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攤老板笑嘻嘻地對我說:“老弟,我帶了兩隻老母雞,一會兒用砂鍋加點兒黨參燉了,給你羅姨好好補補。”我心想你總算幹了件像是男人辦的事。


    羅姨和肉攤老板在廚房忙活,我在雜物間和儲藏室找了半天,工具倒是有一些,但沒有能把銅鎖撬開的大家夥,比如長撬杠。我問肉攤老板附近哪裏有工具店或建材商店,在他的指點下,我帶上鑰匙,去兩條街外的地方找到建材商店,買了一根像金箍棒似的生鐵撬杠。


    回到洋房,用鑰匙打開門,廚房的雞仍然在燉,香味撲鼻,我剛要去地下室,卻看到肉攤老板和羅姨從地下室走出來,羅姨看到我之後,神色很尷尬,低著頭走向樓梯。肉攤老板則是滿臉不爽,問:“老弟,是你把那些箱子都搬下來的?”


    “是啊,我要都打開,看裏麵有沒有可疑的東西。”我舉了舉手裏的撬杠。


    肉攤老板哼了聲:“你可真逗,就算驅鬼也不用在箱子裏找吧,難道鬼還能每天鑽進箱子去睡覺嗎?”我沒理他,拎著撬杠就去地下室。聽到身後肉攤老板在低聲嘟囔:“吃飽了撐的瞎折騰,沒事搬什麽箱子?搞得老子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我開始還沒明白是什麽意思,等下了樓梯,看到有隻箱子上鋪了一塊大床單,才明白肉攤老板的意思。之前他曾經說過喜歡和羅姨在地下室辦那種事,因為有特殊的感覺。而現在我把撂起來的箱子都弄平,讓他沒了激情,所以對我有很大意見。


    我把撬杠插進那口箱子的銅鎖裏,剛要動手撬,忽然聽到從頭頂方向傳來沉重的“咕咚”聲,好像有什麽重物摔在地上。我連忙放下撬杠出了地下室,客廳並沒有人,再跑上二樓,發現羅姨臥室的門敞開著,肉攤老板直挺挺倒在地上,嘴張得很大,雙眼緊閉,羅姨蹲在旁邊,一麵用力拍肉攤老板的臉,一麵連聲叫他的名字。


    “怎麽回事?”我跑過去問。


    羅姨焦急地說:“不知道啊,我正在鋪床單,他從外麵進來叫我,我一回頭,就看到他把眼睛瞪得老大,就像見、見鬼了似的,一頭就栽倒了,怎麽叫也不醒!”


    我讓她別著急,先找來冷水給肉攤老板拍腦門,又用力掐他的人中穴,不多時,肉攤老板從嗓子眼裏發出咯咯的呻吟聲,慢慢睜開眼睛,悠悠醒轉。我問:“你怎麽了?”


    肉攤老板眼珠一轉,看到羅姨,他頓時眼睛瞪得像牛,表情驚恐,身體在地上扭來扭去:“鬼、鬼啊!”


    羅姨生氣地說:“你才是鬼,瞎喊什麽,看看我是誰?”


    “你剛才真是鬼啊!”肉攤老板指著羅姨大聲說,語調很驚惶。我問你看到什麽了,肉攤老板哆嗦了半天,才說剛才他上樓進屋,看到羅姨背對著他站著,一動也不動。他伸手去拍羅姨肩膀,羅姨轉身,臉上完全沒有肌肉,而是像蠟一樣的黃皮,眼眶裏沒有眼珠,隻有兩個黑洞。嘴比平時大了一倍,兩排牙都露著。最可怕的是,那兩排牙居然一張一合,說了句話:“別碰我。”


    肉攤老板哪見過這場麵?連哼都沒哼,頓時就嚇昏過去了。


    我心裏覺得有問題,但嘴上還得安慰他說你是幻覺,平時你不總說世上沒有鬼,也不信邪嗎?肉攤老板躺在床上,渾身瑟瑟發抖,現在改成羅姨照顧他了,又敷毛巾又喂水的。我想著剛才肉攤老板說的話,那句“別碰我”明顯應該是在警告我,可為什麽轉移到肉攤老板身上去了?


    不管怎麽說,看來那隻箱子還不能打開,我隻好給方剛打去電話,問他該怎麽辦。方剛說:“那你就不要動啦,和那洋房的東家說一聲,讓阿讚師父去上海當地施法解決,費用方法我盡量給個優惠,要是找阿讚tam的話,大概要收二十五萬泰銖,我和你的利潤看著加。”


    我把羅姨叫到客廳,將情況一說,把價錢抬高了兩萬,報價七萬塊錢。羅姨也嚇得臉色發白,連忙給東家康老板打越洋電話。我和康老板直接對話,把這兩天鬧鬼的事和我的分析講給他聽,康老板卻說:“田先生,說實在話,我是個無神論者,從小接受的也是無產階級唯物主義教育,沒覺得這世界上有什麽鬼怪和冤魂。之前是羅阿姨非說有鬼,我出於對她的信任,不希望換成別人幫我看房子,就付了兩千人民幣給您當辛苦費,其實我是不信那些事的。倒不是我出不起那七萬塊錢,隻是不想再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很抱歉。”


    他這麽一說,我也不好再說別的,隻好把電話交給羅姨。羅姨在電話裏苦苦哀求,但康老板不為所動,最後羅姨也隻好作罷。我勸了勸她,說一會兒就去火車站買明天的火車票回沈陽,要是這洋房仍然鬧鬼,你就辭職了吧。這份工錢該著不讓你賺,也不要強求,羅姨很無奈,隻好點了點頭。


    肉攤老板在房間裏睡得很沉,我要去買火車票,羅姨非要和我同去。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幫我出火車票的錢,我也沒拒絕,心想這是原本說好了的,你出就你出。


    在一家車票代售點,我買到了次日回沈陽的票,乘出租車往回走的時候,剛拐進巷子口,出租司機就說:“先生,能不能換條路繞過去?要麽你們就下車吧,走路過去。”


    我奇怪地問為什麽,出租司機指著前麵:“你看,那裏都被人給堵住了,汽車根本駛不過去啊!”


    我和羅姨仔細一看,前麵確實聚了好幾十人,把路堵得死死的。羅姨說:“他們好像都圍在我家門口呢?”我倆付錢下了車,果然,那些人都圍在洋房的鐵柵欄門前,仰頭看著什麽,邊看邊指指點點。我抬頭看過去,隻見一個男人跨坐在三樓左側臥室窗外的拱型鐵柵欄上,正是肉攤老板。


    第117章 女仆上身


    圍觀的一個老太婆說:“噢喲,這個人怎麽回事,要跳樓還笑得出來,不會是神經病吧?”


    我仔細一看,此時的肉攤老板果然麵帶微笑,雙手往前伸,嘴裏大叫:“秋鳳,你慢點走啊,等等我,秋鳳你等等我!”我大驚,之前飯館老板娘給我講舊事的時候,說十幾年前那個曾經從三樓跳下摔斷腿的男人,也是這樣的麵帶微笑,也是喊著和秋鳳有關的話。


    我和羅姨連忙掏鑰匙打開鐵柵欄門,羅姨仰頭大叫:“喂,你在幹什麽?”


    “快回去,危險!”我也高喊。


    肉攤老板顯然根本沒聽到,上身前傾,看樣子隨時都要邁步出去,目光平視,好像在對一個不存在的人說話。我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根本什麽也沒有。我告訴羅姨快進屋上樓去拉住他,我在下麵看著。羅姨前腳剛衝進洋房大門,肉攤老板就笑著說:“秋鳳,你真好,我來啦!”說完就朝前跳下。


    圍觀的人發出驚呼,我下意識跨上前伸雙手去接,其實這是個很危險的行為,很有可能人沒救到,自己也會受傷,但當時根本沒時間多想。肉攤老板沉重的身體猛地壓在我身上,把我也給壓倒,我隻覺得眼前一黑,大腦“嗡嗡”亂響,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羅姨和韓玲坐在旁邊,急切地看著我。我胸口又疼又悶,動了動胳膊腿,似乎沒什麽事。經過詢問才知道,肉攤老板跳下來砸在我身上,造成我輕微腦震蕩,但別的地方還都好。但肉攤老板都沒那麽好了,他雙腿股骨全部骨折,顴骨也摔裂了,現在還在監護室裏沒出來。但我還算是救了他,如果不是我擋著,他很可能摔得更重。


    而韓玲聽到消息,用最快速度乘飛機趕到上海看我。肉攤老板的家屬一口咬定是羅姨給推下去的,還報了警。警察介入後經過調查圍觀群眾得知,我和羅姨當時都在屋外,肉攤老板跳樓的時候,屋裏根本沒人,也就排除了我和羅姨的嫌疑。而且圍觀群眾中有幾個人都在本地居住多年,十幾年前萬家老洋房跳樓事件發生時,他們碰巧也在場。把當時的事一說,警方也覺得無法解釋。


    羅姨給東家康老板打電話,把事情經過一說,康老板也覺得事態遠比他想象的嚴重得多,於是特地委托他在上海的堂哥出麵,全權處理此事。


    康老板的堂哥夫妻倆來到醫院看望我,我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尤其是有關“秋鳳”的事對他們講了一遍。康堂哥的老婆張大嘴,表示難以置信,康堂哥說:“羅女士是個好人,我堂弟沒出國之前,我經常去他家作客,羅女士燒的菜很好吃。但我和我堂弟不一樣,我並不是無神論者,對有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還是抱有敬畏之心的。那田先生,您看這個事情要怎麽解決才行得通?”


    我告訴他:“我在泰國認識很多阿讚師父,他們都有與陰靈溝通的能力,也可以施引魂術驅趕或超度,可以讓他們來試試。成功的話要收七萬元人民幣,如果不成,也要付一些差辛苦費和路費,大概兩萬左右,先交兩萬定金,我這邊就開始聯係。請您轉告一下康老板,讓他盡快拿主意。”


    “不用請示,我做主了,就這麽辦!”康堂哥把手一揮,“錢隨時可以到位,等過兩天你出院,咱們就開始操作。”


    因為沒大事,兩天後我就出了院,和康堂哥一起來到銀行,將兩萬元人民幣匯到方剛賬戶上。為避免再次麻煩,我、羅姨和韓玲都暫住在賓館內。


    三四天之後,方剛和阿讚tam就到了上海。在賓館落腳休息一天,次日午夜將近十二點鍾右,我們幾人與康堂哥夫妻和他兒子再次來到洋房。阿讚tam剛進客廳,就把手伸出來,手心裏抓著一大串黃色的珠串。


    這種珠串之前在邦南隆驅我體內陰氣的時候,就見阿讚師父用過,事後老謝還特意告訴我,那串珠子是用死人骨頭磨製而成的。這死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阿讚師父或者橫死之人的骨頭。這種人骨製成的法器在世界各地叫法不同,中國大陸的大乘佛教叫“舍利”,西藏密宗佛教叫“嘎巴拉”,而東南亞則稱為“賓靈”。


    阿讚tam站在客廳裏,嘴裏念誦著一些經咒。康堂哥的兒子站在我身邊,低聲問我是什麽意思,我說:“他在念一種能驅鬼鎮邪的咒語。”


    康堂哥的兒子笑了笑,明顯不太相信。大家走進地下室,我指著最裏麵那口箱子對方剛說:“就是這個,我還沒來得及撬開。”方剛左右看了看,對康堂哥的兒子說:“看你身強力壯,不知道有沒有力氣,你能用這個把箱子上的鎖撬開嗎?”


    年輕人滿臉不屑:“這有什麽不能?”說完操起撬杠,把尖頭插進銅鎖中央,準備開始撬鎖。在撬之前,他回頭看著父親,康堂哥點了點頭:“動手吧。”年輕人雙臂剛要用勁,忽然頭頂的天花板傳來一聲巨響,低悶無比,震得大家耳朵嗡嗡亂響。把我們都嚇了一跳,韓玲和羅姨更是叫出了聲。


    “什麽聲音?”我大驚。我們連忙跑上樓梯,頓時傻了眼。本來放在客廳南側靠牆的那個德國實木大落地鍾居然倒在地上。


    康堂哥問:“這、這是誰幹的?”他兒子跑上樓,幾分鍾後又下來,說樓上兩層都仔細找過了,沒有可疑人。鐵柵欄門和洋房大門都從裏麵鎖著,外人根本進不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康堂哥的兒子加上方剛三個大男人,才勉強把地上的落地鍾給扶起來,碎玻璃嘩嘩往下掉,純銅的擺輪也裂了,鍾盤上的零件掉了不少。這鍾起碼有兩百多斤,憑一個人的力量,就算想推倒也不容易。康堂哥問:“究竟是怎麽回事,我的天!”


    阿讚tam說:“有某種聲音告訴我,不能隨意打開箱子,除非我們可以讓它的仇恨平息。”


    除了我和方剛,誰也聽不懂阿讚tam的泰語,方剛翻譯給大家聽,羅姨害怕地問:“它有什麽仇恨啊?”


    大家再次回到地下室,阿讚tam念誦了一會兒經咒,指著羅姨:“你站到這裏來。”方剛翻譯給她聽,羅姨表情很害怕,緊緊抓著韓玲的胳膊,遲遲不過去。我勸她說沒事,隻要聽阿讚師父的,肯定會保證你的安全。


    羅姨極不情願地站了過去,阿讚tam把手裏的賓靈珠串戴在她脖子上,再讓大家後退到角落,開始念誦經咒。韓玲抓住我的胳膊,低聲問:“我老姨會不會有危險啊?”


    我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吧,隻是附個身而已。”


    “附、附什麽身?”韓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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