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剛哼了聲:“這老狐狸很會放線釣大魚,開始跟我合作了幾次,效果都不錯。後來有個開佛牌店的大客戶,一次性朝我要五十條某龍婆高僧的正牌,而且很急。我就找到老謝,問他能不能供貨。他答應了,不到五天就把貨供齊,可發到客戶手裏居然連泥都沒幹!客戶發了火,在我的追問下老謝才承認,有很多佛牌是他自己連夜用模子趕製出來的。”


    第151章 王先生


    我很想笑,可一想幾十條正牌,至少也得損失幾萬塊人民幣,也就笑不出來了。問後來怎麽處理的,方剛說:“這家夥還是那個套路,先抵賴後認錯,說不小心拿錯了,讓我把貨退回來。可那位大客戶已經生氣,稱再也不跟我合作。退貨的時候,我一怒之下就把老謝關到餐廳的衛生間裏不讓出來,關了他幾個小時,後來還是餐廳老板怕出事,打電話報了警,老謝才得救。”


    這個結果讓我更想發笑,甚至我能想象得出當時老謝的狼狽相。方剛說:“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和老謝合作,他主動給我打過好多次電話,也沒理他。沒想到後來居然和你碰上了,我就知道不好,果然你經常被坑。可現在看到老謝家裏的情況,之前那事也就算了。要是能把山精脫手,也算是大功一件。”我連連點頭。


    到了曼穀出機場,我們三人來到那位叫阿讚久的師父家裏,共同談了半天,阿讚久還不算太黑,畢竟山精是從垃圾箱裏撿來的,最後同意把底價壓到六十萬泰銖,限一個月內出貨,不然定金不退。


    其實這次合作純粹是麻杆打狼兩頭害怕,我們一個月內要是不能聯係出去,就幹賠二十萬泰銖;而時間拖得越長,山精的怨氣也越重,除非找到顧客用心咒開始供奉。否則山精的陰靈一旦失去控製,阿讚久也不好過,不然也不會六十萬泰銖的低價出手,反正他也是白得的,賣多少都是賺。


    達成了協議,我們三方就又繼續自己的牌商生意,同時大力發布消息,稱曼穀某阿讚師父新抓到東南亞稀有供奉物山精,無敵強效成願,秒殺一切佛牌古曼。還能連保家宅三代大富大貴,價格高效果好,先請者得,報價一百萬泰銖,折合人民幣二十萬元整。


    消息是發了不少,連淘寶帶論壇外加qq空間和很多群,幾天過去,隻有幾位國內客戶順便谘詢了幾句,其中有一位大同的煤老板問過兩嘴,但後來也沒了下文。確實,花二十萬元買一個半死不活的小幹屍回家,這氣魄和實力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那些有錢人更願意用這個價錢買塊翡翠白菜啥的。我隻恨自己沒生在阿聯酋或者沙特,那地方的人錢多得花不完,應該更好脫手一些。


    為了方便和客戶麵談溝通,我還是回到了沈陽,心想萬一那位煤老板再想谘詢,就算我跑去黑龍江也方便。佛牌店那邊徹底安寧了,鞍山二寶那幫人可能又被別的事纏上,已經顧不上我,反正以後再沒來找過麻煩。


    那天我去店裏談出租的事,下午和幾個同學在店裏打麻將到深夜,晚上就在店裏住下。


    半夜的時候,手機短信響了好幾聲,硬是把我給吵醒了。一看才淩晨三點,我去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拿起手機剛要關電源,順便掃了一眼屏幕上彈出短信內容的顯示。我還沒睡醒,眼睛發酸,迷迷糊糊地隻看到一句“有能幫人轉運的泰國佛牌嗎”的話。


    那時候還沒睡醒,半夢半醒之中,就順手回了個“有”字,把手機關掉繼續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洗完臉,打開手機又連續進了兩條短信,這才仔細看看。內容是:“我家在蒲河鄉,從事股票投資,人生目標是遼寧首富。但現在事業陷入低穀,有能讓事業變順利和增強財運的泰國佛牌嗎?”


    第二條短信是:“你怎麽不回複我,是不想賺錢吧?但我又不想出太多錢,幾百塊左右,你要是有能力的話,看能不能從我這裏賺走一千塊錢。”我哭笑不得,心想什麽顧客都有,精神病人都開始聯係我問佛牌了,就沒理他。


    可此人似乎對我很感興趣,兩天內給我發了八九條短信,內容雖然沒什麽新意,有時候還邏輯不太清,但好像誠意不低。我實在不明白他最終是想說什麽,就幹脆回電話過去。


    在電話裏雙方先喂了半天,才算正常對上話。我問他到底想出多少錢來請佛牌,這人說:“我就想問一下,什麽樣的佛牌能幫助我的事業盡快上升。”


    我說這類佛牌有很多,但幾百塊錢的沒有,至少也要一千五到三五千不等。這人說:“我在網上看很多人都戴泰國佛牌,但我對這東西不太了解,隻想出五六百塊錢買一個試試,怎麽辦?”我暗想我哪知道你怎麽辦!就沒好氣地說還沒吃飯,想先掛斷電話。


    可這人卻很有耐性,說沒關係你先吃,我把我的情況用短信發給你,你先對我有個全麵的了解。我連聲說行,心想正求之不得呢,既不用花我的電話費,又不用我費嘴皮子和時間,到時候就像看小說似的,看一遍就不理了。


    在我和爸媽吃飯的時候,那邊手機短信就開始有規律地響起,大概三五分鍾響一次,總共響了差不多二十來聲。我心裏起疑,難道都是他發來的短信?估計可能是平時qq聊天習慣了,每句話都發一條短信,夠缺心眼的。放著網絡不用,發短信不要錢啊。


    當我吃完飯,進屋拿起手機查看的時候,把我給震著了。近二十條短信,每條都是滿滿的七十個字,我很奇怪這人哪來這麽多自我介紹,但出於好奇,還是躺在床上仔細看了一遍,這才明白過來。


    他叫王飛,是蒲河鄉人,這個地方是沈陽郊區,離市中心我的家大概有二十多公裏。王先生的年齡和我一樣也是三十周歲,按他短信中的原話:“我自從中專畢業到現在,一直從事自由職業,主要是金融類的投資,以股票為主。我知道挫折越多的人,以後就越能成功,但這個過程太長了,也不太順利,所以想少一些波折。”這些短信總共有一千多個字,都是在講他如何努力奮鬥,但挫折太多,像他這種人注定要出人頭地,不想經曆那麽多挫折,那太浪費時間了,時間就是金錢。


    現在社會壓力大,很多身在職場的人都渴望成功,就連撿垃圾的都想成為本小區首席拾荒者,何況白領和老百姓。這位王先生的心態我能理解,隻是多少有點兒好高騖遠,中國不少人都這樣,我自己的表弟也是,所以我並不覺得稀奇。更何況人家還是搞金融炒股的,也算有前途。想成為首富的想法現在已經不算笑話了,都網絡和信息時代了,很多人借著平台一兩年就能發達。


    我回短信說:“我家裏就有幾條泰國佛牌,都是著名寺廟龍婆僧加持的正牌,效果不錯,隨時恭請,價格一千五最低,到三千不等。”隨後我又給他發去幾條彩信,下麵配上文字說明和價格。


    王先生回複:“我說過了,隻想出五六百塊錢,這些已經超出了我的預算。我們這些做股票和金融投資的人,對預算看得很重要。”


    我無奈地說:“五六百塊錢就想讓事業發達,那中國人還努什麽力啊。”


    王先生不屑地說:“就算兩三千塊錢也沒貴到哪裏去吧,和事業發達相比,幾百和幾千都一樣。既然都不算什麽,那我為什麽不少花點兒錢?”


    他的邏輯居然把我給弄暈了,一時沒回過神來,我隻好說:“既然你想讓事業發達,卻連一兩千塊都不想多出。一分錢一分貨,幾百塊的東西也有,比如符管、錢母、咬錢虎這些,但效果也慢,你自己看著辦吧。”


    第152章 便宜的咬錢虎


    王先生又連發幾條短信和我辯理,我實在懶得理他,也就沒回。我是牌商,又不是辯論家,和客戶爭論這種問題純粹是在浪費時間。有那閑功夫就算不做生意,在家睡覺也能休養生息呢。


    到了晚上,王先生又給我發短信,問六百塊錢以內的東西都有哪種,讓我發彩信和報價介紹給他。一個搞金融股票投資的,連千把塊錢都舍不得拿來轉運,這種活我是真不想接,但方剛教導過我:隻有客戶有好壞之分,生意卻不分大小。先賺小錢,後賺大錢。於是我忍著性子發了幾張彩信過去,分別是招財符管、千元泰銖錢母、咬錢虎手鏈。


    這幾樣東西裏,成本最低的是那張千元泰銖鈔票的錢母,合人民幣兩百塊。因為我在那家寺廟請過好多正牌,於是龍婆師父免費給我畫了幾張招財符。報價六百塊錢的話能淨賺四百,雖然利潤足有百分之二百,但基數低,實在打不起興趣。


    在問過好多問題之後,王先生終於決定請那個咬錢虎的手鏈。我極度失望,那個手鏈成本合三百五十塊,賣六百才賺兩百五,這個數字實在讓我惱火。但二百五也是錢,怎麽也夠吃頓烤肉了,於是我讓他留下地址,淘寶支付後就可以發貨。


    王先生卻表示,希望來市內和我見麵交易,因為他每天都要到市區的證券公司看股市行情。我心想,現在都可以用電腦在網上看盤和買賣了,這位王先生怎麽還大老遠地每天跑證券公司?又一想也正常,證券公司股民多,大家可以互相交流。


    想到打車來回又要花去二十塊錢,我心裏就有氣,這筆生意就算成了,也隻能賺兩百三十塊錢,但我還是去了。第二天下午四點鍾,我乘出租車來到懷遠門附近,在王先生短信中說的一家抻麵館和他見了麵。我很奇怪,為什麽不選個kfc之類的幹淨地方,一個搞股票的,至於這麽省嗎?不過我又想起了老謝,看來他們都是一路人,光會賺不會花。


    這抻麵館又小又髒,地上粘乎乎的,進來的時候我差點滑倒。這時候不是飯點兒,店裏隻有兩夥食客,其中一夥看上去是夫妻,肯定不會是王先生,因為他說過還沒結婚,也沒女朋友;另一位坐在角落,年齡和我差不多,又瘦又高,正在悶頭吃麵。桌上放著的手機裏傳出聲音,似乎是某位老師講課的錄音。


    我慢慢走到他對麵坐下,這人連忙抬起頭,把嘴裏的麵硬咽下去,說:“你是田七吧,快坐下,吃寬條還是細條?”我連忙說不餓,可他非要我吃,無奈之下,我說那就來個韭葉吧,王先生抬手叫老板要了一碗韭葉抻麵。


    桌上那部手機是老款的舊諾基亞,連彩屏都沒有,怪不得王先生不用qq和我溝通,這手機根本裝不了qq軟件。裏麵放的音頻是個江浙口音的男人,正在激情洋溢地說著“記住,一定要永遠記住,你就是錢”之類看似很有哲理的屁話。我這才明白王先生聽的是那種成功學講課,這類課我有個在某公司當經理的同學特別愛聽,我在他辦公室裏聽過十幾分鍾,都快聽吐了。


    勉強吃了兩口麵,我掏出那個咬錢虎的手鏈放在桌上,王先生放下筷子,拿起手鏈來回仔細看了半天,問:“這東西值六百塊錢嗎?”


    我說:“這可不是地攤貨,而是泰國寺廟裏的高僧親手用線繩編製,再加持而成的,能轉運保平安。”


    王先生撇了撇嘴:“看起來和女孩用的那種紮頭發的繩沒啥區別,指望它來提升事業,那不是扯淡嗎?”


    “幾千上萬的佛牌都有,可你指定就要六百塊錢的。一分錢一分貨,就別嫌不好了。”我耐著性子回答。王先生點點頭,把手鏈戴在手腕上,繼續低頭吃麵。我打量著他的穿著打扮,頭發比較長又亂,一件土氣的夾克外套,粗布褲子,腳上居然穿著一雙黑絨麵的便鞋。這種鞋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很流行,因為輕便跟腳,很多小偷在行竊的時候最喜歡穿,所以東北人習慣稱之為“賊鞋”,但現在已經極少有人穿了。


    我試探地問:“從蒲河到這裏得多長時間?”


    王先生一邊吞麵,一邊說:“我騎得快,一個小時就能到。”我心裏起疑,騎車都要一個小時,明顯不是電動車和摩托車,難道是自行車?回頭看看店門外,隻停著一輛黑色的26斜梁永久自行車,大概有七成新。


    我說:“天天騎自行車來回四個小時,也太辛苦了吧,就為去證券公司看大盤?”


    王先生說:“嗯,順便還能和股民聊天,不累。”


    忽然我想起今年是少有的股市大好時期,就問他賺了多少錢,王先生淡淡一笑:“還行吧,總資金翻了將近三倍。”


    我讚歎地說:“真不錯,可惜我不會炒股,要不然把房子賣了,現在不是也能賺個幾十萬嗎?”王先生說當然,今年全年都是大牛市,隨便買哪隻股票都賺。


    聊了一會兒,我問他為什麽有自信能當上遼寧首富,王先生說:“這是一種強烈的直覺,你沒發現凡是那些成功的大人物,年輕的時候都是不甘寂寞,輟學創業的嗎?沒成功的時候很多人都指責他們不務正業,但最後發達了,大家就都說那是天才的特立獨行,我現在就是沒成功的那個階段。”


    “那你從中專畢業到現在也有好幾年吧,一直都在炒股嗎?”我問。


    王先生搖搖頭:“畢業九年了,最開始的兩年四處打工,可有一天我覺得這樣是沒用的,浪費時間,所以就不打工了,在家裏學習,先補充自己,從前年開始炒股的。”


    我在心裏暗暗算了下:“就是說,你在家裏整整學習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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