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是鬼附身,韓玲嚇得張大了嘴,就在這時,聽到羅姨喃喃地說:“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大家都驚呆了,羅姨說的話完全變成了江浙口音,身體也開始傾斜,好像隨時都會摔倒。韓玲要上去扶,被我拽住,示意她鎮靜。


    方剛低聲和阿讚tam說了幾句話,又過來對我說:“你對事情比較了解,可以和她溝通,順便問她一些問題。”


    這正合我意,於是我問道:“有什麽不明白?快說出來吧,我們幫你。”


    康堂哥的兒子疑惑地問:“她說話的口音怎麽還變了?”方剛一擺手,示意他別說話。


    第118章 陰靈的悲傷


    我繼續問:“先別哭了,把事情都說清楚,今天大家肯定為你解決。”


    羅姨麵無表情,像電腦錄音似的低聲說:“明知道我懷孕,為什麽還要殺我,我已經準備回老家,還發誓不會說出去……”這話讓所有人都覺得意外,方剛低聲把她的話簡單翻譯成泰語給阿讚tam。


    我兩條腿直發抖:“誰殺的你?”


    “就是他……”羅姨仍然平靜地說。


    方剛問:“到底是誰?”


    羅姨說:“萬家……二少爺……”大家都驚呆了。其實我們已經猜出大概經過,隻是細節還不清楚。但活人在鬼上身的時候對身體有損害,不能問起來沒完,細節隻能靠以後聯想了。


    阿讚tam說了幾句話,方剛說:“你不想離開這裏嗎?”


    羅姨說:“我想……離開這裏……”


    方剛對阿讚tam點了點頭,轉頭對康堂哥的兒子說:“現在你可以動手了,把箱子撬開。”沒想到那年輕人已經嚇得臉色煞白,直往後退。我隻好衝上去撿起撬杠,用力撬箱子上的銅鎖。鎖很結實,但怎麽也敵不過兩米長的鐵製撬杠,我使出吃奶的勁,幾十下之後,鎖終於斷了。


    我把撬杠倚在牆邊,看著那口箱子發呆,方剛催促:“愣什麽神?快把箱子打開!”我臉上露出發虛的表情。


    方剛知道我害怕,他眼珠一轉,對康堂哥說:“康先生,還是讓您兒子來吧,他是這裏最年輕的男人,陽氣旺,讓他用手最合適不過了。”


    康堂哥點點頭,指著兒子:“海翔,快去打開箱子!”


    他兒子哭喪著臉,怎麽也不肯挪動地方。康堂哥斥道:“這麽多人在場,你有什麽可怕的?連這點兒膽量都沒有,以後還想接手我的公司嗎?”他兒子一聽這話,才極不願意地走過去。方剛囑咐讓他找東西把口鼻捂住,韓玲跑上去,從儲藏室找到兩個打掃衛生用的白棉口罩下來。康堂哥的兒子把口罩戴上,顫抖著用力扳箱子的上蓋。


    有他當主力,我也就不那麽害怕了,從韓玲手裏拿過另一個口罩,也上去幫著扳。康堂哥的兒子在右,我在左邊,兩人共同使勁把箱子的上蓋掀開。大家雖然害怕,但好奇心更重,都走上去看,韓玲大叫起來,差點昏過去。


    箱子裏有一具屍體,仰麵朝上,雙臂上舉,手掌平托,似乎臨死前正在拚命地去推箱子蓋。屍體身上穿著淺藍色的中式短褂和褲子,頭發紮在腦後,裸露在外麵的皮膚如麵部、手臂已經變成像黃蠟般的質感,又幹又瘦,看來是箱子密封太好,空氣不流通,因此並沒有腐爛成骨頭,八十幾年過去,反而變成了幹屍。要不是發型和衣服,根本分辨不出男和女。


    康堂哥聲音顫抖地說:“難道她被悶在箱子裏的時候還活著?”我和方剛等人互相看看,都露出駭然的表情。再明顯不過了,當年萬家二少爺把女仆秋鳳弄死,然後塞進箱子裏,可她當時並沒死透,而隻是閉過氣去。不多時就清醒過來,用力去推箱蓋,當然推不開,結果活活被悶死在箱中,一屍兩命。


    再看羅姨,她就像行屍走肉似的站在那裏,麵無表情,也一動不動。阿讚tam走上幾步,用力咬破左手中指,將鮮血分別滴在幹屍的兩隻掌心中,然後開始念誦經咒。


    那兩滴鮮血很快就滲入幹屍內,不到一分鍾,那兩隻幹枯的手臂像斷了線的木偶,緩緩倒下來。阿讚tam伸出右手,按在幹屍的額頭上,經咒越念越快。


    突然,站在旁邊的羅姨猛地睜開眼睛,大張著嘴,發出“噝噝”的聲音,身體向後慢慢仰去,韓玲連忙上前扶住。


    阿讚tam對我和方剛說:“陰靈的心願雖然沒達到,但總算離開這裏了,你們不用再擔心。”我連忙把這話翻譯給大家,康堂哥和韓玲都長籲了口氣。


    方剛讓韓玲先把羅姨扶上去,再與康堂哥商量善後事宜。康堂哥表示,這洋房雖然堂弟不願意賣,但也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這裏死過人,還鬧過鬼,成了凶宅。康堂哥打算把這事壓下來,私下解決。方剛說可以,但一定要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將秋鳳遺體妥善安葬,康堂哥連連答應。


    第二天深夜,康堂哥從公司調了一輛廂式貨車,趁著夜色將箱子搬出洋房,在上海東麵郊區一家墓園花兩萬塊錢買了墓地,將秋鳳的遺體葬過去,又讓阿讚tam用老撾秘傳法門做了場法事,才算徹底圓滿。


    事情已經解決,我們坐在洋房的客廳裏,都唏噓不已。秋鳳真是個癡情女,即使負心郎殺死了她和腹中的孩子,竟然還能原諒他。經過這麽一折騰,羅姨終於打算辭職了,康堂哥怎麽勸也沒用,她執意要和韓玲回東北。餘下的五萬塊錢康堂哥當麵交給方剛,一再道謝。


    方剛和阿讚tam離開了上海,我則與羅姨、韓玲一道回沈陽。在火車上,韓玲忽然想起一個問題:“為什麽十幾年前萬家洋房也發生過一起男人跳樓事件,嘴裏也喊著秋鳳?”


    我想了想,說:“隻能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個男人曾經和女人在地下室做過那種事。萬家老洋房這麽多年,也沒聽說有別的鬧鬼事件,隻發生過兩次男人跳樓,還包括肉攤老板這回。說明秋鳳的陰靈最恨在地下室偷過情的男人,估計當年她和萬家的二少爺也這樣做過。也許那時候她正在收拾地下室,被二少爺尾隨進去,就把她給……那個了。”韓玲紅著臉點點頭,羅姨的神色更加尷尬。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羅姨,就算和韓玲聊天,她也從來沒提起過,估計是因為我了解羅姨很多隱私,不好意思麵對吧。


    對於這個事,其實我還有很多疑問,比如那個女仆秋鳳被萬家二少爺害死,卻為什麽不在二少爺活著的時候就向他索命,難道是愛得太深不舍得下手?都好幾十年了,陰靈還能聚而不散嗎?我問過方剛,他說陰靈如果沒轉世,每天都會重複同樣的內容,無盡無休,幾十年對它們來說,也就相當於幾天或幾個月而已。很多阿讚和龍婆在製作佛牌時,經常會選擇去以前的古戰場,那裏有成千上萬的古代士兵的孤魂野鬼。師父們就會將這些魂魄加持到佛牌裏去,製成魂魄勇。


    康家洋房的這筆生意我和方剛每人淨賺一萬塊人民幣,心情相當不錯。在沈陽呆了沒半個月,表哥要和表嫂去馬來西亞談引進貓山王的事,讓我回去幫他看房子和工廠,我就又回到羅勇。


    這麽大的獨樓隻有我一個人住,因為無聊,就隻好每天上網聊天。這天,有個喜歡打麻將的初中同學給我發qq消息,說這半年多來手氣特別差,想托我買一條能轉賭運的陰牌,讓我給寄回去。我給方剛發短信說了要求,他卻回短信說:“過兩天吧,我正在泰北辦事,幫幾個外國人出錢買罪受。”


    我沒聽懂,就打電話問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方剛說:“在泰北有很多苦行僧,模仿釋迦牟尼古法,用受難的方式洗刷心靈,減輕罪孽,說白了就是讓自己難受,越痛苦越好。很多外國人不遠千裏萬裏來到東南亞,就為了跟著這些苦行僧受罪,我有時候也幫人聯係這種生意。”


    “那些老外真願意出錢讓自己受罪?”我失笑。


    第119章 泰北苦行僧


    方剛哼了聲:“你以為呢,光這次就來了好幾個美國人,直接付美元。”我很感興趣,提出想去看看,問他在哪裏。方剛說:“我在清邁南麵的旺欽。”


    一聽是在清邁,我當時就說不去了,從曼穀乘大巴車到清邁要八九個小時,太累。方剛笑道:“你從來沒見過東南亞的苦行僧吧?”


    我說沒有,方剛說:“那就來看看吧,反正我也很無聊!苦行僧可不是寺廟裏的僧侶,你想見就能見。要麽是想跟著他們苦修,要麽就是我這種經紀人。那些外國人也很有意思,花錢買罪受,很多人被折磨得抗不住,什麽模樣的都有。”


    經他這麽一說,又勾起了我的興趣,心想說不定以後還能拓展業務範圍,幫人聯係跟苦行僧受罪的生意。方剛說他後天就要回芭堤雅,你要來的話就盡快。反正也閑著沒事,我立刻動身去大巴站來到曼穀,再轉乘大巴直奔清邁。這條路線正巧路過旺欽,我就和司機打招呼,到旺欽的時候把我扔下車。


    這個叫旺欽的地方我頭一次來,隻能在地圖上查到名稱,泰國任何一份旅遊指南裏都沒有它的介紹,要不是方剛來接,我根本找不到路。泰北的風景和泰南完全不同,少了幾分旅遊氣息,但到處都是樹和草地。已經是晚上六點多鍾,我餓得眼發花,就讓方剛先帶我吃點兒飯。太陽還沒落山,我看到這裏有個簡陋的寺廟,說是寺廟其實就是個長方形的小廣場,灰突突的,到處都汙穢不堪。


    方剛介紹說:“這個寺廟在泰北很有名,隻有四名苦行僧,但每年都有幾百人來苦修。”夜色中能看到有幾名背著大旅行包的外國人結伴而行,看到方剛,幾個外國人還朝他合十行禮。一個頭發和胡子都很長的老人慢慢從廟裏走出來,後麵跟著幾個外國男人。那老人非常瘦,穿得也很破舊,衣服簡直就是破布,哪裏還是什麽衣服。


    寺廟裏的飯菜很簡單,就是米飯和兩樣素菜,不知道故意還是廚師水平太差,味道真是爛得可以。要不是我餓得不行,打死都不吃。方剛告訴我,剛才那個穿著破舊的老人就是苦行僧,別看穿得破,在信徒的眼裏,他們比任何明星大腕都重要。很多有錢的信徒每次來苦修,把在這一年內賺的錢全都捐給寺廟,再由苦行僧的徒弟們分別捐給泰國各個慈善機構。後麵跟著的那幾個美國人就是我帶來的,每人介紹費兩百美元。


    我搖搖頭:“把全年賺的錢都捐出去?這境界我可比不了。”忽然我又想起一個問題:“泰國要是有很多苦行僧的話,這些老外為什麽不自己來找,偏要通過你?”


    方剛說:“什麽東西都有真假,苦行僧也是。很多泰國僧侶穿得幹幹淨淨,住著漂亮的寺廟,說是苦修,其實不過是每頓飯隻吃六分飽、大部分時間用來打坐,也敢自稱苦修。來找他們的那些人,都是平時無惡不作、吸毒濫交的家夥,每年拿出十幾天時間,來跟著這些僧人混日子,扔下一些錢,以為今年做的壞事就都抵消了,其實什麽也沒得到。所以很多人都會找像我這樣的中介,幫他們尋找真正的苦修僧。”


    我感慨萬分,看來有利益就有欺騙,跟在中國差不多。


    吃完飯出來,方剛帶著我從寺廟後門出去,後門附近有個石砌的小洞,裏麵坐著一個幹枯的老人,也是頭發胡子很長,身上隻有皮蒙著骨頭。要不是他還睜著眼睛,偶爾轉頭看這看那,我真以為那是一具幹屍。


    寺廟後有一片小樹林,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去,我看到有幾名外國人脫得精光,身體倒掛在樹上,用雙手和雙腳勾抱著樹枝,就這麽吊著。兩名外國人可能因為有點兒抗不住,一直在痛苦呻吟。而那名苦行僧也在樹上吊著,隻是姿勢不同,他把雙腿從攀著樹枝的雙臂中穿出來,遠遠看去就像自己坐在自己胳膊上似的。


    我問:“這就叫苦修?和演雜技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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