟燭忽然全都熄滅,就像有幾十個人同時用手指把火苗捏住似的。廟裏一片漆黑,我和方剛什麽也看不見,又不敢說話。這時,兩位阿讚念誦經咒的聲音瞬間同時提高,我耳邊響起一陣嗡嗡的聲音,有些像中國寺廟中幾百名和尚共同育經,而且就在我耳邊。


    我用兩個大拇指緊緊壓住太陽穴,實在是頂不住,跑出了小廟。耳中的嗡嗡聲還在繼續,我進了樓裏,左拐右拐不知道走了幾個房間,順著長廊走到盡頭,靠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過了十來分鍾才漸漸好轉。


    不知道什麽時候,方剛站在我麵前,臉上似笑非笑。我伸手讓他把我拽起來,問:“怎、怎麽樣?”


    方剛說:“你小子倒會享福,一睡就是三四個小時!”我很驚訝,明明隻有十幾分鍾,抬腕看看表,我頓時愣住,已經是午夜十一點半,我居然真睡了(應該是昏迷)四個小時。


    我問靈體山精的事,方剛掏出煙點燃:“現在還不能確定,兩位阿讚師父都吐了血,才暫時把山精的怨氣禁錮住。他們想用控靈術將靈體封在地壇中,可惜沒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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